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遇到危险的小刺猬, 不自觉竖起身上的刺,做出防备的姿态。
这样的疏离与不信任,让宫凌克制不住心头的阴鸷, 低垂下眼皮,漫不经心地,视线在她软软搭在他腰间的手腕上扫过。
“如果说我都听到了,你打算怎么做?”
白雪被他的反向提问弄得愣了一下,紧接着又见他掀起眼皮,眼眸深邃, 目光紧迫又犀利。
“还不打算解释?”
白雪心尖一颤, 一时间不敢与他对视,掩饰性的舔了一下唇角,有些干燥, 立即找到了新目标, “你让我先喝口水想想。”
“……好。”宫凌松开她的腰肢,借着整理她凌乱撩起一角的病服下摆压制胸口的烦躁,转身给她倒水。
水温温度适宜, 让白雪连拖延时间的想法落空。
喝完一杯水的功夫, 脑子里也已经有了最终的决定。
不管宫凌有没有听到,到了这个时候,也应该向他坦白了。
再拖下去, 谢无赦这个人渣极可能会成为他们彼此心中, 永远拔不掉的双面刺。
想着, 她抬头, 勇敢无畏的对上宫凌漆黑幽亮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
“既然都听到了,那你应该能猜到一些了吧?”
关于她的一切, 宫凌能接受就一起过,不能接受,那就——
白雪倏地皱眉。
那就怎样来着?
她刚刚不是已经考虑好两种可能了吗?
不对,她的什么来历?
大脑的某个角落忽然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运作神经被瞬间冻结麻痹,白雪的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宫凌!”
水杯滚在被子上,白雪慌乱中下意识抓住身边的男人,重要的东西还在急剧流逝的无措,令她整个人陷入无底洞的惶恐不安中。
“……我好像忘了什么。”
她甚至没发现,她许久未曾精致护理过的指甲长长了,尖利的指甲前端硬生生掐进男人的手臂中,留下重重的压痕。
“是很重要,我不能忘记的事情!”
是她演技太过炉火纯青,还是……确有其事?
装的?目的是为了隐瞒真相、隐瞒他?
但直观的感受到她无端端出现的慌乱不安,宫凌迟疑一秒,选择压下心中那抹质疑。
挣开她的手反控制住她的肩膀,嗓音低沉的开口安抚:
“你先冷静,不急,慢慢说。”
熟悉的声音在引导她,失神无助的眼睛渐渐恢复明亮。
她张了张嘴,又茫然了一瞬。
“我——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美丽干净的眼睛有眼泪流下来,又透着几分委屈。她呜咽一声,忽然抱住发疼的头,像走投无路的小兽,求助着:
“宫凌我头好疼!你记不记得我刚刚在做什么?我想说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头怎么会疼?”
宫凌最后一丝怀疑被消灭,眉目间染上几分急切,大手附在她额头。
不仅发凉,还有湿润的触感。
前后不过一分钟,就冒出这么多冷汗!
确实不对劲!
宫凌骤然变色,第一反应就是倾身按下床头的呼救铃。
然而白雪已经疼到软倒在他怀中,浑身颤抖挣扎缩成一团,眼神迷离。
慢慢地,眼睛被黯然覆盖,直接失去意识。
“——白雪!!”
病房里不知不觉充满了惊惶不安的气氛,又逐渐被阴森恐怖的气势渐渐吞没。
怀中身形娇小的女人,肉眼可见、真实存在的……消失,又出现。
反反复复,消失的肢体范围越来越大。
又来了!
宫凌的恐慌渐渐被心口宛如火山岩浆般翻滚的怒火占据,深邃漆黑的眼睛闪烁着重重阴霾,正翻涌酝酿着危险的风暴。
越是愤怒,越是克制的,缓缓倾身,靠近。
动作精准无误的抓住某一瞬间变成实体的女人,交颈入怀,死死桎梏。
轻如薄翼,根本不是人类能拥有的重量。
大手不失温柔的顺着她优美的下颚线下滑,落在她浅藏在病服领子中的锁骨上。
指腹稍作用力点了一下,白皙精致的锁骨上立即烙下一个浅红色印子,平白添了几分暧昧。
“看来,你真想被我做\死在床上。”
温柔又残忍的低沉嗓音,被赋予了强大的穿透力。
女人依然陷入昏迷,只是消失又出现的变幻现象慢慢停滞,消失的地方也渐渐恢复实体。
最终,完完整整,真实存在的女人稳稳当当的陷入宫凌的怀中,完美契合。
嗤。
宫凌低头俯视着她昏睡的脸庞,低沉沙哑的声音平白添了一分阴森,“算你识时务。”
然而识时务的女人此时并不好过。
她只觉得自己来的了一个了无人气、冷到令人直打寒颤的地方。
冰凉凉的各种各样科学实验设备,嘀嘀嘀整齐有序的电子警报声,以及时不时响起的急促脚步,来往的人甚至还不少。
这是……
“怎么回事!还没修复好吗!”
