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穹峰小蓝山下来之后,王十一就回了居处。刺琴在门外等她,看样子是有事,看见她遮掩脖子上某处回来,一时忘了自己的任务。
眼见着王十一叹了口气,把手上那块手帕折叠几下,戴在了脖子上以遮掩住那个伤口,刺琴凑上去关心问:“又是掌门伤的?”
又被刺秦看见这副模样,王十一尴尬地笑了笑,捂着脖子的手缩了缩,只听刺琴又说:“她没有罚你禁闭之类的吧?”
王十一笑道:“她怒得忘了。”也不敢和刺秦说她是因为和昭师叫板昭师大怒伤的她,要是说了,刺秦怕是骂她不知分寸,因为昭师发怒很有可能是失手杀死她的。
刺琴被她这种乐观给整到失语:“……还笑,不疼啊?”他丢了瓶药给王十一,“过会儿敷着,别让别人看见了。”
刺秦不太好在王十一面前说她师父的不是,王十一再一次什么苦什么问题都自己咽下,看着她涂药疼得皱眉,脖上那伤口倒是不深。但王十一是从来怕疼的。问她疼不疼,她却从来说她不疼。
刺秦有些不忍看。看到王十一左脸上的巴掌印之后,刺琴心中生了愤怒。
“她还打了你一巴掌?”
“不碍事的。我努力点不让别人看出来就好了。”
刺琴欲言又止,怒拍桌子。绕是刺琴再愤怒又如何,他无法去替王十一出头。
身为一派掌门的昭师如此对自己的徒弟,刺秦最初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掌门和自己的师父对比起来,刺秦有时候会感到幸运,因为他的师父不会借着这样那样的名义来虐待自己,也不会在自己名义达到师父要求的标准时被处罚……
刺秦曾经有过幼稚的想法,“把这件事说出去吧”,年轻气盛时候的刺秦拥有太多勇气无处安放,只是在经历某个同门因为此事而被长老们找了一个理由公开“处罚”后,刺秦忽然失去了所有勇气。
那个真的是“处罚”吗?一件正义的事情最后被扭曲成邪恶之事,刺秦当时站在场下,宛如五雷轰顶,听着刑台上长老细数的五大罪状。
听着周围同门暗自倒吸冷气,不明觉厉,窃窃私语,刺秦知道真相,但是根本没有勇气站出去说他也是台上同门的同伴,也没有勇气质问长老们为什么。
他的一腔热情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逐渐长大了,刺秦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偶尔深夜噩梦,刺秦梦回那个早晨,神经压抑中变得敏感,不再想什么“对抗”了。
因为他已经长大了。麻木了。已是随波逐流将就活着就行了。
不再年轻气盛,不再莽撞,不再拥有“勇气”。
遑论现在不是他说退出就可以退出的时候了。那个最好的时间时至今日也没有到来。
他已经知道,这些事情说出去不仅没人信,就算有人信了,昭师的颜面扫地,连带着天崖风也会被人诟病。被自己人,被他人。失去信任之后,天崖风再难复兴。这样的后果长老们不想看见,刺秦与王十一也不想看见。
这是好是坏,孰轻孰重,早已在二人乃至多人心中形成确切的答案。
在个人与集体之间,天崖风的弟子们都希冀着是属于天崖风的名誉,而非是单属于他们任何各自一人的。
何况,刺琴叹了一口气,天崖风的长老们几乎都是疯的,尤其是那几个现在已经不怎么出现在大众面前的活了几百年的长老。
他们,厌恶任何毁坏天崖风名誉的人。那几个疯长老,虽多被天崖风弟子背后骂上几千上万遍,也不能否认他们真的是现在天崖风还没有倒下的支柱。
王十一已经处理好伤口了,为遮掩受伤事实,她还特意用一条绣着白玉兰的丝绢围好,刺秦担心地问:“你要去看看八咫吗?可是你这……”
“我不是说了没事吗?你不要再担心我了。”
说到八咫,八咫可不是那么听话的人,王十一笑着问:“八咫怎么样?”
