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了这么大的圈子, 最终你还是没忍住,你自己出来了?”林如海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门口的那道身影。
“是老爷失去了警惕”来人道。
林如海轻笑一声, 没有否认, 而是问道:“跟着我的所有人中,就属你最小心谨慎了, 看来我果然没看错人,你让林全和秋荷在前面动手,自己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 即使被发现了,也查不到你身上, 只是没想到,你终究没忍住, 选择自己动手。”
来人长叹一口气道:“没办法呀, 我的主子让我杀了老爷,谁知道林全和秋荷如此不中用,只能我亲自动手, 为了完成主子的任务, 老爷, 真的对不住了。”
“百密一疏, 林双, 你怎么知道我身边就没有护卫了呢?”林如海问道。
“老爷为了钓出下毒之人, 府上的人让琏二少爷带走了一半,剩下的人中您又打发了一半, 现在府上的人手不够, 那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和那个南召来的大夫押解着林全和秋荷走了, 老爷身边已经没有任何护卫了。”
来人赫然就是林如海另一个贴身小厮林双, 林双手中拿着匕首,表情淡漠。
“万一我这屋子里还躲着一个护卫呢?”林如海道。
“老爷,我曾经也学过一些武,耳力还不错,如若屋子里有人,除了那个领头的侍卫的呼吸声我听不出来,其他人的呼吸声我能听得清楚,老爷不用再拖延时间了,我下手会很快的,不会让您感受到痛苦。”
说罢,林双就持着短刃向林如海刺了过来,就在短刃到林如海跟前时,一道黑影划过,林双的手腕出现了两个牙印,林双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条黑色带有白色花纹的蛇,林双咬了咬牙,想要继续对林如海发起攻击,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麻痹,动不了了。
“和你说了我这屋子里还躲着一个护卫,你怎么就不听呢?怎么这会儿大意了呢?”林如海冷漠的看着林双。
“你怎么可能会知道背后是我指使林全和秋荷的?”林双已经明白,今天的一切便是眼前这位布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让他露出真面目。
“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自问,我对你们的性格还是了解的,我中毒那日是在除夕的晚上,那日和我一起过除夕的人并不多,逐一排除,嫌疑最大的就只有你们三个,可是如若是秋荷下手,我找不到她下手的动机,可是,却只有她才有机会给我下毒,如若她是下毒之人,背后必有同谋。”
“虽然秋荷和林全掩饰得不错,只要有心,定能发现两人的怪异,那么幕后指使之人便是林全,如若他们两个是为了双宿双飞下毒杀我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林全是家生子,那个叫牵丝引的毒他是从哪里弄得,牵丝引的毒可不比□□那样好得,林全是怎么得到的?必定有人将毒给他,那么背后就出现第三个人。”
“或许是林全自己去黑市上买的。”林双不服。
林如海轻笑一声,眉眼间全是对人心的把握,他道:“你看看林全在事发之后将所有过错都推到秋荷身上就能知道林全此人并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他是贪生怕死的真小人,既然是贪生怕死,他又怎么可能冒着危险跑去黑市花大价钱购买一种特殊的毒药呢?既然毒药不是他主动去买的,必定是有人给他的,至于是谁给的,我还真的没查出来。”
“既然你没查出来,你为何早料到背后之人是我?”林双不解。
“因为嫌疑人就是你们三个,你们三个平时的所作所为我都查了,不查不知道,我一查才发现,我身边的这个小厮实在是太完美了,办事小心谨慎,一丝不苟,甚至没有一个人说他的坏话,这个小厮是圣人吗?能做到这么完美,通常完美的表象下都是污浊,于是我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如若幕后真正的指使人是你那就一切能解释得通了,你与林全相处的时间最多,你如若想控制林全是最简单的,比如将林全引引诱得沉迷赌博,再比如你知道了秋荷想要一个孩子的心思,故意指使林全去接近秋荷,这样,你手中就有了两个被你控制的人,对不对?”
