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带着礼物去了梨香院给王夫人赔罪, “我也是今日才刚得知,蟠儿这个孩子做事向来不稳重,这次连累了宝玉,我实在心中过意不去。”
“没事儿, 前段时间宝玉天天被罚, 都已经习惯了, 而且蟠儿是他的表兄弟,你不用放在心上”王夫人连忙安慰道。
“姐姐, 府上的先生可都挺厉害的,即使是教早课的师傅也是随意能惩罚府上的少爷”薛母试探性的抱怨了一句。
王夫人听着自家妹妹抱怨之言, 瞬间明白妹妹的儿子必定是被罚了, 她笑道:“教授早课的先生是我家瑚儿的贴身侍卫, 是代表我家瑚儿在教授的, 孩子们没做好,自然是应该惩罚, 我们家宝玉原本也是桀骜不驯的,被罚了好多次, 之前瑚儿还把宝玉送去庄子上做农活, 被罚的次数多了, 孩子也成长起来了,也知道守礼了,妹妹, 男孩子可不能溺爱, 当放手让他成长的时候就应该放手, 一直溺爱, 他永远都长不大, 无法支撑起整个家族来的。”
薛母听到王夫人敲打她的话有些尴尬, 只是蟠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舍不得蟠儿受委屈。
有了前一日的教训,薛蟠第二日上早起,终于不需要桂嬷嬷来叫,他房里的丫头一叫他便起了,虽然还有些低气压,倒是比昨日自觉许多。
府上的这点小插曲也不会打扰到贾瑚,贾瑚正在为朝政烦心,扬州巡盐御史一职还没定下来,林如海已经来信询问京城的情况了,他的毒已经彻底清除,迟迟等不到继任官员到来,他心里也有些心急,最关键,下毒害他之人还没露出马脚,他想要快速离开扬州这个是非之地。
贾瑚看着林如海的信件有些烦忧,陛下迟迟不能下定决心,臣下也跟着心烦,以他的看法,找忠顺亲王这边的官员来担任,虽然后宫其他势力都有掺和,可是,这其中嫌疑最大的便是忠顺亲王,对林如海下手之事,不管是放在皇后身上还是其他皇子背后的势力上,都显得为时过早。
忠顺是最大的嫌疑人,即使不是忠顺动的手也没关系,选出忠顺的人去担任,背后之人看到自己实际是在为他人做嫁衣,怎么可能不有所动作,动作多了才看得清楚。
林如海在扬州等着,他上奏的折子只批复了允准他辞去扬州巡盐御史一职,等新任扬州巡盐御史到任后,他将差事交接给新任扬州巡盐御史后便可上京城述职,只是新任扬州巡盐御史什么时候到任却没说,他写信给贾瑚,贾瑚也没给他回信,林如海便知道,这件事怕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爹爹,今天讲什么?”林黛玉问道。
“给你们讲讲《中庸》”林如海回过神来,温和的看着林黛玉和贾琏、陈林三人,然后拿起书,开始给他们讲解着中庸。
贾琏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己左边,认真听讲如痴如醉,他又用余光看了一眼右边,认真听课如痴如醉,又看着自己前方授课那人,讲得滔滔不绝如痴如醉。
贾琏十分无语,他一个不热爱学习的人身边有三个特别会学习的天才是一种什么体验?
“怀瑜,你怎么看呢?”林如海见贾琏走神,特意叫回答问题。
贾琏羞愧道:“姑父,我没听清问题。”
“你觉得谁比较合适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没有介意,再重复了一次问题。
贾琏想了想道:“林姑父。”
陈林看着贾琏,他突然发现贾琏为人处世真的很圆滑,他与林大人讨论了许久,朝中叫得出名的大臣都分析了他们的行事风格与背后势力,却忽略了眼前这人便是前任扬州巡盐御史,天下还有其他人比眼前这位更合适的吗?
