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幼七在地坤李今处不欢而散出来之后,天色已黯然,平时梁幼七要是能用法术偷懒就早用上的,只是人间雪内禁飞。

    而且现在她头疼,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不适合使用法术,只能拐着一条又一条长廊过道,一路见着上玉兰树、下粉蝶花,池塘里的睡莲还没有开花,含着花苞,过渡到大片大片的虞美人,达兑泽。

    兑泽多绿竹,只有守则一人住在这里。守则不喜欢花,他觉得花朵娇嫩,不好养活,像他这样粗枝大叶、懒筋懒骨头的人若是养花,少不了得为花朵精心呵护,起早贪黑,极大的会减少他的睡眠时间,降低他的睡眠质量。

    他的院落陆上除了一茬用护栏围起来而后肆意生长的银莲花,就是大家都能看见的路边野草,譬如薄荷,地上种了草种,铺了方形平整的石岩做了小路达守则房子门前的木梯。

    房下挂着竹子做的风铃,往下坠着青花瓷茶杯,叮叮当当,院子里面有水车在小池塘里转,池塘里长着王莲,香蒲,还有莲花,四下静悄悄的,只有风吹风铃的声音。

    幼时刚上听风崖时梁幼七是在兑泽和守则一起生活的,那时他们两个同吃同住,守则教她阵法、药理、咒术等一切。

    走进这方小天地的院子,每一处都是幼年记忆。

    房里一片漆黑,守则应当是还没有睡醒。悄声进了院落,梁幼七走到那一茬银莲花前面,蹲下扒开银莲花,找出其中的酢浆草草,揪了好一些放进嘴里,有点酸酸的,还是以前的味道,没变。

    梁幼七又揪了一把酢浆草,正想放进嘴里,旁边悄无声息慢悠悠蹲下一个还打着瞌睡的人,那人用尚未睡醒带着笑意的嗓音问梁幼七:“你来了?”

    梁幼七停顿了一下,继续手上动作,嚼着酢浆草说:“嗯。”

    守则知道梁幼七没有兴致再吃下去了,率先站起来朝她伸出手,梁幼七借着守则的手站起来,在月光下扬起微笑:“我这次去了许多地方玩。”

    守则点头,与她一起笑了起来,说挺好的,然后反手把上她的脉,梁幼七的脉象不太乐观,守则月光下本舒展的眉皱了起来:“你回来时除我之外还见谁了?”

    梁幼七刚想打个哈哈混过去,守则抓着她的手腕,眉间有了怒气:“我不是说过别想那么多吗?好好去玩就好好去玩,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

    梁幼七初时还很愧疚,后来慢慢直视守则双眼道:“我没有做多余的事情。”

    守则:“那你……”

    守则极力冷静下来,拉着梁幼七进屋,在黑暗的屋里,守则在杂乱的长桌上找了好半天,才找出一个只比巴掌小一点的凝神的药瓶递给梁幼七:“一天六颗,做三次服用,什么时候服用看你自己。”

    老半天,守则又问梁幼七:“你除了游玩,是不是还杀了木棋?”

    梁幼七自己去倒水吃药,面对守则的疑似质疑但是却已肯定是她干的话,哼哼两声,转身背着守则再喝了一口水。

    “我便说你为何一直执着在野狐江至七月,然后就消失了一段时间。”

    守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怪不得说什么新的木棋将出现于西南方。梁幼七的态度在他看来显得十分无所谓,他说了一句要是负担不起了,就不要再干了,梁幼七没有回答他,反而露出一副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然后一脸厌怼。

    他捂着眼睛,叹气般地对梁幼七说:“新的木棋又出现了,西南方向。”

    “又是长霞离家?”

    见守则不说话别过头的样子梁幼七了然。

    守则支着脑袋看向收好药瓶转过身的梁幼七又说:“你真不跟我说说为什么要把十元棋放在暗杀名单上吗?他们都与你无毫无关系,八竿子打不着才对,可你为什么要去杀他们呢?”

    “你又为什么帮我呢?”

