“大,  大爷?”

    “那块山石呢?”

    “这,这难道也是法术?”

    “袖里能藏得下这般大的山石?”

    “那船能藏得下,山石……应该也能吧?”

    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江易算是松了口气。

    还好,大型社死现场被灵异神怪给压了下去。

    江易轻咳一声,拂了拂衣袖,道,“袖里藏不下,转运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去了。”

    见众人不解,  江易就把这天外石的来历和曲家人的倒霉经历给说了一遍。

    “世人不知天外石对人体的危害,  难免不知不觉中就受了毒害……”

    他也是庆幸,  得亏他去联系了原主家,不然他没准还当这就是普通的造景石,  万一把这石头留下,  那被辐射的岂不就是他的团队?

    “啊?居然是这个缘故?”

    陶婆子第一个惊呼出声,  “我去给邻居们送礼的时候,那齐家大姐还遮遮掩掩地问我知不知道前任主家里的事儿呢?说的我这心里也直发毛!”

    发毛归发毛,她也知道大爷手里的银子不算多,他们这些外乡人逃难到此,  能买下这宅子,  已经不知道比旁人强多少倍了,哪里还敢挑什么风水呢?

    焦二郎啊了一声,  “我,我昨儿除草的时候,  还在上头摸了一把……”

    怎么办?他会不会也得那个什么血症啊?

    焦大郎照他背上拍了下,“就叫你莫要多手多脚了!看以后还敢不敢了?”

    江易笑道,“只是摸一下那不妨事,  要是你天天来摸,摸上半年,那估计就要病了。”

    既然是因为天外石的原因,就能排除院子里水井的水质有问题了。

    江易就告诉陶婆子,“以后不必买水了,就用这井里的水吧。”

    园子已经清理干净,隐患也排除了。

    江易开始在园子里种花。

    如今是夏末,只能先种些菊花、凤仙花、月季花之类。

    这些都是寻常花种,只花了不到五两银子就买回来几百株,种满了半个园子。

    这些花买回来就已经是花苗,似月季花和凤仙花上还带着花苞,井水一浇,第二日看着就都支棱了起来,再养两三日,就发了新叶,开出了花朵,让原本光秃秃的园子花红叶绿,真有花园的意思了。

    众人闲时都喜欢在花园子里走一走,捉虫除草,十分勤快。

    实在无虫可捉时,就坐在花丛里拿出识字卡来照着在土地上写写划划。

    因大伙的识字热情都很高,基本上都能一天识一个字。

    就连年纪最大的陶婆婆,也只是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写字的时候错了笔划,等又学了一天,就能顺利过关了。

    可把这老婆子喜得不行。

    她居然也是能认字的人啦!

    想她年轻时当丫头的那户人家,还是有好几百亩地的大地主呢,那家的小娘子们,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呢!

    她学会的第一个字就是鱼,这老婆子央着于二娘给她画了一条锦绣胖鱼的花样子。

    她私下里照着这个花样子做了个荷包,这荷包的正面绣了条锦绣胖鱼,反面则绣了个大大的鱼字。

    还给这鱼荷包精心配好了五色的络子,系在腰间,只觉得涨脸又拉风。

    就连去菜场买菜,陶婆子都要带着她的带字荷包。

    每回掏钱的时候,就不经意地把荷包有字的那面给带翻过来。

    若是有卖菜的问她这是什么字,陶婆子就再把荷包给翻回来,笑嘻嘻地告诉人家就是这画上的!

    陶婆子挎着菜篮子拐进甜水巷,只觉得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迎面就遇上了邻居齐婆子和齐家小孙子。

    “陶妹子,买菜回来了?”

    齐婆子是个爱热闹爱唠叨的,正巧陶婆子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况且她见多识广,走过那么远的路,满肚子的奇闻异事?

    这两人可算得上是一见如故,每回碰上都要站下闲聊几句。

    “是啊,齐大姐也是去买菜的?哎哟,这小郎君,可真招人爱!”

    齐婆子牵着的小孙子,才不过三四岁大,虎头虎脑,肉嘟嘟小脸,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着就很机灵。

    这小家伙一眼就看中了齐婆子腰带上栓着的锦鲤荷包了。

    他伸出肉手,一把就揪住不放。

    “嗨!你这孩子!快放下,快放下!”

    唬得齐婆子就去夺,偏偏小家伙抓得死紧,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鼓着两只腮帮子,一副小爷抓到了就是小爷的架势。

    “哈哈,宝哥儿喜欢,就给你玩罢!”