“别说,他现在高兴得都没有兴趣去捉弄其他弟子了,一直致力于孵化那颗蛋,安分不少。”
“不过……”刺秦还是有些迟疑说出刚带来的消息。
“怎么了?”
“刑事堂的想派几个人监视八咫。”
“为什么?八咫又做什么触犯门规的事情了吗?”
“那颗蛋,天碧长老说有些危险,不能放任不管。”
闻言,王十一表情凝固了一下,她有些不自然,随即笑道:“哪有什么危险,因为不知里面的小蛇有毒没毒?”
“这不是你我一言就可以决定的,验物堂说有一定危险,那它就排除不了可能。”
“哎,你叫八咫做好准备吧,言尽于此,我就是来提醒你一下,规避八咫与他们起冲突。”
“谢谢师兄,我知道了。”王十一向刺秦谢过。
大半个月过去,某天,天还未亮。
约是卯时一刻,王十一正在练剑,一封信飘落在她面前。
远处,初阳半遮未遮羞容,王十一练剑太过专注,差点将来信刺了个对穿,感到上面昭师熟悉的法力后,王十一才急速收剑,接住信,展开,看完之后王十一慢慢露出难看的笑。
信是昭师写的,内容大概便是说自己为王十一争取来一个机会,那个过两天去十二玉女峰交流的机会现在是王十一的了。
王十一心想自己可不想要这个机会,这是个烫手山芋,现在若是她成了这个去十二玉女峰的人,那原本靠正当手段得到这个机会的孙思乡不得气死。可是这又是一个不容王十一拒绝的决定。
还不如直接关我禁闭呢。王十一心想。
王十一看向天穹峰的主峰,她知道此刻昭师正在看着自己,她朝着那个方向行了一礼,姿态不卑不亢,没有恼怒,亦没有不满,没有看出丝毫昨日与昭师针锋相对之感。
八咫在喊她下去吃早饭,王十一最后再回头一眼,越过重重叠叠障碍,她们目光相逢,又彼此移开,反向而行,而后王十一跳下十丈高尖石。
早饭期间,八咫闹腾的声音又从王十一住的院落里传出来。那两个奉命来监视八咫的弟子没有进入王十一居处窍兰居,只能在外候着。
先前原本他们是在窍兰居内的,只是后来八咫用了点手段把他二人弄了出去,八咫的阴招真的太阴了,骗得他们进他房间,结果反口咬他东西丢了是他二人偷的,虽然大家都知道不是,但是拗不过八咫在王十一面前撒泼打滚说就是,然后搜查他二人身上时,搜到了八咫弄丢的物件,致使他二人就算没有做过,也只能含恨背锅。
八咫这招导致他们两个现在只能在外面苟着,不能再进窍兰居里面,“以防东西再丢了”。
此时他二人盘腿在一块石头上架起小桌盘腿吃饭,听见八咫的声音蔡焦凯翻了个白眼,说:“他怎么那么能闹?要是我是王师伯,早便刮他大嘴巴子了。”
“莫说,这几日他遛狗似的玩我们,我是挺想刮他大嘴巴子的。”
“我也要去。”
王十一才跟八咫说完她将去十二玉女峰的临时决定,八咫就立马脱口而出自己也要跟着去的愿望。
“……你去不了。”王十一无奈地笑道,“十二玉女峰不许男子进入。”
“为什么啊?”八咫生气,“我,那我化成女的模样,我不就可以进去了吗?”
“你在想什么呢?十二玉女峰不许男子进入已是默认的事,你这想法多的是男人想到了,但是他们还未进到十二玉女峰的山门,就被守山兽给咬掉了命根子,丢下山脚了。”
八咫一个激灵,顿感下体一凉,他默声了一小会儿,脸色不太好,扒拉了几口饭之后嗫喏道:“这……这么狠啊……可是这个原本不是原定是小孙师叔吗,怎么变成了你?”