    “……你为什么要扯到我身上。”守则不太自在的眼神乱飘。

    不过一会儿,梁幼七转过头,直视守则的眼睛道:“我自有我的理由。”

    “不过你也可以理解我在报恩。”

    沉默了一会儿,守则耸耸肩,理解不了梁幼七话中报恩这两个字什么意思,就瞎猜:“……为了师父?不是吧阿七,他应该不是你的恩人吧,师父也不应该跟那些人有过节才对,而且把师父当成报恩对象想想也觉得怪怪的。”

    “不是他。他的恩情是另外的,我也会报答的,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守则一下子愣住了,他刚睡了一天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问:“那是谁?你会为了谁去背负骂名,背负鲜血的债?”

    梁幼七闻言未答,只是慢慢绽开悲伤无奈的笑脸,守则瞧着梁幼七这样的表情,摊手说行行行我输了我不问你这个了。

    守则撇过头,不愿再看梁幼七现在表情,无论怎么样,以现在这种身份,根本不能做出什么逾越的行为,压下心中想要拥她入怀的想法,问:“你现在回来,是不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什么?”梁幼七嘴角噙笑装傻。

    这招对守则没用,他自顾自地说:“你来去自由,宛如一袭风,从不为谁停留,可你对方扶南那么执着。”

    守则复又重新将视线移回梁幼七身上。

    屋里从雕花窗渗进月光,照在坐在书桌上,一只腿压在另一只腿上,着栀子黄吊兰长袍,敞开衣领,顶着一头乱发,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梁幼七,不管睡了多久眼下仍是青黑一片的守则。

    梁幼七边回答,边从黑暗中走出,守则的视线追随着她,看着她去点了灯托上余下那半根蜡烛:“师兄,我说过许多次了,我并不是只为方扶南停留,我对他那样,有我自己的思量。”

    守则嘟囔,明显不信:“听见方扶南三个字你就失了魂,他只是和李承肆拥有同样的相貌而已,并不是他。”

    闻言,无奈的梁幼七走近,在守则旁边靠着长桌,突然从背后给守则变出了一朵酢浆草的花,像逗小孩一样,对守则扬起微笑说:“我知道。”

    守则对这朵路边野花嗤之以鼻,一边嫌弃只有一朵,一边从梁幼七手里拿过酢浆草花,说:“只摘一朵小野花,还是出自我花园里,拿一朵小花来劝我不要生气的,也只有你了。”

    梁幼七低头,看着脚尖,问守则:“你最近还下棋吗?”

    守则已经把那朵花丢进嘴里了,一朵小花,连塞牙缝都不够,闻言,他眨眼说:“下,当然下了,不想下也不行啊,他也不让我走。”

    梁幼七听这话,抬头问:“所以你才会现在起来的吗?”

    守则点头,表情有些尴尬,摸摸鼻子,梁幼七瞧见守则眼下青黑又重了许多,嘴上骂守则的梦中师父太过分,手上却是拿出一盒膏药递给守则:“这药有助消除你眼下青黑,也不知你最近是怎么受他摧残了。”

    自动忽视梁幼七话里的嘲意,守则美滋滋地把药膏收下。

    只听梁幼七又问:“今天你吃饭了吗?”

    面对这个问题,守则想要转移话题来着,守则一向昼伏夜出,懒如冬眠的蛇,生活规律早已经日夜颠倒得不知属性为何,似乎只是看似是人却与妖精相似。

    因为睡觉时间占了每天大半,经常到了入夜才睡醒,之后守则就会选择先去沐浴,踏着月光再去山门后厨时人早已不开饭了,厨房的门紧闭,他就施法入厨寻些东西果腹。

    无论怎么样,修仙修的又不是不吃东西,辟谷也只是偶尔为之罢了,未得大道之前,修士本质上还是一个凡人,凡人之躯还是会感觉到饥饿,何况,这世上还没有人知道神仙是否真的与凡人不同,又或者别无二致,只是“人”的另一个“形态”,另一个叫法。

    守则在后厨,多数时候还是可以找到些东西吃,但更多时候守则会因为懊恼自己与他人对弈又输,对弈多局仍然未能分出输赢而疲惫,恼怒又要继续。

    一想到这些,守则整个人都蔫了下去,整个人瘫在厨房的大桌前的长凳上看着竹篮里一堆生的食物露出悠长叹息。这也成为守则时常不吃饭的最大原因。

    梁幼七看他躲闪眼神就知道了,双手环抱于胸前说:“穿上好衣服一起去后厨吧,正好我也没有吃饭。”

