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街道上,人丁稀落。

    一个年长的男子背着背篓,里头装满了自家酿的糖果。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贵人拦住。

    贵人坐在轮椅上,身形却挺拔凶悍,透着一股杀伐之气,谁知一张口却道:“你背篓里的糖看着不错,卖吗?”

    “……卖……”那男子慌忙拿下背篓道:“这是我们自家酿的,是把栀子花放在一起挤压成汁,再加了膏糖混合做出来的,特别香甜,只有我们老家江西才有……”

    那贵人看了半晌,说了一句没头脑的话:“那可以做喜糖吗?”

    “喜糖?那自然可以,我们家里有喜事,都是用这糖,不输给京城的糖铺子呢。”那人拿出一颗道:“您尝尝?”

    涂曜接过,放进嘴里,果真透着果子的香甜,他点点头:“我要了。”

    回府之后,涂曜思索着开始写吉祥话。

    栀子,执子。

    这颗糖,就叫执子之手吧。

    待墨迹干透,他将糖投入早已备好的匣子中。

    每一颗糖,都是他闲暇时寻来的。

    寓意好,味道也好。

    扔进一颗,就离他和公主的婚事,又近了一日。

    小武进来时,就看到自家主子一脸柔情的凝视那喜糖匣子,向来冷肃的眼眸,盛满亮晶晶的笑意。

    小武刚要退避,就听殿下叫住了他,支吾道:“去找点诗,外头那些文人写女孩儿的。”

    小武点点头,一本正经:“您的意思是,您要看您之前最厌弃的淫/词艳/曲了是吗?”

    涂曜咬牙。

    他身边一个个的,怎么一遇到男女之事,这么不伶俐呢??

    他之前的确刻薄,一心放在开拓疆土上,最看不上这些所谓淫词艳曲。

    如今却觉得,那些诗简直是字字珠玑……

    原来男女欢好,竟是那样的蚀骨滋味……

    一静下来,那夜的记忆,总如潮水般涌上来。

    可奈何那夜一无所见,只能贪婪从古诗上找些痕迹。

    什么皓腕凝雪,柔腰无骨……

    看看这些词,也能让遐想更有迹可循。

    这日晚间,涂曜又驾临公主府。

    楚稚身边的人已经对此事见怪不怪,低眉顺眼,任由涂曜长驱直入。

    涂曜直勾勾盯着自家的小王妃,目不转睛。

    今日下午,他一个人,去京郊偷偷跑了两圈马。

    心里藏着隐秘澎湃的喜悦,若不再发泄,他都要疯了。

    可世事就是如此的不公平——

    他想她想到发疯,她却是淡然自若,可有可无的模样。

    这幅模样,太想让人把她摁在床上亲到求饶了。

    正是夏夜,涂曜将人紧紧箍在怀中,盯着楚稚胸前的薄纱,眼神灼烫的能把衣衫烧出个洞来,哼哼唧唧:“上头……上头能不能让看一眼……就一眼……”

    涂曜也知自己这模样轻薄狂热的很,可眼前人是自己即将进门的媳妇儿啊!

    既然注定是自己的王妃,那厚脸皮点儿,也没什么关系吧?

    楚稚转转眼眸,这次却没一味阻拦。

    据他所推断,涂曜对那事儿也是青涩纯情,想必脸皮也薄。

    “听说殿下在战场上,向来身先士卒。”与其被动躲避,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殿下那么想看,不如以身作则。”

    楚稚振振有词,反戈一击:“殿下想看什么,就要先付出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涂曜毫不犹豫,直接撕开了自己的衾衣,露出饱满强健的胸膛。

    两人相隔不过咫尺,楚稚眼前突然出现男子健壮身躯,这冲撞非同寻常!

    楚稚:“!!!”

    他飞速避开眼眸,往床的另一旁闪躲。

    可那结实的胸膛,如城墙一般,又堵在了自己眼前。

    涂曜好整以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公主这次,看清楚了吗?”

    若有若无的男子气息氤氲在周遭。

    矫健,热烈。

    楚稚垂头,此时含笑戏谑的涂曜……其实完全是他最喜欢的类型。

    可他连一眼都不敢多看。

    涂曜趴在他耳边,笑意低沉:“本王以身作则了,该轮到公主了。”

    体内一阵热流涌动,楚稚耳尖刷的通红。

    还好他的腿正抵在涂曜的大腿上,只因裙子遮掩,还看不出有起伏。

    楚稚深吸口气,艰难道:“……你先放开。”

    这么玩下去,早晚有一日要擦枪走火。

    虽然二人虽日渐亲密,涂曜看起来也对自己予取予求。

    但楚稚一日也没忘记自己的死遁大业。

    他开始对涂曜旁敲侧击:“殿下,我们的婚事也日日临近了,按照习俗,我该先去楚国,再从楚国出嫁。”

    涂曜立刻面露不悦:“雍楚相距甚远,来去都要两日,你既已在雍,何必舍近求远。”

    楚稚知道他夺位只是近几日之事,以后天下也终将是此人的。

    自己既然不能执拗硬来,也只得打感情牌:“我哥哥毕竟还在楚国,我还是想让他送我出嫁。”

    他把声音放柔软,尽量用直男最喜欢的温和调子慢慢讲。

    涂曜面色稍稍缓和,但还是皱眉道:“就那个病秧子废物哥哥?楚稚身为皇子,缠绵病榻不问世事,还让你出面在各国调停,简直不配为君,你还要让他送你出嫁?!”