“你师祖强加给我的。”替八咫夹了一筷子菜,王十一很平淡地说出这话。
“她这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八咫嘟囔。
八咫吃早饭的速度特别慢,尤其是现在他得了钩蛇蛋,更慢了。
吃一会儿就去旁边摸一会儿他带过来陪他的钩蛇蛋,看得王十一训他收敛点,能不能吃完饭再玩,八咫说不行,举起钩蛇蛋亲了一口,王十一皱眉从他手中抢过钩蛇蛋,警告他再这样就把钩蛇蛋收了,这句话踩到八咫尾巴了,他蔫了吧唧的说行吧行吧,这才安分坐下拿着筷子戳碗里的粥。
孙思乡得知这消息比王十一已知的快多了,临近正午,孙思乡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王十一正在教八咫剑术,看见她,停了下来,便想打发八咫离开。
无奈八咫不听话,收了剑,硬是赖在这里,用眼睛瞪着由远及近的孙思乡。
王十一先出声问孙思乡:“怎么你哥哥没一起来啊?”
孙思乡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十一,见她脸上都没有喜悦之色,倒有些不悦与愁郁之气。孙思乡心想抢走别人的机会还在这里装不高兴,真是……小声嘟囔了一声晦气之后,孙思乡语气不太好,说:“他就是个拖后腿的,来了能干什么?”
“我今天来找你有别的事。我昨儿才回来,一回来便听我师父说原本定的我带人去拜访十二玉女峰,在今天上午之前也仍是我,可没过多久,人就变成你了。他未与我说明具体情况,我就来找你了。你至少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吧?我不明不白失去这个机会,你究竟是使了什么样的手段把我的机会抢走的?”
王十一面对这个问题有点犹豫,她眼神在孙思乡身上,与孙思乡对视了一眼之后又移开。
身后八咫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看着自己的右拳头,用左手抚摸着,又包着量了下尺寸,不时看两眼孙思乡,那若有所思的眼神估计在掂量着他的小拳头砸在孙思乡的脸上孙思乡究竟会有多痛。
王十一瞥见八咫的小动作,一只手防备后面的八咫突然给孙思乡来一拳。王十一相信八咫真的会给他的孙师叔来一拳。他可没有那种从不揍女人的原则。尤其这种情况下,孙思乡不明不白便找来问罪。虽然被问罪的不是八咫,但是是自己的师父,是自己人。由此八咫难免不爽。八咫是个不喜欢吃亏的主。尤其是哑巴亏。
王十一不太熟悉孙思乡,孙思乡也不太熟悉王十一,若是没有这件事情,孙思乡一年不见得来找王十一一次,若有同门传话之类的也只会用传讯法器。
孙思乡和王十一之间没有太多交集,平时只是点头之交,孙思乡为人傲,见到王十一,也只是淡淡一眼扫过去,较多时候二人遇见,王十一热脸铁冷屁股。
王十一的刻苦修炼与她那名动天下的三剑在天崖风内被传成了神,其他同门多数对其持尊重,不敢对这个“神”提出异议,唯恐亵渎。又或有怕昭师原因。谁让昭师在天崖风是个著名的“冷面人”。
可孙思乡并没有把王十一当做“神”。王十一在没有正式修炼成仙之前她不还是一个凡人吗?为什么要捧杀她?真无语。不是神者却被捧为了神,被一群自以为是的自称的信徒拥护。
与孙思乡不同,孙思乡的双胞胎哥哥倒和王十一相处得不错,所以王十一对孙思乡倒是有一定了解。孙思乡一向不太喜欢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脸傻笑的憨憨兄长,连带着殃及池鱼,祸及王十一,她对王十一好的比较深刻的印象还是王十一是天崖风重点栽培的对象之一,还有她那闻名天下的三剑。
王十一还没有说话,也没有多生气冤枉,倒是八咫先急了,旁边矮小的八咫替王十一抢答:“谁稀罕得你那个机会,若不是我师祖,我师父怎么会得这个已经在你手上的任务,她就是想让我师父与同门间不合,这样她就舒心了。你若是生气想知道为什么换人了,不是应该去找我那做决定的师祖吗,你找我师父算什么,她也是无辜的。想你也是不敢去找我师祖,便来寻我师父出口气。”
说完八咫扁着嘴,瞪着孙思乡。
王十一有些恼八咫这口无遮拦的性子,趁着孙思乡没生气之前王十一按着八咫的头朝孙思乡低下,并且骂道:“又对长辈不敬,我没教过你礼仪吗?”
