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宋长到五岁时候,喜欢上了天文,只要晋卿休息,晋宋就缠着他要他带着去天文馆。
天文馆也罢了,有天在家淘气满屋子乱翻,竟把当年晋卿送给梁晏的星空灯给找了出来。
小孩喜欢的不行,拿着它就去问梁晏。梁晏也想了好久才记起,这灯是哪年送的。要不是他翻出来,她都忘记了。
“这是爸爸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那时候还没你呢?”
梁晏把灯表面擦拭干净,晋宋:“那现在有我了,我也要礼物。”
“那去找你爸吧,他有钱,让他给你买。”
晋宋爬上桌子,“不用钱,我就要这个。”
梁晏:“这个啊,也行,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啊?”晋宋说话还不利索,带点小奶音。
梁晏看他很仔细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在幼儿园打架了。听你们老师说,那孩子是有暴力倾向的,人奶奶天天跟着上课,就怕他跟小朋友动手。你倒好,去了直接把人打了。给人奶奶吓坏了,跟我说他孙子还没动手呢,你动手可利索。我问你,你是不是也有暴力倾向啊?”
晋宋听她说这话,不服气站在桌子上,“那我打完他了,他是不是就不用奶奶跟着了。”
梁晏被他噎住,“你这什么歪理,那你也不能没有理由动手?他欺负你了、骂你了,还是怎么的?”
“没。”他手背在后头,扬脖回话。
梁晏坐下耐心问他:“那你交代一下你的犯罪动机吧。”
晋宋不说话保持姿势挺了一会儿,发现梁晏根本没有撤退的意图,十分钟后,他坚持不住,蹲下来说:“他往小七鞋上画画,小七说她最喜欢那双鞋。”
“小七谁啊?男生女生?”
“女生啊!”回得还挺痛快。
梁晏来了兴致,“你这是帮小女孩行侠仗义呢?”
“对啊,而且小七长得漂亮,是我班最好看的女生。”
梁晏彻底无话可说,“你就喜欢漂亮的啊?你也得看看内涵啊!”
晋宋皱眉琢磨了一会儿,“漂亮怎么了,我就喜欢漂亮的,谁不喜欢漂亮的啊?那爸爸也喜欢漂亮的啊。”
“爸爸喜欢谁啊?”梁晏敏感地问道。
晋宋伸手指梁晏,“他说妈妈漂亮,让我也找漂亮的。”
梁晏听完又好气又好笑,打算等晋卿回来好好给他上一堂思想教育课,晋宋颤巍巍地把圆灯趁梁晏不注意偷走。
晋卿晚上喝完酒回来,刚进家门就被梁晏堵在门口。
“什么意思,有门禁?我没回来晚啊?”他看看表,“这才刚九点半。”
梁晏口气不耐烦:“你给我上楼。”
晋卿跟着老实上楼,梁晏坐在梳妆凳上问他,“你和你儿子说让他找漂亮的?”
晋卿脱下外套,表情游离,“我说过吗,那可能就随口一说吧,我都不记得了。”
“你知不知道他在幼儿园打架是为了个小姑娘。”
晋卿解开衬衫扣子,笑了下:“是吗?小子挺上道啊……”
“你正经点儿,你知不知道他把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小孩给打了,万一那小孩要是要报复他呢?”
晋卿不当回事,“那就跟他打,怕什么,又不是无缘无故动手。再说了,打不过还有我呢。”
梁晏越说越生气,“你怎么回事啊?你这么大一人还教唆你儿子打架,真出事儿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晋卿看梁晏面色铁青,他可不想给自个儿找不高兴,儿子惹得事儿还是自己解决吧。
他去晋宋房间,把他提溜过来,“站好了!我问问你,谁告诉你我光喜欢漂亮的了?那找女朋友也得相处相处、不能光看脸,也得看看性格吧。”
梁晏嘶了一声,“说正经的。”
晋卿:“以后动手时候要首先考虑自己的安全,打不过马上跑,知道吧,千万别硬扛。遇到事儿一定要聪明点儿,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
晋宋似懂非懂,“那要是为了你和妈妈呢?”
“那必须奋不顾身。”
梁晏气的扶头,平静了一会儿,走到晋宋跟前:“妈妈和爸爸是大人,你是孩子,你没有判断能力,所以遇到危险时候一定要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妈妈要是没了你,就过不下去了。”
晋卿拍拍晋宋的肩膀,“倒也未必,爸爸和妈妈可以再生。所以你要是不想被别的孩子取代,就努力好好地、精彩地活着。”
晋宋听完就问了一句,“那你俩现在生吗?”
