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苏晓的梦境一样,袁婉华真的走了。

    按她事先的遗言,她的骨灰被一分为二,一份被带回明湖,与孟素琴的父亲葬在一起。另一份被小儿子姚天志带回福建龙岩,与她的第二任丈夫葬在一起。

    明湖终究是没有回去,也回不去了。

    对于她的离世,所有人都作了好思想准备,包括王霖。所以,大家并没有特别的伤心。但是秦涛和周思楠很是遗憾,因为他们到最后也没有见到她一面。而完成任务的姚世玉继续留京,唐奉玉也办好离职,准备来京。

    所有人的生活如常继续,只有苏晓除外。

    没错,就是因为那个诅咒。

    “……我要你离开秦复和秦天爱,永远不能再跟他做夫妻。如果你做不到,一个个悲剧就要因你而生!”

    古语有云:“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苏晓不敢自称君子,但她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而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敬畏上天。所以,对她而言,袁婉华的那番话就像一把利剑高悬在她的头上,不知道何时会劈下来。可若是要她离开秦复和秦天爱,那真是生不如死了。所以,她只能抱着一种侥幸心理,不断催眠自己,那只是一个梦,一个作不得数的梦。只要不把它当回事,那么这个事情就是没有。

    很快,半个月过去,时间来到四月,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晓渐渐放松警惕,仍旧做着秦太太。

    这一天是周日,秦复没有应酬,谭家强也有功夫,于是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陪着走路还不能走稳当的秦天爱玩耍。苏晓,何存知和佣人跟在他们三个人身后。一群人从屋内玩到了花园,等在花园里折腾够了,又返回屋内。

    谭家强担心秦复吃不消,于是对秦天爱说:“天爱乖,秦叔叔累了,我来抱你,好不好?”

    “不要。”奶声奶气的秦天爱搂紧了父亲的脖子,“爸爸抱,爸爸抱。”

    苏晓也说:“天爱乖啦,爸爸真的累了。”

    这下秦天爱不高兴了。别看她才一岁多,长得胖胖乎乎,一脸的憨态可掬,但是她的语言能力十分出色,脑子转得也快,小小年纪就能语出惊人,经常把苏晓杀个措手不及。

    她气鼓鼓地对母亲说:“爸爸抱妈妈都不累,抱我怎么会累呢?”

    看看,这就是虎父无犬女。

    “天爱,你……”苏晓脸红红的,“那根本不是一回事。”

    秦天爱吃着手说:“就是一样的。”

    谭家强不敢说话。

    秦复哈哈一笑,抱紧了女儿,“好,爸爸抱。”

    于是他便着女儿从巨大的玻璃门进入一楼的起居厅。就在他走进门厅的时候,谭家强突然拉了他一把。紧接着,挑高了两层的天花板上的巨型水晶吊灯“嘭”地坠落在地板上,无数闪耀又锋利的碎片随之四处飞溅。秦复和谭家强眼明手快,转过身去护好了秦天爱,而苏晓也被何存知及时拉到了一边。

    这是一处入住并不久的别墅,也就是说,它的装修是很新的,而且都是顶级品质。水晶吊灯突然坠落,这种事情是极其蹊跷的。因此,佣人吓得发出尖叫,但是苏晓却怔住了。

    诅咒正在应验……

    她泪流满面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晓晓?”

    是秦复,他正扶着她的肩,佣人与安保人员也赶来处理现场。

    苏晓这才回过神来,忙问:“你们有没有受伤?天爱呢?”

    “安然无恙。”秦复说,“存知和强子把她带走了。”

    “秦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晓这就是揣着答案问问题。她明明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就是不敢面对。

    秦复和她站到一边看佣人和安保忙活,“放心,我会查个明白。”

    不,你不会明白的。

    苏晓看着满地狼藉,泪流不止。

    秦复搂了搂她的肩,“晓晓,是不是吓坏了?”

