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入夜,已到了宵禁。
打更人走街串巷,提醒小心火烛,此时已鲜少人在街上行走,狗吠深巷,打更人越走,越发现这夜比往常要安静。
能够给人安慰的狗叫声逐渐消失,大街小巷老鼠在乱窜,发出吱吱的叫声,连走夜路一向熟稔的打更人都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与人等高的黑影忽然从眼前唰地一下窜过,打更人吓得手中灯笼掉了下去。
阳城多妖,混杂魔修。
坠下的火光中黑影回头,黑色斗篷下猩红的眼睛发亮,让打更人仓皇逃跑。
有人深夜敲响太平惠民买药所的门,敲门声在静谧夜中伴随着狗叫声吵醒了原本已经睡着的三木,三木打了个哈欠,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日漏,披上外衣,赶紧下床提着灯笼跑去开门。
来人黑色斗篷遮掩容貌与身材,三木用灯笼上下照了黑衣人,在照到他的脸时,黑衣人侧过头,明显不想三木看见他的样子。
此人气息平稳,从容不迫,不见有受伤迹象,纵是如此,三木也问一句:“是来瞧病的?”
那人点点头。
这人不说话,又在丑寅交替之时过来敲门看病,无疑是伤得重了,又或来看病,但说是被人追杀,怎么一点着急忙慌的情绪都没有,就感觉是大晚上出来散步,碰巧走到这里然后来敲门的,只是谁会在半夜三更在街上散步?
三木心里疑虑陡生,在医者父母心中摇摆,他刚要请此人进来,谷时无出现了,并一把抓住三木的手臂,看了门外之人一眼,然后对三木说:“你先回去睡吧,我来就行。”
三木惊:“师兄,你没睡吗?还是醒了?”
谷时无并未理三木,反而松开抓住三木手臂的手,转而搭上黑衣人的手腕给他把脉象。三木看看谷时无,又看看这半夜到访的黑衣人,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方向,说:“那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回去睡了?”
谷时无点头,未给三木一个多余眼神,说:“回去吧,看好松烟,她刚刚又梦游了。”
“喔。”原来是因为松烟又梦游,碰巧看见了这事儿才来管的啊。三木将灯笼交给谷时无,自己便回去了。
谷时无亲眼看着三木离开,确保他二人说话无人听见之后,提起灯笼照亮来人的脸。
来人猩红眼睛,黑色眼白,脸上画着黑色花纹,谷时无原本白天看病人,晚间还研药,已疲惫不堪,见到此人之后算是一盆冷水浇下,清醒了不少。
他转身,带着黑衣人朝后院走去。
路上,谷时无问:“你没病,来干什么?”
“一定得有病才能来找您吗?”
谷时无未回答,黑衣人从谷时无后边绕到左边,手搭在他肩上,凑近他的脸说:“大皇子,您明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可您最近却总是躲着我,不想见我,甚至还在那门口下了咒防着我,”
“您真是将臣下的心伤得痛极了。”说罢还捂着心口做一副心痛模样。
谷时无皱眉,看了一眼肩上黑衣人的手,停下脚步,闭眼打掉。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提着灯笼转身。那灯笼撞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吓了一跳,谷时无没有什么反应,板着一张微含怒气的脸对黑衣人说:“半月未见,你只是来耍宝的?”
黑衣人愣了一下,耸耸肩,无所谓,眯眼笑问谷时无道:“殿下是否还记得血海深仇?半月未见,殿下忽然在惠民所周边设下咒界,是防着我吧?半月之前,殿下与我想法不同,那么现在呢?”
吹灭灯笼中的蜡烛,黑夜里,谷时无见黑衣人的眼睛发出嗜血的光,竖直的黑色瞳仁妖诡难辨,脸上黑色花纹发出幽光,道:“以后来我这里,最好遮好你的魔族特征,吓人。”
黑衣人愣了一会儿,发出爽朗的笑声,说:“好好好,既然殿下那么说了,那便遮掩一下吧。”话毕使用魔功遮了自己魔族特征。
“我既已听了殿下的话,殿下是不是也应该回答我的疑虑呢?”