    话是这么说,但守则知道梁幼七也是为了他,他非常听话,开心笑着,马上站起来让梁幼七等他一会儿,然后飞奔进去里屋换衣服。梁幼七也知道他什么习惯,乖乖地在等他。

    梁幼七这个心意,让守则心花怒放,说是去换衣服,不似往常他人来请他时那样捣鼓许久才出来,而且守则也不好意思让梁幼七久等,也就随意些,将刚才穿着再穿里衣妥帖些便出来了。

    夜里出去,多数弟子都在自己房间待着打坐,只少数还在演武场刻苦练习剑法招式,通往山门后厨的石头小路竹林成影,见不到什么人,四下静悄悄,偶有风吹过来,虫鸣伴着月色朦胧。

    梁幼七与守则二人回来,梁幼七提议和守则下棋,守则白了脸,明知道梁幼七是故意的,也勉强点头,说:“你明知道我对下棋一事已经有了应激反应,你却还是想和我下棋,阿七,你还真是……”

    守则摇摇头,去把棋盘拿出来。两人下了好几盘棋之后,李今来了,守则和梁幼七两人对视一眼,守则起身说:“我出去,你在里面待着。”

    梁幼七点头,对自己要做什么了然于心。

    守则出去,见锦时也来了,但他是躲在李今背后的,因为锦时害怕梁幼七看见他,总害怕梁幼七会暴起揍他,便拿李今当了挡箭牌,守则问李今这么晚了有事吗。

    守则明知故问,他明明知道李今为什么来这里。

    李今问:“阿七是否还在里面?”

    守则笑着点头,看了一眼躲在李今背后讪笑的锦时,让开身子,让李今锦时进去。

    李今进去,见梁幼七安然无恙盘腿坐在一盘棋前,小桌上点着蜡烛,梁幼七面色红润,不似再犯病的样子,她直勾勾看着李今,李今在在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跟梁幼七道了歉,对今天下午说的伤到梁幼七的话而心怀愧疚。梁幼七笑着说没事,让李今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

    反正,无论怎样,梁幼七心想,三师姐都不曾相信过自己所说的那些话。

    李今是师姐,她说那些话也是希望梁幼七不要再胡思乱想,谁让梁幼七的身子禁不住这些呢。

    梁幼七都知道,她不想再多说。

    李今为梁幼七搭了脉,发觉梁幼七一点事情都没有,诧异地转头去看锦时,锦时根本不敢与梁幼七对视,察觉到三师姐的视线之后,挥了挥小手,傻笑,守则在他旁边,视线在锦时和梁幼七身上来回游走之后,掐锦时的脸,说了不知道什么,锦时疯狂地摇头说话解释。

    走前,李今问梁幼七:“你今晚,是要在兑泽过?”

    梁幼七“啊”了一声,说是。

    “四师兄不能总是睡一天吧,一会儿睡坏了,我在,也能陪他聊聊天。”

    李今沉吟片刻,说:“好,那我与其他人说一下,今夜便先不去找你了,免得扑个空。来兑泽这边,又要有人说我们烦人。”说着瞥了一眼守则。

    梁幼七和守则共同送走李今和锦时,回来路上,守则想着梁幼七刚才与李今说的话,乐了半天,抱臂跟梁幼七说你那是自己做决定的,我可没答应你留你在这住下,梁幼七闻言,转身佯装要走,说那我这就走了?

    守则忙拉住梁幼七说我开玩笑的,房间还是照旧的,就等着主人回来呢。守则没有问梁幼七为什么心血来潮要回来兑泽住一晚,就算仅仅只是一晚,也够守则高兴许久了。

    “多亏你给我的药,不然若是三师姐知道我又犯头疾了,不知又要把自己关进颂雪洞几日。”

    “你刚与锦时在那说什么悄悄话呢?总是往我这边看,在说我坏话?”