    苏晓不敢说实话,只能搪塞地点点头。

    “那就别留在这里了,走,我们去看天爱。”秦复揽住她走开,“别说,这小丫头还真是厉害。非但没被吓到,还好奇地探头探脑看了一番,我真是服了她。”

    苏晓喃喃说:“因为她是你的女儿。”

    “哈哈,虎父无犬女。”

    秦复真的十分轻松,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没有发生过一样。然而这种强大的心理素质并没有给苏晓带来心灵上的安宁,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袁婉华在梦中对她的诅咒。

    “好了,只是虚惊一场。不要放在心上自己吓唬自己,好吗?”

    说完,秦复搂紧了她。

    这个怀抱太宽厚,太温暖,太有力量,也太具有魔力。所以,苏晓决定说服自己,水晶吊灯的突然坠落是一个纯粹的意外,袁婉华的诅咒只是一个虚幻的梦,永远都不会照进现实。

    一定是这样,绝对是这样……

    第二天,苏晓和周思楠,沈明玉还有谢美麟喝下午茶。

    谢美麟一坐下就问苏晓:“昨天你们家是怎么回事?我听姑姑说,那吊灯是突然坠落的?”

    果然是好友兼邻居,什么事情都第一时间知道。

    沈明玉和周思楠也十分担心。

    苏晓只好说:“还在调查,目前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听秦涛说了,当时好不危险。”周思楠说,“但是天爱竟然觉得挺好玩,秦复跟秦涛转述的时候甚是骄傲。”

    谢美麟也说:“这就是虎父无犬女,坦率地说,天爱真像小版的秦叔叔。”

    虽然好朋友夸着自己的女儿,苏晓却是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又想起了袁婉华的诅咒,那个要她离开爱人与女儿的诅咒。

    不,那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

    沈明玉问:“晓晓,你怎么闷闷不乐?是不是有事?”

    苏晓忙说:“……我在想怎么劝思楠呢。”

    周思楠一愣,“有我什么事?”

    “孩子的事呀。”苏晓笑了,“你和秦涛什么时候才让秦复抱上孙子?”

    谢美麟白了一眼说:“都怪秦涛太惯着她,拖了这么久。”

    沈明玉也说:“思楠,还没想好吗?”

    周思楠见到了这个份上,只好一咬牙说:“我们已经开始要小孩,但是什么时候有,我可是没谱。”

    另外三个人都十分欣喜,尤其是苏晓,她盼这件事可是盼得太久了。

    忽然,谢美麟问:“晓晓,思楠生男还是生女,你有直觉吗?”

    这下轮到周思楠翻白眼了,“美麟,晓晓不是神婆。”

    苏晓叹了口气说:“很奇怪,关于思楠生孩子的事,我是一点直觉也没有。她是我认识时间最长最要好的朋友,可是我就是一点也猜不到。”

    沈明玉笑了,“不知道也好,上天自有安排。”

    可是谢美麟却问:“晓晓,我和奉玉到底有没有可能?”

    这个问题让苏晓心头一震。

    关于谢美麟和唐奉玉的未来,苏晓可是有一个十分清晰的直觉。但是这个直觉实在令谢美麟失望,而且这可能会让那两个男人的隐私被曝光。因此,苏晓不敢轻易说出,只好推说:“抱歉,美麟,这个我也不知道。当初,我只知道你一定会遇上他。”

    谢美麟的目光果然黯淡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说:“无论我如何接近他,他总是和我保持着距离,就算他来京后也是如此。说句不好听的,我见他的时间远远没有他和姚世玉在一起的时间多。”

    周思楠哈哈一笑,“难道你吃姚世玉的醋?拜托,他们只是为了节约房租住到一起而已。”

    这话听得苏晓冷汗直流。

    幸好,沈明玉说:“美麟,不要乱想了。”

    谢美麟这才作罢。

    三个人接着聊天说笑,继续美好的下午茶时光。

    忽然,沈明玉的手机响了。

    起初谁也没把这个当回事,毕竟电话来了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哪晓得沈明玉接上电话没听到两分钟,整个人脸色发白,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不用说也知道,出事了。

    果然,沈明玉丢了一句话:“我这就过来。”就把电话挂了。

    周思楠忙问:“明玉,出什么事了?”