孙思乡可不是像刺秦等人一样对八咫有那么多的耐心和宽容。
学过礼义廉耻但是在必要时候可以丢得一干二净的八咫愤愤然,但不得不低头认错,他很想问一句为何要对对我们不敬的人敬。
孙思乡不是没脑子的人,她这会儿一下子被八咫的话呛住了。刚从同门口中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气急败坏,因为这原本是掌门给她安排的,在众人皆知的情况下,一下子又变成了王十一,这叫人如何不生气?
而且这还是掌门的主意,掌门什么都未与她说便将此次去十二玉女峰的机会给了王十一,八咫这么一说,倒让孙思乡冷静下来,若不是孙思乡无意中见过昭师对待王十一是何种方式,孙思乡都会认为这是因为二人是师徒的关系,昭师宠溺自家徒弟,才抢过孙思乡的机会给了王十一。
关键昭师换人的理由还挺有道理:孙思乡不适合。
至于何种不合适,多数人都一定知情,先前便有许多人不赞成孙思乡带人去拜访玉女峰,现在昭师这临时变卦更是将这些人心中的想法捶得死死的。
她也的确不敢去当面问昭师为什么,怕她说出其实并不是孙思乡心中真实想法的脏水行为而让那些原本就看她不惯的人愈加相信她去玉女峰就只是为那样一个好笑的自我理由。
孙思乡对这种事情还是认得清的,昭师的威严不容挑战,既然她说了,并且把天崖风中的舆论把控得那么好,孙思乡无法不妥协,凡是她的决定,无论对错,就算持怀疑态度,也无法去她面前去质疑她。
真是一个笑话。
孙思乡还是想听到关于王十一自己的看法,便问:“为什么?”
王十一苦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她做事总是这样随心所欲,她或许有她的思量吧,我不敢妄加猜测,也怕回答得不妥当,反倒惹你生气。我很抱歉,我无法把这个你原本期待已久的机会交还给你,但我可以决定你为随行人员之一。”
孙思乡冷静下来,尽量保持一个理智的头脑与王十一谈话,说:“……我知道了。说实话你其实并不想去吧?你很为难,可是你无法拒绝。”
王十一很感谢孙思乡能理解她,点点头,王十一诚心诚意的道歉,朝孙思乡鞠躬说:“对不起。”
孙思乡摆摆手,二人能互相理解是最好的,孙思乡可不想和王十一因为这件事情打起来或者吵架导致二人皆受罚,孙思乡偏头说:“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我也有不对。这次机会我是以我自己的能力得来的,所以会在掌门交给你时怒上心头。
我或许可以猜到掌门把这个任务给你的原因,自从掌门定了我为出使十二玉女峰的领头人时,络绎不绝的反对声就一直未曾断绝,我在天河峰收到了许多抗议我出使玉女峰的无名信件,他们咒骂我,说我一定是存了不轨的心思才会去的玉女峰,不然以前对这种出使门派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我怎么会在听说可以出使玉女峰之后就毛遂自荐去参加呢。”
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孙思乡显得有些失落,“他们看人喜欢看一面,我已经无所谓了。王十一,我要事先与你说明,我可是比你更珍惜看重这次拜访十二玉女峰的机会,但是这机会被掌门‘送’给了你……我不能以使者的身份去,以一个随行人员的身份也行。起码去了。你要好好表现。”拍拍王十一的肩膀,孙思乡难得对王十一露出笑意。
“你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去玉女峰呢?”
“你听过的传言,有一部分是真的,比如,我母亲就是出身玉女峰。”孙思乡故作轻松地说出这句话。
“所以你……”
“别与他人说,特别是我哥,他真的很烦人,很会告密,要是被他知道了,我师父会骂我的。”孙思乡竖指唇间,“你今日听见我说的这些,便当我头脑一热胡说的。”
那些传言忽然占据王十一大脑,让她辨别不清这里面哪些传言是真,哪些是假。
八咫抱臂在一边,轻咳两声,极力放大自己的存在感。
他的咳嗽声惹来王十一和孙思乡的视线,八咫指着自己,又咳几声,然后做出某手势,又做封嘴动作。
当王十一两个知道八咫这是在干什么时,八咫被王十一敲头:“你勒索到你小孙师叔头上了?你最近勒索蔡焦凯和左先岩还不够?”