    守则回答:“倒也没什么,只是问他最近在干些什么,和此樱怎么样。结果他说他七师姐坑惨了他,让他夹在中间,师父和七师姐之间,三师姐和七师姐之间,两边为难。”

    “你还真是……”梁幼七说不出话来,守则笑。

    梁幼七却不知守则与锦时是在谈论她,谈论关于她又犯头疾锦时把她的情况告诉三师姐这件事锦时干得好。

    “你七师姐一向不是很爱惜自己的身子,也不知她这般是为何……”

    “她是与三师姐吵架了吧?”

    锦时思考了一下,说:“也没有。”锦时把所有事情都给守则交代清楚了。

    守则听了,沉默了许久,说:“不论怎样,谢谢你,小十二,她总是这样,我很担心。”

    梁幼七宿在兑泽一晚,翌日起来,守则难得也在这么早的时间点里起床,梁幼七在这天光微亮中偏过头去看一旁明显没有睡醒但掩饰不住脸上欣喜表情的守则,问:“他今天大发慈悲把你放了?”

    守则道:“只一会儿时间,他只让我送送你,等你走了,我还得回去接受他的摧残。”

    梁幼七靠着栏杆,看着外面飞天大雪,不说话,守则见此,黏她极近,也背椅栏杆。

    “你需要去调查一下新木棋的身份了。”守则在这份沉默中挑起话题。

    梁幼七抬起眼皮看他,一会儿又移开目光冷冷说道:“长霞离家……嗯,我自然会去查清楚,这天地的棋子哪是什么好东西?谁都想当,谁都差不多,我还真的没有见过有谁这么赶着上来送死的。”

    “毕竟是象征着实力与权力的东西嘛,十元棋作为天地棋盘的主心棋,大抵就与凡间帝王的玉玺一样,那么大的诱惑,谁会不想要呢?”

    “你说对不对啊‘月棋’?”守则笑眯眯地看着梁幼七。

    梁幼七无言,不屑嘁了一声,她好像十分不喜欢这个称呼,抬手手掌心出现一粒透明的月色棋子。月棋可随月相变化而变,如今是满月,圆润的棋子周身绕着淡薄荧光。

    她看着那粒棋子,眼中也沾染些月色,守则看着梁幼七出了神,梁幼七则看着手心那枚棋子出了神。

    守则故作轻松地道:“你倒也不用这么在意,他与我说这是‘规则’,万物运行更替的‘规则’。你想太多,容易魔怔,陷入无解的循环僵局,你现在先养好你自己的身体,不要让我,让我们担心。”

    守则又说:“我昨儿又下了好几盘棋,最后你猜怎么着,我赢了。”

    说到这守则有点小骄傲,梁幼七收了难过的表情,吃吃笑,槽道:“多少年了,你又下了多少盘棋了?如今才赢这么一盘,有什么好高兴骄傲的?”

    “你懂什么。”

    守则骄傲了一小会儿,才敛了神色,皱眉道:“最后那盘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赢,因为我看见了棋盘溃散,棋子消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世间再也没有所谓天地棋盘。他见是这种结果,不知为何狂笑,我看着别扭,跑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说终有一天我们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那样?”

    “天地棋盘,这个由他们创造的东西,终有一天我会毁掉它。虽然是那样渺茫又艰难的旅程,但是我想做到。”

    “你听听,这样大言不惭的话又从我嘴里说出来了,是不是很可笑?你呢?你会不会信我,会不会说我狂妄?”

    她看着掌心的曾不属于她而是另一个人的月色棋子,攥紧手心,仿佛要将虚影一样的棋子捏成齑粉才肯罢休,只是摊开手掌,那颗皎月一般的棋子还在手心悬浮,她恨极了,又无法摆脱。

    收好月棋,她的表情变得悲伤起来,守则知道她最后的话不是对他所说,而是对那个“已死之人”李承肆。真搞不懂为什么阿七以前会喜欢李承肆那种人,明明他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怎么还是会对他念念不舍。