气急败坏的男高音十分浑厚,声音一出,四周的脚步声都停止了。
白雪感觉到自己头上被什么东西控制住,冰冷可怕的东西正不停试图挤入她的头脑。
她大惊,自我本能调动浑身的力量去抵抗,将外侵的敌人驱逐。
“不行,她在抗拒记忆催眠!立即停止催眠程序!”
“齐博士,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这样下去她会彻底醒来。”
“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再寻找合适的实验者。她已经承受不住任何实验。”
“可是——”
“没有可是!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去伤害一个能始终坚持自我原则、绝不向黑暗妥协的人!我们是科学家,杀、人犯法的事情我们决不能做!”
“……是!”
“二十四小时做好监测准备,找到机会,我亲自和她谈一谈。”
“太好了!齐博士,我们这就去准备!”
……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弱。
周围再一次安静下来。
虽然搞不懂这些人究竟在说什么,但白雪时刻不敢放松警惕,直到——
“白雪,起来吃饭。”
吃饭。
哦对。
不说她都忘了。
好饿。
虽然还想继续听听那些人究竟在做什么,但肚子饿大过天。
白雪撇撇嘴,不甘不愿地努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男人的侧脸,以及……鼻息间浓烈到窒息的食物香味。
白雪:“!!!”
床边摆放了一张设计精巧的长桌,铺着精美蕾丝纹路的桌布,桌面上除了装饰优雅的新鲜花束,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可口的食物。
男人一身白色西装笔挺,上重下轻的装束成倒三角形,坐在桌前手持着红酒轻轻摇晃,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族的优雅。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哪个上古世纪留下来的稀有贵族城堡,贵族王子正在进行美好的下午茶仪式。
但这是病房。
尊贵的vip病房!
这些是尊贵的vip病人能看的场面吗!
她惊坐而起,不敢置信地瞪着床边的男人,失声喊:
“宫凌你还是人吗?!”
从狗男人变成不是人的宫凌放下手中的红酒杯,拿过手帕擦了擦嘴,放下,慢斯条理地说:“不是人是什么。”
白雪磨牙,“你是真的狗!!”
很好,又变回了狗。宫凌眸子幽幽,看着她,“下次再这么能睡,我还可以更狗。”
!!
白雪仿佛发现了稀有动物,“你刚刚说你还可以更什么?”
宫凌:“……”
他扯了扯嘴角,莫名的有些危险,“饿不饿。”
向来识时务的白雪:“饿。”
宫凌:“叫声好听的,就给你。”
白雪:“?”
男人嘴角噙着笑,不说话。
——叫不好听立即让人把餐桌撤走。
白雪哼了哼:“行行行!凌少爷,我饿,能吃饭吗?”
男人喉结滚动了一圈,重重捻动一下手指,自食恶果的捂额,“你可真没出息。”
“那还不是你——”
“去洗漱,十分钟。”
“好的少爷!”
女人一溜烟般从另一侧下床,光着脚蹦蹦跳跳地冲进洗手间,可见她是饿坏了。
也是,吊了三天营养针,喝的少量粥还是被他硬喂下去的,不饿才怪。
男人神色隐晦不明的侧头,视线紧紧锁定大门紧锁的洗手间,泛着冷意的薄唇一张一合低喃一句:
“看来真忘了。”
何止忘了,白雪还怀疑自己得了老年痴呆。
她一言难尽地盯着自己裤子上的卫生巾,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把上涌的血气压下去。
不、不慌。
就是大姨妈来了而已。
就是正常每月一次。
!!
所以她的大姨妈巾到底是哪个混蛋给她换的!!杀了他!!