谷时无冷笑一声,说:“你觉得我可以忘吗?你每来见我一面,都会问我一句是否忘记当年仇恨,我每每回答也是我忘不了。你听了我的答案,会心安,或许也只有此刻你才能说服你自己继续来纠缠于我,因为一个心中仍然怀揣恨意的皇子才能不负你心中期望。但你觉得半月之前我便不同意你的观点,现在我便会改主意吗?半月之前我就告诉过你,我不想当什么魔皇,你来找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您……那您不想报仇吗?”黑衣人有点紧张,两只竖瞳带着希冀。
“想。但我不想与你为谋。”
“哈。”
黑衣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张传统的国字脸,下巴棱角分明,眼神坚毅望着天上被乌云遮住的皎月。
他的容貌远比他的声音更年轻,他喃喃自语:“殿下,我真是摸不清楚您的想法。自从我知道您的存在与身份之后,我一直来找您与我一起回到南疆,甚至在您买药所旁边住了下来。我是多么死缠烂打,别人三顾茅庐便成大事,我顾了您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您仍旧不曾松过口。
我至今仍然忘不了当年惨状,忘不了啊,几十万生活在京徐与青州的魔族人被屠杀得还剩不到一万,遭各方驱逐残杀之后还剩万余人,现在那万余人就在那蛮荒的南疆艰难度日……可现在,复兴大业还是那样!还是那样!尤未有半分希望的苗头……”说着眼泪将掉。
谷时无听闻这些,脸色变得难看,脸上泛起怒意,他最恨别人拿他族人说事,尤其这种以他族人来道德绑架他的。
不过……谷时无看着他好一会儿,紧绷的脸松下来,他发出嗤笑声,提着灭掉的灯笼戳向黑衣人的胸膛冷声道:“你一个魔修,非是我魔族人,怎会真心觉得我魔族人可怜?你来找我,是为杀戮,不是真心以待。
何况你说的那些我何尝不知道?你知道我的经历,我少时因祸离家,已经家破人亡。仇家想杀我与阿弟者多也,我与阿弟失散后,我隐匿身份,混入人族蛰伏至今。我忍了那么多年,不会轻易改变我最初的计划,以杀止杀对于现在的魔族来说,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要的只是鲜血与厮杀,你怎会在意我族人和其他人的生命!
你与我手段不同,族类不同,我看你究竟不是真的为复兴我族。当年瞧你并不是真心模样,才一再拒绝了你,而今你又不死心,再次找上我。我再次与你说明,我,拒绝与你一道,无论何事。你善乖戾偏执,不达目的不罢休,所以我也再次警告你,我现在与你为善,是因为你还没有踩踏我的底线,你若是再来挑拨,别怪我翻脸无情。”
已经知道那天晚上是黑衣人引诱松烟出去的了。不止那一次。谷时无都知道。
三木他不好拉拢,便去打了现在幼儿心性的松烟的主意。谷时无是打算松烟无碍,便不问责此事的,松烟爱玩,就让她玩玩,而一旦松烟有碍,他不仅与挚友交代不得,与自己也交代不得,所幸黑衣人没有对松烟做什么事情。
谷时无此番话是为警告,黑衣人被谷时无身上的血脉压制搞得心慌,他知道谷时无在说这些的时候是真的起了杀意,但是黑衣人是个不走寻常路的疯子。
他拭去那滴装可怜的眼泪,哈哈大笑道:“殿下,殿下,您又再次拒绝了我。不过没有关系,我也还是那句话,殿下您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将来某日,您还是会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回到南疆去履行您该做的。
这世间不是单靠爱与和平就能维持的,您渴望的却不一定就是其他人所渴望的。我原先不明白殿下为什么心甘情愿留在这里,若说只是照顾那个孩子,那也不应该。”
黑衣人说到此处观察谷时无表情,却没有观察到什么,他不免有些失望,“那丫头姿色不错,我原本以为殿下是要养个小媳妇,但是随后想想却不对劲,以殿下身份,要美人的话,那不是轻而易举吗?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能让殿下一直留在身边的上心照顾的,那丫头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不过乌识不让我继续查下去,臣下是有些惋惜的。”
见谷时无已恢复平静,黑衣人想着自己需要放点狠料了,让谷时无可以失去理智的狠料,于是他接着又说:“或许殿下留在这里另有缘由?”
