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见她柔顺的答应,不由得松了口气,她指了指另一张空位:“那,时乖你搬来这里。”
时乖点点头,开始收拾桌上的书本。
班级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尴尬又紧张。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江诫眉间的狠厉与眼中浓重的情绪。
时乖收好东西,拿出书包,书包却被宽大的手掌压住。
她抬眼看去,只见江诫嘴角有笑,却冷冷开口:“老子这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此话一出,连李娟都皱着眉头看向这里。
付水水眼睛慢慢红了,她有些委屈地喊道:“江诫哥哥!”
江诫抬头看去,声音柔了下去:“水水,坐在那里,这边视线不好。”
付水水哼了一声,却也听话地坐了过去。
其他人又是一阵讶异,江诫还有这么温柔的语气?
时乖蹙了蹙眉头,觉着这闹的一出很可笑。
她看了眼已经坐好的付水水,垂下眼睛,又坐了下来,将书包里的书掏出来,然后用力一扯,将书包从江诫的掌中抽出,放进了抽屉。
一个上午都没再开口说过一个字。
中午的时候,时乖去了李娟的办公室。
“时乖啊,你来得正好。”李娟面有笑意,从桌上抽出一张试卷,“这次考得不错,继续保持啊。”
时乖点头,她轻声问道:“老师,我明天想请一天假,可以吗?”
李娟抬起看了她一眼,微微坐直:“有什么事吗?”
时乖吸了口气,咽下嗓中的涩意,慢慢开口:“明天我弟弟的生日,我想去陪陪他。”
李娟心里虽然有些疑问,但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她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时乖顿在那里,没有动弹。
“还有事吗?”李娟扶了扶眼镜。
眼前的小姑娘仿佛有着许多心事,成绩好人又乖巧,她打心底喜欢。
“老师,体检表能让我来发吗?我想熟悉一下同学们。”时乖轻声说道。
李娟点头:“这是小事,后天来我这里拿。”
说罢,她又想起什么,神色有复杂,犹豫了一下,才沉沉开口:“时乖啊,离江诫远一点,知道吗?”
时乖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李娟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多虑了,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怯生生的,但是却极有主见。
应该不会像上一个被逼走的女同学那样。
请完了假,时乖心里松了一口气。
教室里的同学都去吃午饭了,只有江诫一个人在位子上。
时乖目不斜视了回到位子上,拿出饭盒。
“给。”江诫将桌上的餐盒推了过来,然后手撑着脸歪着头打量时乖。
那是公学食堂的饭盒,三菜一汤。
很丰盛。
时乖打开自己的饭盒,摇了摇头:“我不要。”
她自己有饭。
江诫也没打算她会要,眼前的姑娘看着软绵绵的,实则脾气比谁都倔。
他也不在意,将饭盒打开,拿出干净的一次性筷子,从里面夹了一块糖醋里脊直接丢到时乖的饭盒里。
时乖顿了一下,然后视线紧紧地盯在那块桔红色的糖醋里脊上。
里脊肉做得很好,油亮亮的,看起来酸酸甜甜。
饭盒里雪白的米饭上也粘到了汤汁。
有些红。
“看什么?吃啊。”江诫看着她发呆的样子,忍不住催促。
时乖皱了皱眉头,忍了忍,却始终压不下去胃里翻滚的感觉。
她唇色突然白了起来,捂住嘴猛的向洗手间跑去。
“操,怎么回事?”江诫惊慌地跟了上去。
时乖在女洗手间里吐了一会,胃里除了早上吃的酸奶和面包,什么也没有,直都苦水都吐了出来,才舒服了一些。
她打开水龙头,漱了嗽口,又轻轻拍了拍苍白的脸颊,缓了一会,才慢慢走出洗手间。
“怎么回事?”江诫正等在门口,看到她出来,忍不住上前问。
他以为,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吃这些。
他还特地问了付水水。
时乖浑身无力,只轻轻摇了摇头。
被水打湿的刘海沾在额上,衬得嘴唇更加苍白。
眼前一阵晕眩,一双温热的大掌扶住她的胳膊肘,支撑着她不要倒下去。
时乖侧着脸抬头看去,嘴唇微张,眼里有些惊讶。
江诫被她清澈透亮的眼睛看着,忍不住转过头去,喉结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
“江诫哥哥,你在女洗手间干什么?”付水水站在楼下,抬头看了过来。
时乖轻轻拂开江诫的手,扶着围墙走了回去。
付水水又喊了一句,江诫有些无奈,向楼下看去:“你出现的真是时候!”