“这种东西,怎么能够呢?”八咫努嘴示意孙思乡。
不过孙思乡也不是随意可以被人拿捏的,她放声大笑,两手掐八咫的脸:“臭小子,听过我在天崖风的名号吗?敢威胁我?”
她散出威压,八咫被吓得冷汗涔涔,但没有松嘴说求饶一类的话,和孙思乡对视愤怒的瞪着她。
放开八咫,孙思乡直起腰瞥了一眼眯眼一脸怒意的揉着自己的脸的八咫,拉着王十一到一边说了些话。
说这些话时避开八咫,八咫见此差点跳脚,冲过去想要加入,结果倒被孙思乡施法挂在树上,那在窍兰居外看见此情此景的蔡焦凯与左先岩二人,笑得满地打滚,骂八咫活该。
王十一与孙思乡二人不知谈了什么达成共识,握手之后各自说了好运,孙思乡便离开了。
一旁挂在树上的八咫垮着一张脸,看不明白。明明先前两个人都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一下子就全变了,他都已经准备好两个人打一架然后他帮师父揍孙师叔的准备了,结果这两个人没打起来,他还反被小孙师叔挂在树上。
“放我下去!我恐高!”被挂在树上的八咫惊恐地扭动。
时间很快来到王十一出发去十二玉女峰的日子,王十一简单收拾好行囊,把东西都存入储物空间,扭头去看刚才气呼呼跷着二郎腿在茶桌旁坐着的八咫不见了,去他房间找他也不见人影。
在师徒关系成立后方便联系而建立的灵识海中呼唤八咫时,也不见他应过一声。不就是不带他去十二玉女峰吗,更何况玉女峰原本就不允许男子进入。王十一有些不明白现在孩子的心态了。
在孙思乡和王十一达成共识后,孙思乡跑王十一处跑得勤,出了些风言风语。孙思乡无畏,不惧这些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同门,倒是她哥哥孙思净一副生气模样,多次呵斥乱传谣言的弟子,但是没有多少人听进心中也罢,倒把他自己给气出病来了。
孙思乡来找王十一,刺秦和孙思净也跟着过来,王十一询问孙思净身体如何,孙思净拍着胸脯说:“好多了。”
孙思乡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呛自家老哥:“与你说了别跟他们计较太多,你把他们当一个屁给放了不就行了?非要与他们争论,跟他们计较的话最后伤的还不是你自己?”
刺秦和王十一在一旁,刺秦跟王十一说八咫现在正在天崖风后山里练剑训蛇,不来送她了,王十一听了,问:“他生气了?”
刺秦耸耸肩,说:“他自个儿说没生气,就是看不得离别而已。”一副他也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的钩蛇蛋已经成功孵化出来了,有毒,但是很听八咫的话。以防万一钩蛇害人,刑事堂给钩蛇下了咒印。刚出生的小蛇被下了咒印,那一天晚上蔫蔫的,什么也不想吃,差点就成刚出生就早夭的死蛇了。
八咫很生气,很心疼,气得嗷嗷叫,但也是无奈,如果没有咒印,那么小蛇就无法留在他的身边。而蔡焦凯和左先岩的任务完成,没有再来监视八咫了,皆大欢喜,最开心的莫过于他们两个。
王十一思量片刻,说:“本来还想与他当面说些事情的,既然他不来见我,那便算了。刺秦师兄,我不在期间麻烦您和思净师兄等人帮我照看一下八咫了,勿让他再闹事,若他再闹事,你们便收拾他。你们可不要不舍得,尤其是刺秦师兄。”
突然重点提到刺秦,刺秦装傻笑了下,糊弄过去,王十一又补充说:“……也不要再让他靠近锁龙井。”
讲到锁龙井,几人的脸色变得凝重,孙思净和孙思乡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想起前面八咫总会枉顾警告靠近锁龙井。
刺秦点头应下说:“知道了。”
八咫就是对锁龙井情有独钟,不重点说这事,怕刺秦和孙思净感觉不到事情的严峻性。
几人谈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孙思乡看了其余人脸色,跟王十一说她们该走了,王十一点点头,和刺秦、孙思净告别后,孙思乡王十一二人御剑前去山门,等待集合。
此次去拜访十二玉女峰共五人,王十一,出自天穹峰,孙思乡,出自天河峰,文昨意,出自天碧峰,周果果,郭悦二人出自天宝峰。昭师倒是把这人头分配得挺好,每一座山峰都至少出了一个人。
周果果和郭悦来了看见王十一,都特别兴奋,围着王十一喊师姐,旁边孙思乡咳嗽一声,示意二人可不可以不要无视她,周果果和郭悦尴尬,孙思乡问:“你们关系很好?”