白雪红着脸气成河豚,气势汹汹地拉开洗手间的门冲出去算账。
又在看到桌前单肘撑在桌上,单掌支撑下巴,两腿自然分开,气场全开的男人时,倏地一下躲了回去。
她靠在门后懊恼的拍了拍额头。
问什么问!自取其辱吗!
门后似乎传来男人的一声轻嗤。
让原本就红的小脸,差点儿没滴出血来。
最后,白雪磨磨蹭蹭的收拾好自己,脸上的粉红色还没有退尽,故作镇静的走出去,边问:
“你是怎么想的,在一个病人床边摆豪华餐桌。”
“医生建议而已。”男人放下手,拉开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后,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看、看什么。”她凶巴巴地瞪了一眼,觉得不太安全,将椅子拉开远离对方,才坐下。
餐桌上双人份的食物还完完整整,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显然是……在等她一起。
白雪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漆黑一片,忽然有些头疼,“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时差了。”
脑子里一片浆糊,粘成一团,理都理不清。
“你昏睡了三天,早上醒过一次,又睡着了。”宫凌黑眸闪过一丝阴沉,在她察觉前又隐忍回去,修长的指尖敲了敲桌面,“先吃饭,吃完饭后再说。”
“哦。”
白雪噎了噎口水。
桌上的食物精致又可口,她光看着就觉得自己能吃光光。
但真正开吃后,又非常遗憾的捂住饱腹感极强的肚子,“不能再吃了。”
明明还是觉得饿,但吃不下了。
宫凌也跟着放下刀叉,先擦完嘴,才说:“你昏睡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不适合暴饮暴食。”
“所以我为什么会昏睡三天?我怎么……”她蹙起好看的娥眉,“真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
“记不起来就算了,横竖也就那几件事。”
宫凌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先是确定她额头脸颊体温正常,才将她拉起,“去走走。”
“好哦。”
她稀里糊涂的被揽着肩膀走。
直到进入医院的花园,头顶着薄薄月色,脑子才清晰了些,也想起了关键词,“谢成泷怎么样了?”
顿了顿,神色微变。
“谢无赦呢?”
又记起什么,她干脆停下脚步,反手揪住宫凌的西装下摆。
“项目地的村民的问题怎么样了?”
“问题还挺多。”宫凌敲了敲她额头,细细打量她的神色,见没有异样,眼眸闪过一抹光,缓缓说:
“谢成泷、谢无赦先后入狱,证据确凿,最晚下个月月初判刑。项目地的问题已经解决,你带回来的房产证件已经归还到村民们手中,度假村项目即将进入一期项目阶段。”
“啊?那、那么快。”她惊讶不已,眨眨眼,“我把房产证带回来的吗?”
“……”宫凌点头,“你和谢落合作带回来的。”
“啊,对,是我和谢落合作,”她仔细想了想,才在脑海角落找到一丝踪迹,“我还把谢成泷打晕了。”
看来记忆是真的紊乱。宫凌不动声色地改为搂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扣在怀中,才能抚平心口缺失的裂痕,“你做的很好,但下次不要再做了。”
“是、是吗……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是和谢落约好在局子门口见面吗?后来——我怎么昏迷的?”
越深究,记忆就越换乱,她头疼的直皱眉。
下一秒,眉间的皱褶又被男人一一抚平。
“谢无赦绑架林小小要挟你,你救了林小小后昏迷。过程有些混乱,你记不起很正常。”
她恍然大悟,“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林小小还被谢无赦丢在地上了。”
“还有什么没想起来,现在给你时间提问,过后不许再提。”宫凌眼瞳漆黑,里面全是她的身影。
“你这么说肯一时间肯定也想不起来啊。”她小声嘀咕,用心想了想,才想到一个问题,“你刚刚说谢成泷、谢无赦证据确凿,下个月判刑?”
“是。”
“谢成泷证据确凿我可以理解,谢无赦的……怎么也会?你做的?”
宫凌冷笑,“不然等你磨磨唧唧的把人收拾了再送进去?我等得了,受害者们可等不了。”
这是暗指她昏睡三天不醒、还疑似身患‘痴呆’吗。白雪心虚的摸摸鼻子,“……先、先前是我考虑不周,草率了。”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以后少跟谢家人联系,听到没有!”
“?”