林双听着林如海抽丝剥茧的分析,他第一次才看清了自己一直跟着的林大人是什么样的人,他能坐上扬州巡盐御史的位置不仅仅靠的是皇帝的信任,而是自己的本事,他输了,好在这个蛇毒并未让嘴巴不能动,林双眼中闪过释然,咬碎了自己牙缝中隐藏的毒药。“老爷抱歉,主人之命不可违,您真的是一个好官。”
“山婆婆”林如海大叫了一声。
山婆婆很快出来,她来到林双的尸体前检查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见血封喉之毒,即使她是南召族人,也无法解毒。
林如海叹了口气,林双一死,背后给他下毒的势力的线索断了。
新任扬州巡盐御史到达扬州,交接完公务,林如海就带着林黛玉回去京城述职,只留贾琏和陈林继续呆在江南。
“爹爹,秋姨娘呢?”林黛玉见秋荷未与他们一起上京,有些奇怪。
“她想过另外一种生活,我成全了她。”
林黛玉有些懵懂,不过既然是秋姨娘的选择,她虽然不理解,但是依旧尊重。
林如海看着河水,不由得想起了秋荷与林全,他将秋荷一家与林全一家的卖身契还给了他们,他也并未报官,甚至他还给了秋荷一百两银子,其他的,除了他们当时身上穿的那身衣裳外,什么都不许他们带走,他想看看人性。
江南的物价高,如若省吃俭用,再开源节流,每个人都勤劳点,有这一百两作为本金,秋荷一家与林全一家也能在扬州城安家立命,只是,他们大手大脚的惯了,秋荷代替主母管着后院,吃穿用度什么时候少过她的?林全作为他的贴身小厮,自然也有很多人巴结,手上也特别宽泛,突然之间他们只有一百两了,他倒是想看看,他们的下场如何?
林黛玉依偎在林如海身边,这是她第二次坐上去往京城的船,只是这一次有父亲在身边,她显得格外的心安。
“林家姑父和玉妹妹都上京了,我哥也来信了,让我们先在华林书院好好念书,然后再去金陵”贾琏叹了口气,他出来了也逃不开学习,华林书院管得十分的严格,关键大哥和林家姑父都与院长有旧,所以格外关注他和成荫,院长隔三差五的把他们叫去他的家中用饭,还把他们两个介绍给了学院的各个先生,以至于先生授课之时对他们格外的照顾,照顾的方式就是不停找他们回答问题。
“怀瑜,别伤心了,别人想入华林书院念书还没机会呢”陈林安慰道。
“一年呢!我哥让我们在这读一年呢!”贾琏感觉自己都快要崩溃了。
陈林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贾琏,毕竟贾琏的理想和他是一不一样的,他身上背负着家仇,贾琏则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过几日休沐,我陪你去山下游玩一番如何?”陈林道。
贾琏眼睛一亮,“当真?”
“我看你就是想下山玩了。”陈林见贾琏如此激动,就觉得自己上当了。
贾琏嘿嘿一笑,“林姑父走之前给咱们一人送了两千两银子过来使,总不能一直放着不用吧,你呀,对自己莫要太苛刻,不要一股脑的只想学习,也多培养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你看看我哥,最大兴趣就是收集好书,然后就弄出了那么大一个藏书阁来,我爹特别喜欢扇子,他书房里摆满了扇子,你也要找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花费一下你读书以外的精力和时间。”
陈林摇头,“我没有这种爱好,我只想考中科举。”
“考中科举之后是不是要当官?”贾琏问道。
陈林犹豫了一下点头,他自然是要当官的,只有当官了,他才能自己报家仇。
“既然是要当官,是不是要出门应酬?”贾琏再问。
陈林继续点头。
“既然要出门应酬,那是不是在酒桌上要有谈资,琴棋书画、花艺、茶艺什么都好,你总要有一门擅长的才能融入得进别人的话题之中,你猜华林书院为什么除了文化课程还设置了其他课程?这些都是给你的未来做铺垫的。成荫,莫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你的人生路还很长,即使你报了仇,你还要有其他的生活,难不成你报了仇便不活了?”