林如海被贾琏逗笑了,道:“你与你哥不亏是亲兄弟,性格中都带着些许的狡猾。”
贾琏有些羞涩道:“我不如我大哥。”
“不用妄自菲薄,你大哥是很厉害,但是你也有你的优点,你术算不错,你日后适合呆在户部,或者外派成为一方父母官”林如海道。
“是吗?我只是喜欢庶务而已”贾琏有些惊讶,他觉得他不适合当官,他只想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只等他哥放心把铺子交给他经营,现在林家姑父和他说他适合户部或者是一方父母官,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评价他。
林如海笑了,这些日子他有很认真的观察贾琏和陈林这两个孩子,陈林适合做实事,他性格不够圆滑,但是却能吃苦能较真,这样的官员在朝廷中放在什么位置都合适,却不适合外派成为一方父母官,一方父母官并不是仅仅靠吃苦和较真就能当好的,不够圆滑的官,即使是两袖清风的清官都不适合当一方父母官。
一方父母官需要从外引进商人,提高百姓的收入,平衡物价,还要管理一方的治安,平衡百姓和乡绅之间的关系,还有有处理灾情的能力,一方父母官需要圆滑世故,也需要坚守本心造福于民,只有圆滑世故,最后会造成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的结局,如若只是一个清官,不懂圆滑世故,这个地方的百姓依旧还是穷,百姓的生活也得不到改善。
“喜欢庶务没什么不好,你努力念书,到时候报效朝廷,朝廷上,有数不清的官职是需要精通庶务的”林如海鼓励道。
贾琏看着林如海鼓励的目光,第一次,他心中萌生好好念书,而不是应付自家大哥的想法。
“怀瑾不是给了你们华林书院的推荐信吗?怎么没见你们去华林书院拜见?”林如海问道。
“不着急,等林姑父动身去京城后我们再去华林书院也不迟,我们还要在江南多留一段时间呢,而且林姑父您的学识也十分的渊博,跟着您也能学到不少东西。”贾琏道。
扬州巡盐御史最终还是定了下来,皇帝思虑了许久,终于是选了忠顺亲王的人。
忠顺亲王知道后狂喜,立马入宫与甄太贵妃分享这个好消息。
“怎么会落在我们手上?皇帝不知道杨御史是咱们的人吗?”甄氏得知这个消息也有些不可思议,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馅饼居然落到了他们头上。
“是不是父皇对皇帝说了什么?”忠顺问道。
“最近你父皇的心思难测,母妃也有些摸不准你父皇的心思,还有,林如海怎么突然就病了,玮儿,是不是你让人动的手?”
甄氏有些奇怪,怎么突然之间林如海就病了,不得不上折请辞,皇帝居然一下就同意了,只是在扬州巡盐御史的继任者身上犹豫了许久,他还听说,林如海并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毒了,险些就不回来,皇帝这才允准他请辞,否则扬州巡盐御史这么重要的职位,管理整个江南的盐税,皇帝怎么可能轻易换人。
“不是儿子啊,上次刺杀贾瑚的夫人儿子的人手折了不少,怎么可能会派人去扬州刺杀林如海,儿子又没疯。”忠顺否认道。
“不是你?那会是谁?”甄氏眉头紧蹙。
林如海发现下毒之人似乎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是害怕被发现不敢轻举妄动还是觉得林如海已经不是巡盐御史不用再浪费时间,幕后之人再没有了其他的动作,这让林如海心中不安。
林如海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等新任巡盐御史到来之前,林如海必定要将府上的那人给找出来,于是,林如海将贾琏和陈林打发去了华林书院,自己则与林黛玉留在家中,虽然将黛玉牵扯进来,林如海有些不忍,可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幕后之人知道,他已经放松了戒备,可以动手了。
“怀瑜,咱们就这么走了真的可以吗?”陈林还是有些担心。
“你放心吧,陈文带着侍卫就在林府不远处候着呢,只要林家传来消息,陈文就立马能赶到,你要对林家姑父有信心,为了玉妹妹,他不会真的让自己有危险的。”
贾琏安慰着陈林,只是,他心中也忐忑不安,下毒之人一直没漏出马脚,就能说明,下毒之人真的很有耐心,对付这种有耐心之人,只能比他更有耐心。
贾琏和华林带着两封推荐信来了华林书院,华林书院的院长见了两封推荐信后见了贾琏和陈林。
“怀瑾是你的哥哥?”华林书院的院长向贾琏看了过来,问道。
“是的”贾琏承认。
院长仔细打量了贾琏,道:“不亏是两兄弟,你和你哥哥长得可真像,你叫什么?”
“我叫贾琏,院长叫我怀瑜就行。”
“握瑾怀瑜是张太师对自己儿孙的期望,你哥哥做的很好,希望你不逊你哥哥。”
很显然,院长和张家祖父很熟悉。
贾琏很尴尬的笑了,开始转移话题,“院长,这位是成荫,本名陈林,是我三舅舅的徒弟,读书上十分的有天分,我们这次来华林书院,就是想在华林书院学习一段时间,和江南的学子好好交流交流,增加学识,院长能安排一下吗?”