白雪抬头望进宫凌的眼里,后者眼神莫测,但附在最外层的,是毫不掩饰的警告。
她脑子还迷糊着,稀里糊涂就点了头,“好。”
男人满意地勾了勾唇,动作自然的牵其她的手,“继续走走,我让人给你准备了零食,饿了再回去吃。”
“好耶。”
软软的余音,还有不可忽视的撒娇味儿。
心尖被撩拨到发麻,宫凌扣紧她的手,眼中的冷漠散去,眉梢眼尾染上丝丝深意。
——这样娇软迷糊的女人,更让人想欺负。
“阿嚏!”白雪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抖抖肩膀,抬头看向天空的月亮,“要变天了?”
宫·罪魁祸首·凌:“……也许。”
讨厌下雨的白雪立即脚步一转,“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刚巧我觉得我饿了。”
回到病房,先前的餐桌已经被撤掉,熟悉的豪华沙发病床组合再次出现。
白雪不可避免再次想到自己大姨妈的事情,脸色一顿诡异,无语凝噎地半响,打起了退堂鼓。
“医生也说我没事了,要不……我们出院?我感觉我好久没回学园了。”
宫凌迁思回虑,点头:“也好。”
于是又一番折腾,连夜打道回东宫学园。
事发突然,回去只有一辆车,十分低调。
到了宿舍门口,白雪十分天真的冲车里的男人挥挥手道别下车。
一路狂奔回到自己久违的宿舍别墅,解锁指纹密码,踢开脚上从医院穿回来的拖鞋,刚想扑向客厅沙发,又听到玄关传来动静。
她抖了抖眉,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缓缓转身。
男人动作熟练又坦然地在玄关处换了鞋,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穿上,一边解开身上西装外套的扣子。
见她干站着没动,眸子里闪过一抹情绪,走过去,弹了一下她额头,“傻愣着做什么。”
“啊!”白雪捂住额头,瞪他,“你干嘛啊?”
“提前派人过来收拾过,你要用的物品都给你归位放好。”宫凌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往里带,“还需要什么可以说,我再让人送过来。”
白雪:“……”
她很想出去看看这里是不是她的宿舍号。
被带到大厅沙发坐下,白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试图和男人辩驳一二,“不是,宫凌,你什么意思?你今晚——”
“我今晚留下,有什么问题?”
她噎了噎,下一秒气呼呼地反驳:“当然有问题啊!!孤男寡唔——”
尾音被男人一口堵住。
几秒又被放开。
“早该这么做。”
男人声音低沉语气凶狠,掐住她腰肢往腿上带,再一次将她所有的抗议堵住。
久没人住的别墅温度渐渐升高。
风格整洁简约的大厅里,一男一女在沙发上相拥亲吻,暧昧的气氛渐渐蔓延开来,直叫人脸红心跳。
等白雪软手软脚被推进浴室时,还没能回过魂来。
迷迷糊糊的泡了个澡,才反应过来。
但已经太迟了。
男人已经光明正大的霸占了她的次卧,就在她隔壁房间,属于男人的私人物品也在屋子中随处可见。
这才叫真正的登堂入室。
白雪捂着头哀呼,又被男人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还睡得着吗?”
“睡不着。”
屋子里多了一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狗男人,她能睡得着才怪。
男人显然早已预料到她会这么回答,拿过备好的手机和平板电脑递给她。
“你缺下的课程和作业都在这里,睡不着就看看,但不要太晚。”
白雪下意识接过,顿了顿,疑惑不已,“那你……”
男人也拿出自己的平板,“我也是学生。”
白雪抽抽嘴角,心说:说出去有人信吗?
但作为一个学霸,落下课程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的。
脑子里还糊着的白雪,老老实实拿过平板和手机双路齐下,不一会儿就陷入知识的海洋中。
最后连什么时候睡着、又是怎么被送回房间的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成功打入‘敌人’内部的男人,看着她熟睡的面孔,缓缓露出真实的本我。
俊美绝伦的五官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越发迷人,漆黑的眼睛中散发出浓郁可怕的阴鸷幽光,如同徘徊在神魔之间,亦正亦邪,让人看一眼就会被困住,不寒而栗。
——
是夜。
白雪被手腕上的灼热感烫到,不安的辗转反侧,最后不得不睁开眼。
怔住。
宫凌一身睡衣坐在她床边,正蹙着眉,“做噩梦了?”