贾琏拍了拍陈林的肩膀,这孩子心中背负的东西太重了,脑袋里想得都是如何考上科举,当官报仇,没有一天松快日子。
陈林陷入沉思中。
到了休沐那日,贾琏和陈林一起去了山下,贾琏拿了一把折扇,一副风流公子哥的做派。
“如若师兄在,看到你如此模样,定要揍你了。”
陈林想起自家师兄,模样俊美,为人正直,最是不喜欢自家男儿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贾琏得意的笑了,“天高皇帝远,我大哥又没在江南,他管不到我。”
陈林向身后瞥了一眼,看着保护他们的侍卫,虽然大陈师傅回去了,但是也给他们留下了四个侍卫保护他们的安全,他相信,他们在江南的一举一动,师兄都会知道。
“那边有卖糕点的,咱们过去瞧瞧。”贾琏拉着陈林往前面走去。
每当华林书院休沐时,山下的集市就异常热闹。
“这个桂花糕吃着口感不错,成荫,你来尝尝。”贾琏捧着桂花糕,对陈林招呼道。
陈林拿过一块尝了一口,“确实还不错。”
两人漫无目的闲逛着,看着江南的景色,突然,贾琏看到了醉红楼三个大字,眼睛一亮,道:“咱们今天去这里吃饭吧。”
陈林看到醉红楼的装饰以及迎来送往的宾客吓了一跳,连忙拒绝,“别了,这地方我可不去。”
“笨,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去学习学习了,你放心,我们只吃饭,又不干别的,你可知道里面的姑娘才艺都是不俗的”贾琏硬生生的拉着陈林进去了醉红楼。
“二位大爷,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见贾琏和陈林进来了,老鸨上下打量了一下,虽然穿着并不华贵,就衣服的料子而言,都是上等丝绸制成的衣裳,他们身后还带着侍卫和小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给我们准备一个包间,再准备一桌饭菜,不能加什么特殊的香料,最后再找一个姑娘弹琴唱曲儿,今日我是带我兄弟进来见见世面的,他还没来过这种地方,可不能吓到他。”贾琏笑眯眯的。
老鸨被逗笑了,“当然没问题,二位大爷里面请。”
贾琏跟着老鸨往里面走去。
“怀瑜,等等我”急忙跟上,他看着楼里的十分享受的客人和衣不蔽体的姑娘十分不自在,这些男客在姑娘们身上乱碰,这些姑娘笑的花枝招展,陈林只觉得有伤风化。
“这里的姑娘你看看就好,可别真的动了感情,如若你敢带一个这里的姑娘回去,我哥知道后,定要打断你的腿”贾琏行为表情十足十的风流公子,只是吐出的话却与他的表现完全不相符。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师兄知道后,一定会揍你”陈林气不打一处来,早知道这人要来喝花酒,他今日便不陪他出来了。
“成荫,淡定点,你现在见识得多了,以后面对美人计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容易上钩了”贾琏宽慰道。
“二位公子是从京城来的?”带路的老鸨道。
“哟,妈妈是怎么知道的?”贾琏问道。
“我们这里的客人很少能说得了一口流利的官话,即使能说,也带着口音”老鸨道。
“原来如此,我们确实是第一次来江南,不过我祖籍是金陵的,只是在京城住得久了,倒是不会说金陵话了,这楼里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贾琏问道。
听到贾琏这么问,老鸨笑了,道:“二位公子是从京城来的,见多识广,说出来怕您笑话,不过今天晚上我们这里会举办诗会,写出的诗会让楼里的众人投票,头名可以与我们楼里的梦雪姑娘共度春宵。”
“成荫,咱们没来错吧”贾琏对陈琳眨了眨眼睛,笑道。
陈林有些无奈道:“怀瑾,咱们是来求学的。”
“求学归求学,与同窗交流学习也是很有必要的,对吧妈妈?”贾琏对一旁的老鸨道。
“这位公子说得对,读书之道也得劳逸结合,不能闭门造车,不如多结交一些朋友,在读书之路上也能彼此照应,今天我们楼也会来许多的学子,华林书院也有许多学子参加,公子一定能在我们楼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老鸨将贾琏和陈林带到包间,“二位大爷,你们看,对这间包间满不满意。”
贾琏和陈林四处看了看,包间还是挺干净的,从窗户看下去,能看到下面整个大堂的全貌,发生了什么,一眼就知。
“还不错,就这里吧,今日这个包间我包下来了。”贾琏道。
“那二位公子先稍作休息,喝喝茶,我这就下去安排饭菜。”老鸨笑道。
等老鸨走后,陈林才道:“我们还没点菜呢!”
听到陈林的话,贾琏哈哈大笑起来,“我说成荫,你也太好笑了,你不会真以为这里真是用来吃饭的吧,谁想吃好的来青楼呀,想味道好的,都是去酒楼吃饭,来这里的,是享受服务的。”
陈林翻了一个白眼,他四周环顾了一番,问道:“这个包厢很贵吧?”
贾琏摇头,“如若不干别的,只吃饭再听曲儿,大概二十两左右。”
陈林瞪大眼睛,“这么便宜?不对,二十两也挺多了,能供普通人家生活两三年了,可是,青楼不是被称为销金窟吗?”
