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夜市, 灯火阑珊。
阮成殊一行人跟着谢听秋在拥挤的街道上穿梭,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花魁大选的地方。
正如谢听秋所言,这里非常热闹, 看热闹的人也非常多。
大选选在一片非常开阔的广场上, 周围没有多余的建筑,只在广场正中搭建了一座宽敞亮眼的高台。四周人头攒动, 人群聚集而拥挤, 从夜空往下看, 如同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
广场上的人已经相当多了, 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看客往这个方向涌来。主办方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在广场西侧的护城河上进一步开拓场地,一眼望去, 河面上停满了漂亮的花船,许多花船已经载满了人,然而还是不断有新的客人掏钱上去。
“这么多人, 会不会太危险了?”
拥挤的人群中,宗元小声嘀咕。
“有什么危险的?”谢听秋打开折扇,淡定自若地摇了摇,“这种活动,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啊。”
“哦,他是想说, 人多容易发生踩踏事件。”江榭熟练地打圆场。
“踩踏事件?”谢听秋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们一眼,“这种盛会又不是第一次举办,你们想太多了吧?”
四人互相对视, 纷纷沉默不语。
如果放在平时, 他们自然不会多想。但现在是特殊时期,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如果有魔混入其中,只怕很难防备……
“看来只能在这里盯着了。”江榭私下给三人传音。
“可以是可以……”宗元看向阮成殊,“阮兄,要不要将我们的怀疑告诉你爹?”
阮成殊蹙眉:“不行。他做事一向粗暴,如果将此事告诉他,他很可能会将这些人直接抓起来,全部带回去。”
萧长平:“这个办法也不错。”
宗元:“不过,确实有点粗暴……”
阮成殊暗暗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四人传音间,谢听秋突然一敲折扇:“来了。”
人群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众人纷纷翘首以盼,兴奋地看向广场中央的高台。
高台上,一群身段袅娜的年轻女子缓步上前。这些女子各个生得极美,衣裙也是说不出的繁复飘逸。无数花瓣从天而降,灯火照亮了她们美丽的脸庞,在激昂的欢呼声中,她们开始翩翩起舞。
“怎么样?是不是大饱眼福?”
谢听秋一边轻摇折扇,一边和身旁四人聊天,那得意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场花魁大选是由他举办的。
四人根本无暇搭理他,都在暗暗观察周围的动向。
谢听秋见他们心不在焉,笑着摇摇头:“真是……”
他的声音渐低下去:“最精彩的就要来了……”
高台上的美人们身形蹁跹,令人遐想不已。只见她们舞动旋转,长袖如流水般甩向人潮,寒芒一闪,人群中突然响起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
尖叫响起的一刹那,美人们突然生出无数枯枝般的长肢,穿过华美的长袖,瞬间刺穿了数十人的额头——
“是魔!大家快跑!”
阮成殊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厉声大喊,当即拔剑冲向高台。
另外三人立即跟上,谢听秋挑了下眉,也执扇加入了战场。
高台上的美人们纷纷现出魔相,她们跳入人群,长肢横扫,所向披靡,就连那些艳红色的花瓣都变成了血淋淋的利刃,迅速收割着芸芸众生的生命。
人群恐惧得横冲直撞,四处逃散,现场瞬间陷入混乱。
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出现一座巨大的佛像虚影。
佛像闭目合十,慈悲怀悯,周身浮起圈圈佛光。
“那是……那是佛祖吗?!”
“真的是佛祖啊!佛祖显灵了……!”
“佛祖,求您救救我们……”
有人发现了这尊巨大的佛像,很快,人群纷纷朝着佛像跪拜起来。
阮成殊利落地一挥剑,剑锋如电,瞬间割断了邪魔的躯干。
“那是什么?哪来的佛像?”
宗元惊异道:“这也太大了吧……”
他们说话间,跪拜祈祷的人越来越多,佛像散发的光芒也越来越耀眼。
光芒大盛,佛像上方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熔浆似的黑色液体从黑洞里倾泻而下。与此同时,撼动天地的鬼哭狼嚎之声也从黑洞里传了出来。
阮成殊目光一凝:“不好!”
他话音刚落,佛像突然睁开双目,无数祷告声中,万千妖魔从黑洞里奔涌而出!
宗元震惊了:“那是……”
江榭语气凝重:“是魔门。”
萧长平:“完了。”
阮成殊没有犹豫,立即掏出传音符:“所有人速来酆都,魔门开启了!”
众人赶到酆都的时候,这里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妖魔源源不断地从黑洞里跑出来,百姓们恐惧得四处逃窜,酆都上空弥漫着浓烈的森然魔气,如同黑雾般将整座城池覆盖笼罩。
四大门派的修士们奋勇杀敌,一时间,刀光剑影,厮杀不休,酆都陷入彻底的混乱。
夜空中血腥浓郁,哭嚎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而那尊巨大的佛像还在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渺震惊地站在混乱的街道上,几次差点被疯狂逃窜的人潮撞倒,还好沈危雪紧紧护住了她。
一接收到阮成殊的传音,她和沈危雪、荆翡三人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以防意外发生,他们让宋清淮和其他同行的扶霄宗弟子留在了傅城,同时又通知了四大门派,此时正有更多修道者往酆都赶来。
“喂,你们看到那尊佛像了吗?”传音符里突然响起柳韶的声音。
“哪来的佛像?”程意那边隐约传来求救声,白渺猜测她应该正在医治遇到的伤者。
“佛像是突然出现的,我们也不知道它究竟什么来历。”阮成殊的声音很急切,“但我们怀疑,那东西就是开启魔门的关键……”
“开启魔门的关键?”白渺与沈危雪对视一眼,“那你们有没有试过毁掉那尊佛像?”