“啊。”她稀里糊涂地点头,眨眨眼,“好像又没做噩梦,就是手好像有些疼。”
她想抬起手,又被宫凌隐约带着几分强势的握住。
“继续睡,我陪着你。”
身上的薄被被掀开,宫凌在她身旁躺下,将她搂在怀中,大手轻轻拍了拍她背脊。
“睡吧。”
白雪被他这派行为弄得越发糊涂,但手腕又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又感受到他极具安全感的气息,烦躁的心也被抚平了下来。
宫凌的手十分温柔,如羽毛般轻轻滑过她的背脊,给她一种……父爱的诡异感。
咦。
算了。
她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
缓缓闭上眼。
那就继续睡吧。
多大点事情。
不出片刻,在宫凌温柔轻哄下,白雪重新陷入睡梦中。
也不知时针跳动了多少圈,久到外面天光出亮,宫凌才小心翼翼的收回手,翻身下床。
床的阴影范围内,还未合上的多功能工具箱静静躺在地上。
宫凌赤脚踩着地毯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那套工具箱,片刻,面无表情的脸上浮出残忍至极的笑意,危险的风暴即将来临。
此路不通,那就再换。
——
“还等什么!快啊!!”
“启动紧急预案!不等调令了!”
“正在启动紧急预案,电流脉冲启动。”
“电波信号锁定,正在尝试第一次链接!”
……
又来了!
白雪头疼难耐地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脸。
但脑海中不停回荡的电报音却越来越清晰。
“链接失败!正在尝试第二次链接。”
“链接失败!正在尝试第三次链接。”
“链接失败!正在尝试第四次链接……”
“齐博士!不行啊!她已经形成抗拒的本能,我们链接不上!”
“她不接受riki20,我们根本没法修复手环,这样下去不行,快想办法!”
“跟她谈判……”
riki20!
白雪倏地睁开眼,所有记忆回笼。
她捂住发疼的额头坐起身,环顾了一遍四周。
这里是她的房间。
宫凌不在。
谢无赦狰狞咆哮的狼狈,以及什么都听到了的宫凌最后接住她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白雪神色一紧,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蹑手蹑脚的走进洗手间,关门,反锁。
打开浴室的花洒淋浴,她坐着一旁的马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指尖悄悄手环。
“riki20,我们谈谈。”
话音刚落下,混乱的声音传出:
“有反应了!”
“是白雪!快!叫齐博士回来!”
“检测电波波动!”
“启动修复程序!”
……
手环在隐隐发烫。
白雪警惕心起,声音一沉,“你们想做什么!”
手环那头混杂的声音很快消失,换成另一个偏柔理智的男声:
“白雪小姐别误会,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我们也是真心希望您能醒来,并不是您上次说的那样。就是眼下我们也确实需要您的帮忙。您看您能否行个方便,帮帮我们,我们保证一定让您可以安全无风险的清醒过来!”
白雪:“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帮你们?”
“非常抱歉,白雪小姐,相信您也发现了,上一回我们试图告知您我们的身份以及我们的目的。但一牵扯到这些,我们艰难建立的联系就会被中断。如今链接我们之间的riki20受损,再中断一次,我们可能将面临彻底失联的局面。”
白雪皱眉,半信半疑:“意思是说,你们不方便告知我,你们的身份目的?”
“是,白雪小姐,我们真的没有骗您的必要。我们都有签署保密协议,多余的也不方便透露,但具体情况您可以等醒来时再了解。”
那可真是一个大饼。白雪冷笑,“你刚刚说riki20受损,是什么意思?”
“我们忽然检测到riki20信号波动严重,并有严重的受损,目前我们还在抢修中。但白小姐,我们之间交流的时间有限,您能否先听听我们的需求?”
“……好,说说看。”
“感谢您!万分感谢!是这样的,我们想请您继续配合剧情完善男女主之间的故事。这关乎到您所处在的世界完整,以及男女主角能否有一个完美结局。我们希望您能主动退学,继续完成女配白雪的故事线,让男女主角的故事继续自然发展。”
“你们的目的只是这个?让宫凌和林小小在一起?”
“是的,白雪小姐,我们检测到故事世界中,只有与您相关的人物剧情发生变化。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找上您,让您将改变的剧情纠正,按剧情大纲走。这关乎到故事世界所有人物的命运线。”
白雪沉默着,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那边倒是迫不及待的又说:
“白雪小姐,我们诚心祈求您,走完最后的剧情任务吧?我们可以保证,往后您是否愿意醒来,我们都绝不会再插手!”