周果果笑答道:“孙师姐,我们天宝峰大师兄天天往天穹峰跑,你说我们关系好不好?”
孙思乡有点不懂这个逻辑,刺秦往天穹峰跑,和你们与王十一关系好不好相关吗?孙思乡想到某些东西,挑眉,弯着眼睛,勾起一边嘴角,意味深长嗯了一声。
队伍四个人都来齐了,只剩最后一个文昨意姗姗来迟。
文昨意一来便是致歉:“对不起,我来迟了。”
文昨意着蓝珐琅对襟短衫,姜黄色吊带,与海洋蓝旋裙,单螺髻上一支牡丹金步摇,桃色樱唇,颦眉压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自幼有什么疾病,脸色也不太好,看着温柔,文文弱弱的,但是在场四个人都知道,从天碧峰出来的,怎么可能是表面模样?
看着其他人都不想理文昨意,王十一站出来说:“没事,是我们来得太早了,你都准备好了吧?若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了。”
文昨意扫了一眼同行的同门,点点头,扬起笑脸说:“王师姐……”
王十一看着已御剑出去的三人,听见文昨意喊她,回头问怎么了,文昨意又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摇摇头说没什么。
十二玉女峰地处不太好,六座山峰四座荒山。
四座荒山常年从地表喷出淡黄色气体,萦绕不绝,花草树木难生,妖兽繁多,被初代创立门派的掌门祝长风划为禁地,仅每年一次同门大比里面毒气最淡时才对外开放,用以锻炼弟子们的实战能力。
其余两座山峰情况较好,与四座荒山难生长植物相比,灵花灵草灵果生长繁茂,虽也有妖兽,但多数温驯,是一处适合修炼的地方。只是较为奇怪,因为两座充满活力的青葱山峰却被夹在四座荒山中间,若不是从特定通道进入十二玉女峰,反而进了荒山中,存活几率不大。
通道据说是祝长风以从前一位大能身体所化,传说归传说,传说是真是假犹未可知,十二玉女峰的人也对此闭口不谈。久而久之,人们便一致认为事实如此。走入其中时,可以看见被紫藤萝缠绕的骨柱,感受到其中散发出来的至今还仍未消失法力。
王十一几人走在这通道里,通道每一段路都有一颗照明珠,白天吸纳天地阳气,夜晚用以照明,孙思乡对这里印象不太好,哪怕这里面种再多的花用再多的法力压制,也无法改变这原本是块“乱葬岗”的事实。
十二玉女峰派了二十四位弟子守在山门等待王十一等人,二十四位弟子清一色垂鬟分肖髻,简单花状金饰,蓝色褙子,蛋壳色里衣,锈红色裙子,红鹗披帛,见王十一等人,似那仙境中的仙子,莲步摇曳将王十一等引去“暗恨生”见峰主。
暗恨生是十二玉女峰掌门殿之名,是座四层楼阁,雕龙画凤,颇有仙姿。
十二玉女峰掌门人名曰祝小芽,是上一任掌门祝长风之女,有疾,较少出公众视野。王十一也才见过她一次,当时惊为天人。
那六个女弟子抬着软轿子现身天海罗议事处,风吹起纱幔,露出里面盘腿而坐的祝小芽。
垂云髻,玉钗金步摇,缠臂钏,红酥手,樱唇笑,身披鸠灰、浅绿蓝、春蓝、青辞、浅绿、水绿、绿白、月光绿、牡丹粉红、香叶红、红色、玉红十二色羽衣,手执玉瓶柳条,恍若神仙妃子,惊了在场所有人。
今日接见王十一等人的并不是祝小芽,而是祝小芽的师姐罗衫女。