传音符里响起宗元气喘吁吁的声音:“我们有想过,但是过不去……”
柳韶:“我去试试!”
说完这句,柳韶那边便切断了传音,白渺一听,立即对沈危雪说:“我们也去!”
沈危雪看着她,温声应道:“好。”
他揽住白渺,二人正要御剑升空,荆翡突然叫住他们。
“你们最好不要去。”他正在为一个倒在路边的老人疗伤,轮椅不知何时也收了起来,“那里魔气太重,会影响到你。”
他虽然没有正对着他们,但后半句显然是对沈危雪说的。
白渺闻言,立马推开沈危雪:“你不能去,我去就行了。”
沈危雪显然不同意:“渺渺……”
“放心,我有你给我的那盏灯,不会有事的。”白渺摸上剑鞘,认真安抚道,“而且我还有你教我的坠星决,对付那些小鱼小虾根本没问题……”
“她说得对,你要实在不放心,就让别人陪她一起去。”荆翡扭头看了沈危雪一眼,“总之你不能去。”
沈危雪神色幽沉:“除了我,还有谁能陪她?”
正说着,柳韶御剑飞行的身形突然在他们上空猛地一停。
“白渺,快跟我去佛像那边!”
白渺看了沈危雪一眼,瞬间升入空中:“好!”
说完,生怕沈危雪阻拦似的,冲柳韶一挥手,二人转眼便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沈危雪微微蹙眉,正要追上,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刺痛。
刺痛的感觉无比强烈,如锥心蚀骨,巨浪翻涌。他微微喘息,脸色苍白,喉咙里泛起血腥的铁锈味。
“我说了,你不能去。”荆翡起身走到他身后,抬手拍上他的肩膀,“你的反噬已经很严重了,再不抑制,就真的无法挽回……”
话未说完,沈危雪突然侧眸看了他一眼。
荆翡话音一滞,慢慢将手放了下去。
“你已经不在乎了,对吧?”他神色复杂地说。
“……嗯。”
沈危雪垂下眼睫,向前踏出一步。
他的身形随即消失在荆翡的眼前,而荆翡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看来他猜得没错,沈危雪刚才那个眼神……
反噬已经深入骨髓了。
白渺和柳韶御剑极快,只是转眼的功夫,两人便抵达了佛像的正前方。
这尊佛像极其庞大,堪比一座巍峨高山。从远处看还好,现在到了近处,白渺才感受到了覆顶般的压迫力。
柳韶停在空中,看着这尊佛像,抚颌推测道:“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这东西好像变得越来越真实了?”
“不是你的错觉,是真的变了。”
白渺拔剑出鞘,剑锋折射出寒霜似的冷光。
她记得很清楚,他们刚赶到酆都的时候,这尊佛像还只是一道虚像。然而随着它的光芒越盛,它也变得越来越真实,就像在逐渐具现化一样。
这绝对不是一种好事。
白渺举起眠霜:“我们最好现在就毁了它……”
柳韶一笑:“没问题。”
二人同时抬剑,剑刃对准佛像,倏然挥下,一瞬间,寒霜和薄雾飞速蔓延,如刺骨的冰刃般直袭而去——
佛像抬起巨掌,一掌将剑招尽数挥散。
白渺和柳韶目瞪口呆。
柳韶:“这玩意……居然会动?”
白渺:“快躲开!”
佛像微移双目,又是一掌下来,二人瞬间被拍得人仰马翻。
眠霜被打飞出去,白渺在空中急速坠落。她立即掐诀召剑,耳边风声猎猎,不等眠霜回到她手里,沈危雪突然接住了她。
白渺周围的狂风突然静止了。
他们悬停在空中,佛像移动身躯,向他们大步踏来。
白渺很着急:“师祖,你快放我下来,我的剑还在天上飞呢!”
沈危雪将白渺放下来,声音轻而平静。
“仅凭你的剑,是无法劈开它的。”
白渺下意识反问:“那谁的剑可以?”
沈危雪立在她身后,一只手扶住她的腰,一只手轻扣她的手腕。
幽蓝微光随之亮起,一柄古朴长剑渐渐浮现在白渺手中。
白渺不由睁大双眸。
她见过这柄剑,在沈危雪的梦境里。
沈危雪慢慢覆上她的手,与她一同执剑。
握上剑柄的刹那,剑光骤然闪烁,白渺微微一震,一股磅礴的真气瞬间灌入她的识海。
凛冽而锋锐,浩荡而深晦……是沈危雪的剑意。
“这是我的剑。”沈危雪轻声说,“你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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