“那是因为他在青楼有相好的,为了讨好相好的,自然得真金白银的送,而且相好的也不止他一个金主,为了得到相好的倾心,自然得往青楼砸更多的银子,你来青楼什么都不干,就吃饭听曲儿,要不了多少银子。”贾琏解释道。
陈林了然,他松了口气,反正他也就来这么一次,下次他绝不再进来,他可消费不起,现在他全部都是师兄养着的。
“不过,我们这次如若消费低于一百两,等下次过来,就没有包厢了,得像下面那些人一样坐在大堂里。”贾琏对着窗户扬了扬头,示意陈林看大堂的情况。
大堂乱得很,一个姑娘应付着一群男人,这群男人还在姑娘身上乱摸,让陈林有些恶心。
“为何下次来我们只能待在下面?”陈林不解。
“你说说这栋楼中包间有多少个?”贾琏问道。
陈林从窗户中看了过去,数了数,道:“应当是八个。”
“整个楼才八个包间,包间这么少,自然是要给花银子花的最多的人用,我们只花了最低的价钱,你说说,你是老板,下次来我还会把包间给你们吗?当然是要把包间给舍得花钱的人才行呀。”
“既然包间稀少,我们第一次进来,为何老鸨肯给我们一个包间?”
“那是因为看我们的衣服和气势不像是没银子的,如若你的衣服布料十分的差劲,也没带小厮和侍卫,你看看过来招呼的是老鸨还是其他人?”贾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起来。
陈林从窗户往大堂看了过去,确实,老鸨很少出面迎接客人。
很快,小二便来上菜了,贾琏从荷包总掏出了二两银子,赏给了上菜的小二。
在包厢伺候的小厮给贾琏他们斟酒后,便退到角落,等贾琏他们喝完后再过来倒酒。
陈林夹了一筷子菜,发现味道确实比较一般,但是也不难吃。
“来,成荫,我敬你一杯。”贾琏举起酒杯,向陈林敬酒。
陈林连忙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与贾琏碰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贾琏笑了笑,也将杯中酒喝完。
陈林和贾琏慢慢喝了起来,这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进来,“爷,我是来唱曲儿的,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贾琏道。
听到同意进门的声音,女人抱着琵琶进了门,女人来到贾琏和陈林跟前盈盈的行了一礼,“见过二位爷,奴家弦乐”
“坐吧”贾琏道。
“二位爷想听什么曲儿?”弦乐柔声问道。
“据说江南小调由你们吴侬软语会让人心都软了,你便唱江南有名的小曲儿吧”贾琏道。
弦乐轻轻一笑,素手一拨,琴音便传了出来。
贾琏享受的听着小曲儿,陈林见状只能无奈摇头。
两人喝着酒,听着曲儿,时间消磨得也快,只是,弦乐唱了半个时辰便停下来了,她柔声道:“二位爷就只喝酒吗?不若叫两个姐妹进来陪着?”
“不用了,家里管得严,听曲儿倒也罢了,再叫一个唱曲儿的吧,你唱这么久了也累了,喝杯茶先休息,等会在唱”贾琏拒绝了。
弦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休息,而包间伺候的小厮则快速出去叫人了。
很快有来了一个唱曲儿的女人,女人白纱覆面,手上也抱着一张琵琶。
“奴家弦音见过二位公子”女人行礼。
贾琏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女人在弦乐坐下的地方开始唱了起来,声音比弦乐的更加动听,琵琶也弹得更为高超,确实有让人一探其相貌之心,只是,贾琏无意去打探那张别人特意遮起来的脸,也许美得倾国倾城,也许丑陋如东施,这都与他无感,他只是来听曲儿的。
贾琏不好奇,陈林更加不好奇,他觉得自己到达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充满了光怪陆离,如若不是贾琏要进来,他根本就不会踏入一步,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好奇归好奇,却不会主动去打探。
“诗会是什么开始?”贾琏问道。
“酉时开始,二位爷要参加吗?”一旁休息的弦乐问道。
“成荫,你想参加吗?”贾琏转头询问陈林。
陈林摇了摇头。
最后贾琏也拒绝了,这种地方写诗写得再好也没啥用,最多是博得女人欢心,让一同参加的男人羡慕罢了,花魁看似难以接近,真金白银的砸下去,想让她怎么样就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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