    沈明玉终于落泪,她哽咽着说:“成岳,你父亲,突然脑出血进了医院。”

    所有人都惊呆了。

    脑出血,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周成岳一向自律,而且有着顶级的保养手段,所以他无论是体型还是身体素质,一向十分良好,完全不像是五六十的状态。可是想想,就算保养得再好,他也仍旧是个凡人,而且生意上的事情操心多,出现意外也不是不可能。

    周思楠也泪如雨下,“我这就跟你过去。”

    谢美麟也说:“带上我。”

    只有苏晓怔在那里。

    “……我要你离开他和秦天爱,永远不能再跟他做夫妻。如果你做不到,一个个悲剧就要因你而生!”

    吊灯突然坠落差点砸到秦复和秦天爱,周成岳突然脑出血……

    是的,诅咒正在应验。

    那位老人的话不是虚幻,它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

    ……她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可怕的意外并不仅仅如此。

    那一头,虞新月也收到了确诊书。

    对于这个结果,虞新月并不意外。做了几十次的试管婴儿,若说对身体没有影响,那才是有鬼了。所以那个人才给了她丰厚的遗产。没错,所有命运中赐予的礼物,其实都标好了价码,只是当时不知道而已。

    罢了,有得必有失。

    何况她知道,就算重新再来一次,她也仍然是那个选择。因为她虽然不爱那个人,却发自内心地感激他。有恩必报,是她的人生信条。

    想到这里,虞新月释然地笑了笑。

    可是医生误解了她的笑容,忙说:“世事无绝对,虞小姐,还请您配合治疗。”

    虞新月却问:“这种病会突然发生,然后迅速恶化?”

    医生答:“是有这种情况的。虞小姐,您平时多久体检一次。”

    “半年一次,半年前好好的。”虞新月苦笑,“……谁知道现在是这样了。”

    医生叹了口气说:“这种病早期是没有症状的,直到晚期才会出现下腹不适,食欲不振等情况。说实话,一般人出现这种情况,很少往这个病上想。”

    虞新月却问:“我做过很多次试管婴儿,但是都没有成功,是否因为这个得病?”

    医生如实说:“目前没有权威数据,证明试频繁的试管婴儿与得这个病有必然关系。”

    “真叫人失望。”虞新月苦笑。

    医生懵了,“为什么这么说?”

    虞新月摇摇头,又问:“医生,请您如实告诉我,这个病,我能瞒别人多久?”

    医生差点被口水呛着,“为什么要瞒?您难道不想治病?”

    虞新月说:“当然治,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是一个奇怪的病人,医生决定不再多问,她实话实说:“您现在需要做手术,这个要怎么瞒?如果不做手术,后期恶化,腹部会肿大,一样瞒不了。”

    虞新月苦笑,“真是难哪。”

    医生叹息:“贫穷与疾病,是这个世上最瞒不住的两样东西。”

    虞新月点了点头。

    “大夫,谢谢您,我回去好好想想。”她起身,“感谢您回答了我那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医生也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女性,什么奇怪的病人她都见过,但是像眼前这一位,她却觉得对方是个谜。所以,她出于医生仁心以及莫名的好奇,语重心长地对虞新月说:“虞小姐,请务必重视此事,我会持续跟进你的情况。”

    虞新月一听,头都大了。但她也知道对方是一翻好心,于是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匆匆作别。

    到得院外,她望向四月明媚的天空,想起了她最爱的人。

    晚云,你在天上还好吗?

    如果我现在来找你,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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