付水水撅了撅嘴,随后又笑了出来,她笑眯眯地抬头看着楼上的江诫:“江诫哥哥,你等着我,我现在就上去。”
“慢点走。”江诫忍不住提醒。
时乖慢慢地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她将饭盒的盖子盖上,放进书包里。
然后趴在桌上,脸伏在胳膊里。
原来,江诫也可以这么温柔地对待女生啊。
看样子,付水水在他那里,是个特殊的存在。
“江诫哥哥,你身体都恢复了吗?”付水水跟在江诫身边,声音欢快。
“早好了。小爷的身体一向很健康。”江诫一边说一边向教室里走来。
付水水忍不住挖苦了一下:“那也不知道躺在医院里做手术是谁哟?”
时乖趴在那里,快要睡着。
听到这话,眼睫动了动。
她慢慢坐了起来,没去看进来的两人,收拾了书包,便起身向李娟的办公室走去。
“哎,江诫哥哥,你还没吃饭啊?”付水水看着他桌上的餐盒,好奇地问。
江诫薄唇抿紧,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个消失在门口的身影。
“你老看她做什么?”付水水不高兴地撅嘴,“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江诫转过头来,嗤笑了一声:“瞎说什么?”
中午的日头很烈,时乖晕晕乎乎地走在校园里,坚持着不让自己晕倒,影子被拉得很长。
好不容易到了李娟的办公室,她声音轻若蚊呐:“老师,我不舒服,想请假。”
李娟看着她的脸色,大惊:“哪里不舒服?老师送你去医务室。”
小姑娘站在那里,面色灰白,摇摇欲坠。
时乖摇头:“我没事,回家躺一下就好了。”
李娟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行吗?”
时乖点头,也没有精神多说,慢慢转身向校外走去。
因为李娟打了招呼,门卫直接放行。
阳光很好,微风轻柔,路边的桂树开满了金桂,芳香扑鼻。
时乖坐在凳子上,靠着旁边的栏杆,闭上眼睛快要睡着。
直到公交到来,她微憩了一会,稍稍有些精神,上车刷卡。
她靠在窗边,看着一闪而过的风景,眼神怔怔。
此时的校园里,荣誉榜上已经贴满了成绩表。
同学们人头攒动地挤在那里,找自己的名字。
“时乖是谁啊?第一名哎。”
“高三二班的。”
“来了吗?”
“听说请假了。”
李娟将试卷拿进教室,发了下去。
她看着教室里的同学,又看了一眼那个空着的位子,推了推眼镜:“这次因为有时乖的分数带着,咱们班终于排到了年级第一啊,希望大家能向时乖同学学习。”
底下的同学一片哗然。
纷纷看向那个空着的座位。
江诫压了压眉骨,抬头问道:“她去哪里了?”
李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她清了清嗓子让班级安静下来:
“她不舒服,我让她回去了。”
江诫眉目低了下去。
时乖缩在被子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安全感扑面而来。
她半梦半醒。
似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在问:“徐氏公学里面的孩子有钱有势,你又凭借什么呢?”
那个又轻又柔的声音响起:“高叔叔,我长得好、成绩好,我想去试一试。”
高国庆看着眼前的时乖,老谋深算的眼睛闪了闪。
他知道时乖长得好,也知道她成绩好。
如果不是家里出了那么一摊子事,她的未来差不到哪里去。
可是现在,她所能依仗的也不过就只有这两样罢了。
时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也不觉得羞耻,自从爸爸离开,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权衡利弊,她割舍掉无谓的道德和自尊,让自己一夜之间成长起来。
是的,她现在所能依仗的,不过就是脸蛋和成绩。
还有坚硬无比的心。
她审视过自己的里外,所有能拿出来的,她都会拿出来,当作她的武器。
好像有敲窗户的声音,时乖皱了皱眉头。
声音越来越响,她慢慢从梦中醒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她如在梦中。
声音依旧在继续响起,她摸着有些疼的太阳穴,慢慢走了过去。
她家在一楼,当初买在这里,也是因为一楼便宜。
拉开窗帘,熟悉的脸出现,时乖惊了一瞬。
“你你怎么来了?”她喃喃自语,然后发现窗户还没开,又拉开玻璃窗,看着站在那里的江诫。
天色已晚,风有些凉,吹过她昏昏沉沉的脑袋。
江诫皱着眉头,将手伸了进来,直接摸到她的额上:“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滚烫,落到额上,时乖禁不住往后缩了一下。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她轻声问道。
江诫把手中的袋子塞了进来:“李娟。”
原来他去问了老师。
“里面有感冒的,发烧的,还有胃药。”他低着头,看着袋子里的药,一一交待。
然后看着时乖怔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时乖垂下眼去,唇色又白了一些。
江诫愣住,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
她真的只是孤身一人。
生着病,一个人躺在家里。
如果他不来,她是不是就打算这样硬挺过去?
莫名其妙的,心疼与薄怒一起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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