    楚稚一怔。

    这是他第一次,听涂曜念出自己的名字。

    他真正的名字。

    以及,涂曜对他的评价——

    一个废物,不配为君的废物。

    涂曜连眼底的轻视,都不屑遮掩。

    涂曜就是如此。

    冷酷,傲慢。

    也许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会对“楚稚”有几分怜悯扶助,但永远不会尊重。

    楚稚闭了闭眼睛。

    涂曜一怔,忙柔声道:“本王对你哥哥没意见,只是怕你受委屈。”

    楚稚强笑道:“我哥哥待我很好,殿下莫要对他有偏见。”

    楚宝华只是一个暂时的马甲,楚稚才是正主,要是让称霸列国的男主对自己有了负面印象,那以后的路子定然要凉。

    楚稚继续道:“我哥哥他从小对我颇为照顾,我们是双生子,向来形影不离,他和我长得也很相似,殿下见了他,定然很是投缘……殿下千万莫对他有偏见”

    “我知道公主和那病秧子兄妹情深……”涂曜猛然捏住楚稚的下巴,让他说不出话:“不过,公主还是要少提那人,这世间,公主只能有阿曜一个哥哥……”

    涂曜眼底霎时盛满占有欲,语气危险冰冷:“所以公主还是莫要叫错,免得让本王嫉妒,记住了?”

    楚稚垂眸,不由缩了缩肩膀:“……知道了。”

    这几日的每一夜,他都会在夜里惊醒,梦到涂曜挥师楚国。

    夜凉如水,只剩冰冷的惶恐。

    即使对于楚宝华,涂曜百般温柔宠溺,仍然有可怕的独占欲和若有似无的威胁。

    若真的有一日涂曜知道真相,自己会有什么结局,楚国会有什么结局?

    自然不言自明。

    楚稚咬咬唇,死遁离开一事,的确不能再耽搁了。

    姜泠对夜宴一事,仍是满腹疑惑,又硬着头皮去了秦王府邸几次。

    但如今那些侍卫别说放他进去,竟然连禀报的面子都不给他。

    显然三皇子不愿多和他有联系。

    姜泠望着进不去的王府大门,眼眸渐渐冷下。

    他有重生的金手指,既然涂曜不识好歹,那他就去辅佐旁人。

    二皇子一回府,姜泠便开门见山:“殿下最近早出晚归,可是有事情烦心。”

    二皇子郁闷至极:“都是朝堂之事,说与你,你也不明白。”

    “是吗?我猜殿下是因丞相之位更改而烦心,这么一来,不止在军部,朝堂的布局也是有利于秦王的了。”

    姜泠继续道:“其实几位尚书,和看守宫禁的御林军首领都已投靠了秦王,涂曜正在步步收网,只待最后一击!”

    “胡言乱语!”二皇子吃惊不小,讶异看向姜泠:“你怎会知道这些?”

    “我还晓得您准备十四号起事,京营里的张虎将军表面是涂曜的亲信,其实已被您收买……”

    二皇子:“你!你……”

    “我还晓得十日之后,您会被涂曜射于马下!我还晓得那处温泉别院,是涂曜安放甲胄之地!”

    “我们已经失去了不少机会。”姜泠叩头道:“请殿下信我,姜泠定会助您成就大事!”

    姜泠如今……也是没办法。

    虽然涂曜的大腿最粗,但轮不到他去抱啊。

    还不如另找个依靠,二皇子虽然脑袋不太出名,但好歹也是和他有感情的,不像涂曜和他结怨。

    再说上一世虽然失败了,但他既然已经预知前事,便是时局中头脑最清晰的人。

    他为何不能助二皇子登基呢?

    涂曜身畔人才济济,也不少自己一个。

    “殿下的生死荣辱,就在这几日。”姜泠跪地道:“若殿下愿意信任姜泠,姜泠定然能让殿下顺利夺位。”

    二皇子如今已深信不疑,胸膛起伏半晌,亲手扶他起来:“以你看来,眼下我们究竟要如何做。”

    “先发制人,暗中运筹。”姜泠道:“若是直接起兵,那我们是拿短处去攻涂曜的长处,得胜不易……不过……若是我们能从饭食中下手,便容易许多。”

    二皇子沉吟:“秦王府如铁桶一般,我们如何下毒?”

    姜泠眸光渐冷:“可以从宫中下手——比如,御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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