    陶婆子大方地把荷包解下来,连着丝绦一并给了齐小宝。

    齐小宝赶紧双手抱住就往怀里塞,眉开眼笑,“谢谢婆婆!”

    气得齐婆子作势就要打,陶婆子赶紧拦下,“不过是个荷包,里头还是空的,给孩子耍吧。”

    她出门都是只带够菜钱,倒不往里头放多余的。

    齐婆子只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一眼瞥见齐小宝抢下的那只荷包,倒是愣了下。

    “呀!陶妹子这只荷包绣得好,这般的花样可从来没见过……意头也好!”

    她这么一夸,她家的小孙子也皱起眉头去看到手的漂亮荷包,还举得高高的,对着阳光看。

    这小家伙一举手,可不就让齐婆子看到了另一面的字?

    “咦?这上头还有字?”

    这不是撞到陶婆子的痒处了不是?

    “可不是么?这是个鱼字,写得不太好,叫老姐姐笑话了。”

    “鱼字?原来鱼字是这般的模样……咦?莫非,这字竟是陶妹子写的不成?”

    听话听音,齐婆子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看看陶婆子,再看看那只小荷包。

    她家家境寻常,家里人口多,抛费也多,自然是雇佣不起下人的。

    因此虽然知道陶婆子是江家的家仆,也一样的称姐论妹,说说笑笑的。

    心里倒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小优越的。

    然而一听说陶婆子居然识字,可不就被狠狠震了下?

    她这是有眼不识高人啊!

    这年头,普通人家上哪识字去?

    就是坊里收束修最少的私塾,一个月也得一百个大钱,一年下来就是一两多,到了过节时还得送先生礼物,若是再算上笔墨纸砚,那一年最少就得三四两了,够得上一家子整年的花销了。

    就这还得看天意,若是把孩儿送过去,没学几日发现不是那块料儿,就算自己不退学,先生也要撵人的,到时候灰溜溜回来,前头花的那些钱,可不就都打了水漂儿?

    齐婆子当年,就曾经咬着牙送过自己家的大儿子去私塾认字。

    只去了一个月,先生就不让再去了。

    说是她大儿子毫无资质,粗笨不堪,不是学文的这块料!

    一百个大钱加上送的两百钱礼物,就换回了大儿子认得了十来个字!

    后头她二儿子三儿子七八岁时,她就舍不得再花那个钱了。

    就让大儿子把那十来个字教两个弟弟。

    好么,这两个臭小子,比大哥都不如,憋了十来天,就勉强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是了,她三个儿子就叫大山,二山,三山!

    就算她不识字,也能知道这名字简单好认得很!

    她心里波涛起伏,陶婆子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就跟穿了新衣裳必要到小姐妹面前炫一样的道理么!

    老婆子学会了字,就得到老姐妹们面前露它一手!

    哪怕赔上一个新荷包,也在所不惜!

    赶明儿她就再做一个新荷包,字和图她都想好了,就用刚刚学会的果字!

    以她这般的进步,用不了多久,就能把灶房里这些东西的字,全都学会喽!

    “诶,只粗识得几个大字,这字绣得也没甚灵气,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陶婆子一边摆着手,一边笑呵呵地自谦。

    他们几个同时识字,识字最快的竟是喂骡子的假小子赛子。

    现在这丫头已经跟柱子一样,专门挑两个字的识字卡了。

    而且每天饭后考试的时候,像她拿起树枝在沙盘上写字之前还得好好想想。

    那丫头刷刷刷地就写好了,还常被大爷夸说是写得有灵气!

    齐婆子就拉住了陶婆子的手,情真意切地夸上了。

    “陶妹妹,怪不得!”

    “我一见你,就觉得必是个能耐人!想不到竟连字都识得!”

    陶婆子被夸得如饮蜜糖,差点连午饭都耽误了。

    她笑呵呵地别了齐婆子祖孙俩,进院做饭不提。

    齐婆子则心情复杂地牵着小孙子,来到坊市。

    “买鱼!鱼!”

    白得一个好看的荷包,齐小宝美滋滋地把荷包系在了自己的小腰上。

    看到有卖鱼的,齐小宝就嚷嚷着要买鱼。

    郦州城附近多河流湖泊,菜市场上总有许多鱼。

    尤其是那些个头不大的小杂鱼,有时卖得比青菜还便宜。

    齐婆子真就掏了三文钱,买了十条小杂鱼。

    她摸出钱来递与卖鱼的,齐小宝就伸出指头来指着篮子里的杂鱼,又把自己带的荷包给翻过来让阿奶看上头的字。

    “鱼!这是鱼!这是鱼字!”