他试探着谷时无的底线,“殿下,我已经见过小太子了。他长大了,我只消看他一眼,我就知道,他是魔。只要他的同类看他一眼,就一眼,就知道他是天生的魔种,不像人族还有那帮修仙的蠢货看不出来……他身上的魔气已经无法压制了,哪怕吃下殿下每月给他研制的药也不管用了,而他也知道自己是魔,他很渴望回到南疆,回去带领族人走出那片荒芜之地,然后重新替族人争取一片新的可以生活的天地。”
“殿下您知道他的处境,他……”
黑衣人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脖子就已经被谷时无掐住了。此时的谷时无无法控制自己,他处在暴怒边缘,黑白交织的头发,猩红眼睛,黑色眼仁,红色花纹从衣服内部往外蔓延上脖子、脸,黑衣人看了瞳孔猛缩,取代心中分量不足的恐惧的是兴奋。
他终于看见大皇子原本模样了!
“殿下,您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显露过真容!这是第一次!”这个疯子现在更疯了。
“你说什么?”盛怒之下的谷时无可不想听见这个疯子夸他,他过滤掉这些话问黑衣人:“冯子衿,你再说一遍?”
冯子衿是怎么知道他的幼弟的?谷时无脑内过了千万遍他和冯子衿相处时的场景,以确保他的记忆没有出现混乱。他从来没有和冯子衿说过阿弟的消息!
冯子衿抑制不住血液的奔腾,似是没有听见谷时无问的什么似的:“殿下您先听我说,听我说,小太子可爱,他真的很可爱,我喜欢他,非常喜欢他!所以我还将从南疆魔神庙里偷出来的圣物给了他。他很开心,还谢谢我,他说谢谢我哈哈哈哈,他还说以后等他自由之后他要拜我为师,他问了我很多魔族的事情,他还让我有机会教他魔功……咳咳……”
掐着冯子衿脖子的手的力度逐渐加大,冯子衿的脸色已经发紫,他已经翻白眼之际,谷时无一把把他摔在院子里的小池塘里面,被设下结界的房屋那侧听不见这里的动静。
无人打扰的此处,谷时无居高临下看着从小池塘里冒出头的冯子衿说:“你若再去找他,我真的会杀了你。”
池塘里的冯子衿咳嗽着,肆意笑了起来,说:“无所谓!我这是条贱命,从我堕魔的那一天起,修仙界里人人都想要杀我,倒也不差殿下一个。在我打算做这件事时,我就已经将死生置之度外了,若是殿下真看不惯我,想杀我,我早就死了。
我与殿下相识那么久,殿下什么性格,我知道,不过无论殿下做了什么,都无法更改我已经与小太子见了面的事实。”
谷时无沉默片刻,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冯子衿说:“一年半以前。”
谷时无袖子里的手逐渐握成拳头。
只是有个奇怪的地方,谷时无从来没有告诉过冯子衿他的弟弟还活着,也从来没有跟冯子衿透露过关于弟弟的去处,就跟当初冯子衿重伤突然找上门来诈他然后识破他身份跪下喊他殿下一样。
他隐瞒身份多年,这是从来没有泄露出去的秘密,否则他不会还能在这里安然无恙开药所,替人瞧病,冯子衿他是怎么知道的?
谷时无又问:“谁告诉你的?”
“殿下。”冯子衿从池塘中站起来,将头发尽数往后撩,脸上黑色花纹全显,反观陆上谷时无已经变回原先人族模样了,冯子衿邪笑说:“我跟您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殿下您可千万别那种眼神瞧我,我虽与殿下对于复兴魔族做法不同,但是我仍旧认可殿下为我主,绝对不会欺瞒殿下半分。”
冯子衿把他当初是如何失意如何遭人追杀而后遇见那群人的经历与谷时无说了出来,还有得知谷时无的身份与所在,还有谷时无的弟弟的身份,有关于魔族的一切,都是那群人说与他听的。
“他们才是这世上真正的恶魔,我没有见过他们的真正模样,能给殿下的也只是几个可能没什么用的特征,他们身穿金色连帽袍子,戴帽遮掩容貌,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只金色镶血玉手镯。殿下,您若有一日见到他们,不要直视他们的眼睛。”
“千万不要。”
冯子衿回想起那些与他一起的抬头只为看清金袍子容貌的并不能算是同伴的伙计们,都在抬头的那一刻被封喉,仍心有余悸。
待冯子衿离开,谷时无一人负手站在院子里,他问:“不知将军可曾见过冯子衿所描述的金袍子?”