“原来是张三的徒弟,幸会,我倒是好久没见张三了!”
院长感叹了一句,随后又道:“我们华林书院的学生吃住都是在书院,书院里只能带一个书童,你们能习惯吗?”
院长有些踌躇,怀瑜和成荫在华林书院学习一段时间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华林书院提倡寒窗苦读,不提倡奢靡之风,即使你是举人,在书院念书也自能带一个书童,不能像是在家中那样,丫头婆子前呼后拥的围着。
“没问题,我们都不是娇生惯养的,我们可以的”陈林十分的开心,他在青阳书院念书的时候就听说过我华林书院,华林书院坐落在江南,每年出来的举人秀才一大堆,进士也有不少,当今排名第一的书院就属华林书院,当时他还想,如若他考中了举人,再来华林书院学习交流,没想到,昔日夙愿今日得以实现。
贾琏听陈林答应得爽快,很想吐槽一番,只留一个书童如何能行?但是,看到陈林求学心切的模样,最后只能安慰自己,自己也可以的。
院长见二人都觉得自己能行,便不再拦着,让书童带他们去入住宿舍,再带他们去见先生。
贾琏和陈林走了,林家的人顿时少了不少。
“琏二哥哥和陈林师兄去华林书院了,咱们家立马就冷清下来了。”林黛玉有些惆怅,她喜欢热热闹闹的林家,冷清下来的林家太过于孤寂。
林如海摸了摸林黛玉的脑袋,安慰道:“玉儿,人都是孤寂的,一个人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界,又一个人离去,我们得学会享受孤寂,这样,你的内心才会强大,心中有信念,便什么都不怕了。”
林黛玉点了点头,“父亲,女儿明白的。”
“再过半个月咱们就可以去京城了,到时候你又可以和姐姐妹妹们一起玩了,开心吗?”林如海问道。
“女儿想和爹爹住在一起。”林黛玉道。
林如海笑了,“玉儿还小,需要女性长辈教导。”
林黛玉有些伤心,父亲病重,她这个女儿都不能时时在身旁尽孝。
“不用伤心,每个月爹爹都会把玉儿接回来住几日,爹爹也在京城了,见面也不像之前,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扬州”林如海继续安慰。
林黛玉重重的点头,“女儿会好好的,父亲不用担心。”
贾琏和陈林一连走了好几日,林府还是没什么动静,饶是林如海,心中都有些心急,他在想他要不要让幕后之人继续放松警惕,他带黛玉去寺庙上香,只是这样一来,就将黛玉也置于危险之中,这是他不希望的,就在这时候,幕后之人动了。
林如海一个人在书房看着书,让自己的小厮在门外守着,这时候秋姨娘端着燕窝粥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林如海放下书问道。
“让厨房熬了一些燕窝粥,让老爷补补身体”秋姨娘江食盒打开,盛了一晚粥递给林如海。
“秋荷,还是你细心”林如海接过燕窝粥,放置在一旁。
秋姨娘看着林如海不喝燕窝粥,问道:“爷不喝吗?”
“有点烫了,我晚一点再喝?再过几日,新任巡盐御史就要来了,你让他们收拾好东西了吗?我们马上要去京城了”林如海问道。
“贾少爷和陈少爷都极为妥帖,早早的就吩咐我们把东西整理好了,只等老爷说走便能走的”秋姨娘回答道。
林如海叹了口气,“在扬州一待就是十几年,回去京城也不知道习不习惯,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母亲还在,现在回去,京城已经没有了母亲的音容笑貌。”
“老太太也是惦记着老爷的,老太太临死前最担忧的还是老爷”秋姨娘道。
“秋荷,你跟着我多少年了?”林如海盯着粥碗问道。
秋姨娘算了一下,道:“奴婢是老太太临死前赐给老爷,老太太已经走了十五年,奴婢已经跟了老爷十五年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记得你当初跟着的时候也正好十五岁”林如海道。
秋姨娘笑了笑,道:“老爷还记得。”
“这些年你跟着我受苦了。”
“老爷和太太待奴婢极好,奴婢没有受苦。”秋姨娘忙道。
林如海脸上的表情温和,问道:“既然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待你不薄,为何你要给我下毒呢?这于你有何好处?我要是没了,你可以随意被发卖,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也都将会没有,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背叛我?”