听这语气,倒不像是作假。
只是……
拒绝的话语到嘴边又噎了下去,白雪微微低头,环抱住自己的双手,闭上眼片刻,再睁开眼时,眼中一片精明。
“我可以答应你们继续执行任务。”
“太好了,感谢——”
“但我也有条件。”
白雪嘴角勾着笑,打断对面的欢呼。
对面的人迟疑了片刻,忐忑地开口问:“白雪小姐您说。”
“帮我调查我父母当年出事的真相。谢无赦告诉我,我父母当年也是受害者,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谢无赦还提供了另一条线索,海市有一个叫黑沈河的人,他知道当年那批东西的买家,顺着这条线查,一定能查出真正的凶手。”
“这……”
“我的要求,就是查出真正的凶手,将凶手绳之以法。相信以你们这样的单位,查一件案子办法多的是,不是吗?”
“您稍等,我们这就向上级请示。”
“好,静候佳音。”
手环那边不再有动静。
白雪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若有所察的扭头看向浴室门外。
尽管外面没有动静,但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一样。
迟疑了片刻,她还是脱了身上的衣服,将手上的伤口用早已备好的保鲜套包起来,走进淋浴中。
那股诡异感才慢慢消失。
白雪松了一口气,干脆认真给自己洗起澡来。
直到她开始吹头发,手环才传来动静。
那头的男音难掩激动:“白雪小姐,您父母当年的案件已经水落石出,真正的凶手也已经伏法了!”
白雪一怔,“你说什么?”
“是真的,网上已经传遍了,官方也发出了公告。您父母的事迹也被有心人挖了出来,我看网上还有不少人提到您父母,说建议可以适当减刑。”
白雪呼吸发紧,喉咙干涩,有些艰难的问:“具体是怎么回事儿?”
“根据官方通报……”
那头的男人应该是拿着官方通报一字不落的读出来的。
白雪克制着心头的震撼认真听完,才咬牙切齿地发问:
“真正的凶手,谢某赦,全名,是不是谢无赦?”
“好像是的。据说官方接到秘密举报,进行犯人追捕的时候,这个谢某赦还企图畏罪潜逃,结果在逃跑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毙命,死无全尸。也算是老天爷开眼。”
很好。
这倒是能对上了。
白雪咬牙笑了笑。
“你敢保证,你现在说的话字字句句皆是事实,没有骗我?”
“白雪小姐,我怎么敢骗您,我们现在还有求于您,我们这里所有人的一家老小全都掌握在您手中。求求您,白雪小姐,您就帮帮我们吧……”
呵。
白雪坐在地上,捂着脸,笑自己天真。
在山脚时谢无赦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注意到他言语中的矛盾。
他能将当年事发的具体的过程说出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也在场,甚至,他就是背后的谋划者。
偏偏只有她傻,竟然真信了谢无赦那种人渣的话,还与他演什么虚与委蛇。
从头到尾,害她悲剧一生的罪魁祸首,就是谢无赦,也只有谢无赦!
如果不是谢无赦,她的父母也不会被牵连入狱,她也不至于走上娱乐圈的道路……
“白雪小姐,您还想要知道什么,您说,我们保证尽所能帮您查到!”
白雪手指微动,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我的父母知道我死了吗?”
“应该是知道的,不过……您别生气,我听说,后面案件重新提审,他们并没有出面,监、狱那边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就挺风平浪静的,没见他们提出上述。”
白雪知道他委婉的话语背后真正的意思。
不过是……他们依然不认她这个女儿,即便知道她死了,也无动于衷罢了。
毕竟,他们最在意的,娱乐圈光鲜靓丽的大明星身份已经彻底被毁。
他们自知无颜见人,哪里还会想出狱,重回这人间?
“……好。”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手环那头的人没反应过来,“白雪小姐您是说……?”