“见过,当年魔族被大肆屠杀,金袍子曾在背后操纵。”
“就连魔皇与几位魔君的死,都与金袍子有关。”
闻言,谷时无难掩情绪,他捂着脸,无法忘记的当年惨像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重复播放,他嗓音有些异样,似是在忍住哭腔,他尽力保持平常说话那种语气腔调问:“真的吗?”
“千真万确。”
……
谷时无咬着后牙槽,无力的蹲下,时隔多年,他第一次知道“金袍子”这个陌生的词汇,这些人是谁?他们想做什么?他通通一概不知。
他们在暗,他在明,他不曾了解金袍子的一切,可是金袍子却了解着他的一切。他蓦然看见自己白色的头发,慌张抓起,他发现自己的白发遮掩不住时,急忙站起跑回屋内。
关上窗户,熄了灯,乌识坐在屋里,忧心着谷时无,他的殿下,一直没有睡下。
谷时无已经多日不曾坐诊,没有再像往常那样忙碌了。他坐在后院大树下的小板凳上乘阴,看着那一摞摞高的药材在阳光下晾晒,出了神。
而今已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发呆,他仍然对昨天晚上冯子衿说的话耿耿于怀,还有金袍子,这个很有可能就是害死他父皇母后还有族人的罪魁祸首。
谷时无已经开始想念好友方扶南,传信去找他时,回来消息却是他又闭关了。
如果那些人可以把他和幼弟的消息卖给冯子衿,那么迟早有一天他们这几个现魔族首领最忌惮的人的身份也会像冯子衿知道一样人尽皆知。谷时无有些恍惚。针对魔族的行动直至前些年的斩风行动都还没有停止,现在也一样。
曾经有着尊贵的身份的谷时无,幸福美满的家庭里父母和幼弟皆是一幅美好画卷,他有交心的至交好友,有无比忠心的手下,他曾经权利与富贵在手。
如今在他人眼中看来,他沉浮在市井空空,若不是当年被盟友背叛,被族人里的叛徒背叛,他们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样隐姓埋名的地步。
他和冯子衿不同,冯子衿想要发起战争,最好修仙那一群人也加入进来,冯子衿旨在向修仙界复仇。
战争,谷时无知道战争随之而来的是什么,当年他就是因为战争沦落到了这个地步。谷时无所求甚简,“真相与翻案”,再有就是利用和平的方式帮助族人与其他种族求和谐发展。战争终究不是一个民族发展最好的手段。亦不是主流。
现在还不是机会。谷时无捡起刚刚落下在他怀里的树叶,看着它上面的叶脉,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哪怕再愤怒,也不能现在就冲回南疆。
谷时无还在回忆过往,三木拿着一面镜子着急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四师兄,四师兄,师父来消息了。”
听见三木声音,谷时无回头望去,只见三木挤眉弄眼,三木来到谷时无身边,将铜镜拿远,在谷时无耳边压低声音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这个时候来消息,他明明从你离开西川百里家之后就已经不管你很久了,但他就是说要跟你说些体己话,反正我不大相信。
他刚才一直问我怎么是我,我不是去东洛河岸氏族了吗,我没跟他说实话,师兄,你可不要跟他说我自从出谷之后就一直待在你这里,不然我就死定了。”
谷时无斜睨一眼三木,三木眼中祈求,谷时无点头,从三木手里接过铜镜。
铜镜里,一个长眉长须的中年男人不苟言笑,面孔严肃,像生铁一般僵硬,两只眼睛与面容不符,却是炯炯有神,生生柔和了面相的硬朗。
谷时无喊了一声师父,铜镜里面的男人的表情变了,两只眼睛眯起,应了一声,紧接着男人在铜镜里放大自己的脸,谷时无视觉受到冲击,不得不把铜镜拿远了些。
男人瞧见他的动作,骂了他几句,让他把铜镜放近点,男人一上来就问松烟在哪里,松烟在旁边吗,谷时无答:“松烟还在房间里睡觉。”
男人听见,声音陡然升高:“这都几点了还在睡?!”