秋姨娘连忙跪下,脸上无辜又可怜,“老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对老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背叛老爷,老爷切莫听从别人的闲言。”
“既然你忠心耿耿,那这碗粥你喝了吧”林如海把他放置在一旁的粥往秋姨娘这边推了过来。
秋姨娘跪在看着那碗自己亲手盛的燕窝粥眼神恐慌,随后又平静下来,开口问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林如海不置可否,问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背叛我,我只认为对你不薄,你是母亲身边的人,太太病后,都是让你协助处理家事,给足了你脸面,太太离去后,我也没有再娶,后院以你为尊,没想到,你居然对我动了手,我是真的不明白,谁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要杀了我,你可明白,我不在了,你便什么都没了。”
“我想要一个孩子,你能给我吗?”秋姨娘怒道。
说到孩子,林如海沉默了,林家子嗣不丰,能怀上的寥寥无几,能保住的就那么一个,秋荷也是怀上过孩子的,在敏儿怀上黛玉之前,只是当时她不小心给流掉了。“当初如若你能小心一些,那孩子或许能保得住。”
“明明就是贾敏的孩子冲撞了我的孩子,林家从来都是一脉单传,我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这时候贾敏怀上了,不是她的孩子冲撞了我的孩子吗?”
林如海强压心中的怒火,低声道:“一派胡言,那孩子是你在院子里赏花的时候踢到石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才流产的,孩子出现问题时敏儿担心得不得了,忙上忙下,还动了胎气,好些日子下不来床,你不知道感激,反而怨怼上了主子,实在不知所谓。”
秋姨娘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林如海眼睛微眯,道:“毕竟你是老太太赐下来的,如若你肯招供幕后之人,我愿意饶你一命,甚至放过你的家人,我很想不明白,你做这件事的时候,可有考虑过你的家人?”
秋姨娘的眼睛四处飘散,突然道:“这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你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你一个后宅妇人,连府门都出不去,你的毒哪里来的?秋荷,我在官场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并非没有手段,我现在愿意给你机会,你最好老实交代”林如海冷漠的看着秋姨娘。
秋姨娘不敢看林如海的眼睛,最后她磕头求饶,“老爷,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还望老爷莫要怪罪我的家人,秋荷愿意一力承担。”
“一力承担?你承担得起吗?你到现在还维护林全,林全给了你什么好处?”林如海问道。
秋姨娘瞳孔紧缩,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向林如海。
“怎么?很意外?意外我猜到是你们两个人下的手?”林如海嗤笑一声。
这时候陈文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而山婆婆也将林全绑进来。
山婆婆将堵住林全嘴巴的破布给拿走了,林全连忙道:“老爷,不是我,搞错了,我没有。”
林如海轻笑一声,道:“我都什么还没说呢?你怎么就说搞错了?”
林全脸色顿时变得灰白。
“你们两个倒是谨慎,在林双和林全当中我一直搞不清楚秋荷背后之人是谁,为了分清到底是谁,这些日子我让你和林双分开守在我门口,秋荷隔两三天送一次汤水,这样不会照成突然送汤水而引起我的怀疑,还在真动手那日,她没来送汤外人也不会怀疑她的不在场证明,你们两个里应外合,配合得精彩。”
林如海压抑着自己的火气,一个是自己的姨娘,另外一个是跟着自己的贴身小厮,两个人合伙谋害自己,怎么不让人气愤。
“我对你二人不好吗?”林如海极度失望。
“老爷、老爷,不怪我的事,是这个女人让我这么干的,这个女人勾引我,还威胁我说不带她走她就把事情捅破,我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老爷、老爷,我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是故意的,老爷,你放过我吧。”
林全见事情彻底败露,他连忙求饶,将所有过失推到秋姨娘身上。
秋姨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这就是她看中的情郎?
林如海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脸色更冷了,他想起秋荷的话,他对山婆婆道:“山婆婆,麻烦你给她请一下脉。”
秋荷一听急了,她恐惧的看着山婆婆,她瘫坐在地上不断的后退,“不、不要。”
山婆婆快步上前,抓住秋荷的手,任凭她怎么挣扎,山婆婆还是握着她的手开始把脉。
“滑脉,已经两个多月了,胎相有点不稳,不好好坐胎有滑胎的风险。”山婆婆道。
秋荷捂住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的缩在角落。
“把他们两个关在一起吧,我现在不想见他们”林如海眸子中闪过寒光,道。
“是”陈文单手提着林全,山婆婆押解着秋荷离开了林如海的书房。
等所有人都走后,林如海一个人颓然的坐在书房中,突然,房门口出现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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