“我答应你们。”
她身体后仰,整个人侧躺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从东宫学园退学,离开宫凌。”
就冲着他们对她生前行为的认可,帮他们一把。
更何况,有些事情,也该提上行程了。
比如说……该死的狗riki20。
也比如……
白雪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她和宫凌现在这样相处的方式,如果找不到方法打破,只怕后面会越来越麻烦。
而想要改变,除了作,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来吧小作精,发挥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
白雪换了一身自己原有的衣服下楼时,楼下大厅里正有四五名穿着女佣服饰的人在忙碌。
看到她出来,纷纷停止手中的工作,朝她礼貌的鞠躬问好。
白雪有被她们郑重其事的九十度弯腰给吓到,连忙摆摆手,“你们辛苦了,你们忙。”
“好的,白小姐。”
她们露出温和的微笑,转头又投入工作中。
白雪有些迟疑,但走已经出来了,也不好再回房间,只好硬着头皮下楼。
走到客厅,一股若有似无的饭菜香飘出。
她鼻子动了动,下意识脚步一转,朝厨房走去。
曾经空荡荡的厨房此时已经焕然一新,一名大厨正在里面动作利索的翻炒大菜,伴随着油烟机的微鸣声,场面堪比某星级后厨。
白雪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宿舍有这么浓郁的人气。
她迟疑了一下,朝最近自己的一名女佣招招手,问:“你好,请问你们家少爷呢?”
女佣立即停下手中的工作站好,态度尊重,“少爷正在书房与郑特助处理公务,白小姐可以到书房找少爷。”
“啊,谢谢。”
书房在一楼。
她放轻脚步声走过去,在书房门口听了听,没听到里面的动静,才抬手敲门。
“宫凌?”
“进来。”
白雪推门而进,果然看到书房里光明正大霸占自己书桌的宫凌,以及站在一旁拿着平板汇报工作的郑浩。
白雪和郑浩打了声招呼,才看向一身简单黑色衬衣西裤的宫凌,问:“你今天不用忙吗?”
宫凌意味不明地敲了敲桌面,“在忙。”
“呃……”白雪摸摸鼻子,“我看了一下我的课表,今天上午有两节课,现在得出门,过来跟你说一声。”
宫凌眼神幽深,没反对,而是说:“吃完早餐再去。从今天起,小莫会转到你所在的班级,你有事可以随时吩咐他。”
没记错的话,小莫是研究生了吧?白雪无语,“小莫为什么要转到我的班级?”
“从今天起,在工作上他会一直跟着你。”
白雪立即摆明自己拒绝的态度,“那就不必了,度假村项目的事情不是已经基本告一段落了吗?我现在要专心准备我专业上的事情。我的博士论文也要开始准备,基本没有时间再接触团队上的事情。”
宫凌面无表情,一双漆黑的眸子隐隐有幽光滑过,语气多了一分强势:“通令已经下达,你再多理由也没用。”
白雪:“……”
竟然还能这样赶鸭子上架?
她无言以对,摆摆手,“随便你,反正是你的人,随便你怎么样吧。你忙你的,我也要忙我的去了,回见。”
说完和郑浩微微示意,转身离开。
郑浩欲言又止,但坐在桌前的男人没有任何动作,他也压制住心头的冲动。
等到白雪关门脚步声渐渐离开。
郑浩才微微低下头,问:“少爷,那实验室那边……”
面容俊美的男人垂下眼帘,掩去其中的阴戾,声线如履寒霜,“加快进度,最迟三天,我要看到成品。”
郑浩心下一紧,连忙应承,“是,少爷!”
——
白雪在出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一趟餐厅。
餐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面对面的早餐。
挑了其中一份能拿在手里的三明治及牛奶,迅速解决完出门,在女佣们的微笑下,她挂着营业微笑出门。
门口,小莫已经一身东宫学园的校服装扮站在黑色的迈巴赫旁等她。
白雪脸上的微笑一僵,走过去。
“白小姐早上好。车子已经准备好,根据您上午的课程安排,上午九点十分我们——”
“抱歉,打断一下。”白雪打断他专业的行程提示用语,捏了捏眉心,“我不知道东宫怎么给你吩咐的,但我的个人需求就是,我想自己坐代步车,自己去上课。你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先去忙,不必管我。”
小莫面色一囧,“白小姐,我已经是您的助理,您不让我跟着您,是要解聘我吗?”
“聘用你的人是东宫,不是我,你有问题可以去找东宫。”白雪不打算在门口耽搁,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抱着怀里的书绕过小莫,“我先去上课了,回见。”
小莫:“……?”
看她那么坚决,小莫不得不跟司机示意一下,转头回宿舍汇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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