经过昨夜现出魔族样貌,哪怕只有短短半炷香时间,谷时无的听觉也比往常锐利了许多,昨晚至今,他忘了调整,现在听到师父破音的声音,谷时无灵敏的耳朵不太好受,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揉揉耳朵,说:“我这就让三木喊她起来。”
“这还差不多,松烟都要被你惯坏了,虽然她是所作所为所说像个孩子,但也万不可这么娇惯她。”
男人曾经也有一个女儿,女儿去后,他便把松烟当做自己女儿看着养着,谷时无心想他这还算是娇惯松烟的话,也不知自个师父那些行为又是什么。
“说到三木,他不是在东洛河岸氏当药师吗?怎么和你在一起?”
“……他说河岸氏太苦,一直帮着别人打下手,没有机会转正,感觉自己郁郁不得志,先前与我通信时知晓我这里招人,就跑过来了。”谷时无睁眼说瞎话,三木带着松烟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表情脱色,一手搭在谷时无左肩上,指尖微颤。
师兄,倒也不必实话实说的。
男人骂了三木一句“谁让他当初不好好学些真本事而今出去也是个丢人玩意”,三木在一旁听见,大抵仗着师父不在,学着自家师父训自己的语气和表情做着口型自我表演了一番,非常叛逆。
谷时无瞧见,笑出声来,铜镜里的男人看见,问他笑什么,谷时无自然是说没什么的,他推开还想再表演一番的三木,问男人一些事情,男人没有再深究三木的事,解答了谷时无问的问题。
没过多久,谷时无告诉他松烟来了,然后就把铜镜给松烟,男人一看见松烟就眉开眼笑,比对待那两个臭小子是天上地下的不同态度。男人问了松烟许多事情,又问松烟有按时吃药吗,男人跟松烟聊得很轻松愉快,表情也是不像跟谷时无说话时的严肃。
松烟拿着铜镜跑到廊道上的地板坐下,和男人聊了起来,这时三木问谷时无:“师兄,你猜师父这次是想干嘛?”
谷时无哪里知道,他没有修炼过窥探人心的法术,便跟三木说一会儿问问就知道了,三木点头,目光看向松烟,松烟手舞足蹈,和男人聊着自己见过的新鲜事物和好吃的。
两炷香时间过去,松烟把铜镜交给谷时无,秋水潋滟的眸子含着不舍,不是对铜镜中的师祖不舍,而是对这里,对这个药所不舍,松烟瘪着嘴说:“师父,我们要回药王谷了。”
“我听见了。”谷时无说完,松烟哇地一下哭出了声,自己一个人跑开了,三木还在迷糊中,没过多久,顶着双兔子眼的松烟返回,蹲在谷时无旁边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期间谷时无问自己的师父松烟因为他要他们几个回药王谷的要求哭了,该怎么办,男人瞪大眼睛,说她委屈,我还委屈呢,你们在外这么久,也不晓得回来看看我,男人把谷时无好一顿数落,又跟谷时无说:“外面那个药所先不开了,先歇业,要你回来也不是让你享福的,有事让你办的。”
“什么事?”
“……你让三木和松烟回避一下。”
谷时无抬眼看三木,三木食指指向自己,明显疑惑,什么事情那么重要还要他和松烟回避了?三木拉着松烟假装离开,实则站在铜镜里男人看不见的地方想要听下去。
当谷时无依照师父的要求施法使男人出现在院子让他看看保证周围没人,却看见三木东躲西藏的样子时,男人大怒道:“藏什么?不是让你回避吗?你这是带坏松烟?”
话音未落,三木丢下一句我这就离开,拉着松烟立马跑没影了。
法术维系只有几瞬,重新回到窄小铜镜中的男人让谷时无带他进去里说,谷时无哦了一声,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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