    守则看梁幼七哀伤的侧脸,一时有些失神,他送走梁幼七,站在原地,梁幼七的悲伤似乎亦感染了他,他看着梁幼七背影,有些心烦意乱,抓乱头发。

    雪下得越发大了,一下就覆盖了那些已经不再具有生命力的枯木。

    以前他们中没有人离去,花木繁盛,当离人未归,再看不见回家的路,大家一起种的花木枯萎死去,只是那么多年没有人去移开,只留着它们在风雪交加中日夜飘摇,不倒下,也不开花长叶,偶尔好像还可以从中看见幻影。

    守则抬头看飘落下来偌大的雪花,握紧的拳头倏地张开,身后的雪地“碰”的一声炸开,炸出了一个坑,飞出的雪块覆了他一身,他似乎没有感觉到冷一样,眼神迷茫地看着梁幼七又转过来的身影。

    梁幼七听见声音,担心的看向他,他佯装镇静,牵起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朝梁幼七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梁幼七问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守则说你先回去,我难得有自己的时间,逛逛再回去,梁幼七点头,走了。

    直到梁幼七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守则转身,掩面。

    至少她还是愿意亲近自己的。

    可是……可是他并不满足于此。他贪心。是不是因为得不到,所有才异常的执着?无论她与自己说多少次她对方扶南的目的,守则也无法去相信。

    这就是修士与和尚道士想要摒弃的七情六欲,看,多么伤人啊,可没了这些情感那些人还是人吗?而且人真的可以丢弃这些情感吗?七情六欲这种东西啊,有人不想丢掉,有人拼命摒弃,有人以命相抵,有人拼命护着。

    守则想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的告诉梁幼七自己喜欢她,什么时候才能拥有那样的心胸和勇气,看着她开口拒绝自己,不至于偏执的发怒想要让别人为他无疾而终的暗恋陪葬,无尽疯狂的嫉妒想要那个拥有他的阿七的人痛苦死去。

    他是个胆小鬼,害怕听见拒绝的声音,害怕与她不再联系。

    守则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的脸终于露出笑容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他们共同居住在兑泽的时候,从刹雪洞中出来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直到她离开兑泽。

    她没有把话说绝,只说自己还会回来的。檐下风铃悠悠,猛然起风卷起他脱口而出的挽留,他见到了那个在蔷薇花丛中面若寒霜眼底慢慢爬上厌恶之意的说出那样的话的少年站在她的身旁。明明那是他所期盼的,可是被另一个人如此对待。

    为什么?为什么?他问过自己无数次这三个字,刹雪洞里那半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他和她之间关系的事情呢?

    见到少年,他愣住了,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他停下往前跨一步的勇气,停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地,轻轻地,又是没有人听见的自言自语:“好啊,那我等你。”

    他的话融在了人间雪巨大风声里,被万丈白雪覆盖。人间雪这终年不散的寒冰与不绝的白雪,犹如他炽烈不死的爱意。只是似乎终究没有传到梁幼七耳里。

    回到那间承载着自她上听风崖之后的几乎所有记忆的房间,指腹拂过那些曾经用过的如今过了多年却没有一丝尘埃的器具,脑海中涌进无限回忆。

    她开窗,就连窗沿放的盆栽都仍旧长势喜人,便瞧见对面守则的房里还亮着,她看着那扇关闭的窗,淡淡笑。

    师兄……你好像与我一样总是喜欢做些无用功。从前的我,不就是这样吗?

    把窗关上,梁幼七退回桌前坐下,拿出那封王十一叫李今转交给自己的信,看完之后,梁幼七许长时间都忧心忡忡,将回话起稿四次废了四次,那些废稿被她托于掌心悉数尽毁。

    她坐在桌前,纠结着究竟该如何回复,她在想十一会不会怨她,因为当初是自己把八咫交给她的,而今八咫一而再再而三的惹祸,十一她作为八咫的师父心力交瘁的在八咫后面帮他收拾烂摊子。

    她承受的,是昭师和八咫还有来自各方的压力,而不是简简单单只是一个八咫。揉揉太阳穴,梁幼七重新起稿。

    在她纠结于要给王十一的回信上写什么时,她方才看的对面紧闭的窗被缓缓打开,她不知道,她已沉入到忧心八咫与王十一的情绪之中。

    那个原本与她说回来就要继续遭受折磨的四师兄此时却靠在窗边支着下巴看着她紧闭的透出光亮的门窗,嘴角漾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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