    陶婆子一把年纪,想要炫耀也只能不着痕迹的炫。

    而不到四岁的齐小宝,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现学现卖,说炫就炫!

    鱼贩子见了也不由得称奇。

    “呀!这么点大的娃,竟然会认字了!厉害啊!以后怕不是要考秀士?”

    如今的大晋王朝,跟平行宇宙里的类似朝代差不多。

    都是读书为上品,虽然还没实行科举制,但每地的府城,每年定期举行文会,辖地的读书人云集齐聚,由本地名士或者知府大人出题,各人在规定时限内写文做赋,再由众名士一道品评,凡能被评为上者,就能得秀士的功名。多参加文会,多写文做赋,名气积累上去,也就有资格被选做官。

    这个选拔贤才的法子自然是远远比不上科举制了。

    只能算是略有科举制的影子,还在进化发展的路上。

    但比完全世袭要强上许多了。

    虽然自家底细自家知,但听到夸自家娃,齐婆子还是乐得合不拢嘴。

    一高兴,就给小孙子买了一串糖葫芦。

    回到齐家院子,大儿媳在织布,二儿媳在纺线,三儿媳跟小儿子两个在岳家的饭铺子里帮工要到夜里才回来。

    大孙女在蚕房干活,二孙女在喂鸡,六岁的大孙子在外头跟街坊里的小子们疯玩,玩累了跑回来吃饭。

    正好都瞧见了齐小宝手里的糖葫芦……

    气氛仿佛瞬间凝固。

    齐婆子老脸上不由得讪讪的。

    孙子孙女她都疼啊!真没有偏心!

    要不她平日要么不买,凡买就买它四份?

    今儿纯是被夸得乐昏了头啊!

    只有齐小宝自己,对在场的气氛一点也没感觉,举着小胖手就朝他娘二媳妇跑过去。

    “阿娘,你尝尝!可甜!”

    二儿媳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真尝啊。

    “小宝,去给大姐二姐还有大哥都尝尝。”

    齐小宝心疼地损失了三颗糖葫芦,再不敢得瑟,赶紧把最后一颗也落肚为安。

    午饭的桌上,就多了一道干煎小杂鱼。

    齐家人分两桌吃饭,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们一桌。

    齐小宝仗着年纪最小,两桌来回跑。

    趴到齐老头膝上,指指鱼,“爷,鱼!”

    齐老头挑了一点鱼肚上的肉,喂给他。

    齐小宝啊呜一口咽了,又去他爹那儿,“阿爹,鱼!”

    齐二山也挑一点鱼肉喂他。

    齐小宝洋洋得意地吃了鱼,就把自己系的荷包给翻了面。

    小指头戳着上头图章大小的字,“这是鱼字!”

    齐老头齐二山都不识字,见了还笑呢,“小宝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荷包?上头还有字呢?”

    他们是一点也没觉得这屁大的娃娃,居然真的知道荷包上绣的字!

    只有齐大山伸在半空的筷子停住了。

    “小宝,过来让大伯看看!”

    等小家伙走近了,看清了两边的图和字,齐大山愣住了。

    “这真是个鱼字!”

    齐家三个男人一同望向女人那桌。

    “小宝的荷包哪里来的?上头怎么还有字的?”

    齐婆子笑道,“还不是出门遇到了新来的那家,陶大妹子,她系了个荷包,叫咱小宝看见了,陶大妹子倒是大方,就送了给小宝,这不,小宝就记住了上头的字,去买鱼的时候还被夸聪明,将来没准能考上秀士呢!”

    这话一出,气氛又安静了。

    齐大山神情复杂,齐老头和齐二山眼里放光。

    几个媳妇们也各有心思。

    就听齐大山说,“乖小宝,把你这个荷包让你大哥和大姐二姐看看。”

    “我不!”

    齐小宝一脸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宝贝。

    糖葫芦分去了也就算了,这可是他最喜欢的荷包!

    “乖,就让他们看看,不要你的,大伯给你一文钱好不?”

    齐小宝手里捏着钱,不太情愿地让哥姐看自己的荷包,腰间的丝绦坚决不解!

    “大宝,大秀二秀,你们看,荷包上的那个字,就是鱼字!”

    齐大山说着,两眼忍不住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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