罗衫女现在是十二玉女峰的代掌门,由于祝小芽又发病了,罗衫女不得不再次担起代掌门的职责。
“前几日掌门又犯病了,不能亲自出来迎接几位,实在是抱歉。我是代掌门罗衫女,在此恭候各位多时了。”
罗衫女脸上有块胎记,覆盖右眼,平日以刘海挡住。周果果不会藏起自己情绪,风吹起时看见罗衫女脸上胎记,吓了一跳,她道那接待她们的二十四位弟子姿容已是中下,沿途看来也是赏心悦目,便觉这玉女峰上都是些美丽可人的女子,结果没想到……
罗衫女注意到周果果,朝她温和地笑了笑,拂过刘海把胎记遮掩。罗衫女与王十一算是老相识,无论是在左三千小会还是其他一些往年历练中,罗衫女都与王十一打过交道。
她与王十一走在前面谈论此次拜访天崖风所要的丹药数量,还有商讨两个门派之间一起去不知洞历练的人数与人名,忽然听得远处有人大喊“掌门您跑慢些”“掌门又跑出来了快抓住她”,闹哄哄一片。
听见这些,罗衫女无法掩饰着急情绪,脸上起担忧神色,看看远处那个人儿,又看看王十一脸色。
着急,却不能挪动脚步,她脚已经移向,却还是忍下心中忧虑。远处渐近的叫声听得初次来玉女峰的周果果等人一愣一愣的,罗衫女担心祝小芽,又不得撇下王十一等远来客人,只能握紧拳头,压下心中慌张。
王十一几人瞧见远远跑来一个疯疯癫癫不穿鞋披散长发的漂亮婆娘,怀中抱着一个枕头,高声喊着:“这是我的夫君,他是我最喜欢的人了!你们都别想抢走我的夫君!”
王十一远远看着就知道那个人就是十二玉女峰当代掌门人——祝小芽,只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疾病没有好转,反而加深。
疯婆娘近了,罗衫女已经蓄势待发,眼疾手快一手揽住她,将她抱在怀里安抚许久,罗衫女身上有安神香的香味,是祝小芽平日最熟悉的味道。
平日负责看她的弟子们也气喘吁吁到了,灰头土脸,发髻已乱,钗子斜插将掉,看样子被发疯的祝小芽收拾得很惨,弟子行礼,低头道:“罗师伯,是弟子办事不力,没有看好掌门,一不留神就又让她跑出来了。”
罗衫女摇摇头,手轻轻拍着祝小芽的背,声音也变得温和许多,说:“这不是你们的错,在房里待了几天了,她也闷坏了。”
此刻祝小芽已全然冷静下来,静静待在罗衫女怀中,罗衫女对王十一说:“让你们见笑了。”
王十一几人笑着摆手说没事时,罗衫女怀中埋脸的祝小芽突然抬起头说:“我想出去找我的夫君。”
这宛如晴天霹雳,罗衫女与王十一等人脸上笑容凝固了。
什么情况?天崖风的几人心中不约而同浮起这个想法。十二玉女峰不是视男子如洪水猛兽吗!因为多年前那个貌似是姓风的弟子在继任掌门前夕与一个男人跑了,由此接过掌门之位的是她的师妹祝长风,祝长风因为师姐跟男人跑了,就新添了一条门规:凡是掌门候选人者皆不可婚配恋爱。
如今……这怎么……还是前掌门女儿的现掌门……来自天崖风的几个弟子无一不被祝小芽这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论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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