梁晏刚要开口,被晋卿按住,“现在没这个打算,你这不活的好好的吗?”
晋宋身高刚过晋卿膝盖,拍拍他的手,“行、我明白了,老晋。”晋卿身上酒味有点大,晋宋闻见退后了两步说道:“那你也注意身体,喝太多了,以后生不出来。”
梁晏本来生着气,听见儿子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晋卿在原地哭笑不得,看着他跑了。
梁晏拍拍晋卿:“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还有你跟他说什么奋不顾身,还要生二胎,你也不怕他心里有阴影。”
“你玩命把他生下来,让他拼个命怎么了?”
晋卿接着道:“你这儿子心眼儿多着呢,他都能判断出来哪个小姑娘最漂亮,还没有判断能力?而且他这小身板还能把有暴力倾向的孩子给揍了,八成是搞了点小动作。放心吧,他啊,吃不了亏。”梁晏将信将疑,晋卿搂着她肩膀,“我生的儿子我清楚。”
打这天开始,只要晋卿在家吃饭,晋宋就想办法让他喝酒,一瓶还不行。晋卿按住来送酒的晋宋:“行了,你爸我还没要生呢,先让你喝废了。”
晋宋上楼,听见他爸说不生了,在房间里上蹿下跳,荷花也不小了,难得愿意跟着他跑一会儿。
一大一小玩得太嗨,没控制住,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星空灯给打碎了。
梁晏听见声响,上楼来看。就见灯破了。但她却发现那灯罩外头里面竟还有一个底座,这竟是可以拆解的。
要不是晋宋打碎,她还一直没有发现。晋宋在旁边呆呆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晏没说话,她看见底座内有一个盒子,她打开,里面是一个纸叠的星星。
她却愣住,她认得这张星星的纸,是那年在香港晋卿帮她玩老虎机赢了钱,她给他叠了个星星,送给他。
她发现那纸张好似被人重新叠过,那不是她折星星的方法。她拆开来,却见到里面只写了一个字:“宋。”
她想起她和他告别的那一天说道,“这颗星星送给你,希望你今后的生活里每一天都能看见星星。”可她没有说过宋这个字,那应该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晋卿在楼下等了许久她也没下来,上楼寻她,就看见她坐在两瓣灯罩前,看着那张纸。
晋卿看见那个底座自己也愣了一下,把晋宋和荷花先带出去。把那张纸抽走,“还没想起来?”
梁晏坐在地上看着他,又看看纸,她不知道。
晋卿:“你去香港的那日在机场不是帮人找了登机牌吗?”
梁晏透着晋卿的眼睛,回想起那天。她在机场,扔垃圾时候在垃圾桶里看见一个扔掉的登机牌和通行证。她翻出来,也没细看上头的信息,只是担心丢的人着急。四下望着,没见到来人,只好交到了服务台。巧的是,刚好碰到他的身边人来询问。
东西被交还给原主,那人问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好谢谢您。”
梁晏警惕,看着眼前的人魁梧健硕,穿着的西服也压不住身上的肌肉。她心里有几分害怕,想了想,只报了个假名,“我姓宋,不用谢了,举手之劳。”
那人离开,梁晏顺着他行进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站在远处,和她相望。
她没再多看,匆匆提着行李跑去办了托运。
往事想起,她抬起头,难以置信,望着晋卿,“那个人是你?”
晋卿蹲下,“想起来了?”
梁晏眼眶湿了,晋卿把她眼里的泪给拭去。
他说:“你看,人生的缘分很奇妙,我第一次遇见你就记住了你。算上这一次,我们一共遇见了三次才算正式相识。人生能够同时遇见一个人三次,还是在完全凑巧的情况下,我想就不是凑巧了。”
梁晏:“你怎么从来没给我说过?”
晋卿笑:“这事太久,要不是这儿子太捣蛋,连我都忘了这里头还存着这纸盒。”
梁晏把眼角的泪擦干,“所以你叫他晋宋?”
晋卿摸了下鼻子,“倒也不全为这个。”
“那是什么?”
“不记得历史学过,魏晋时期打到后来,东晋被刘裕灭亡,他便取代晋帝,改为宋朝。就是后来的南朝宋。”
梁晏还要继续去问,就觉身子一轻,晋卿将她抱回房间,他看着她道:“前百年前是你收了我,今日却你要在我身下。这就是晋宋的意思。”
梁晏一双眼渐渐模糊。是啊,有缘之人会续缘,相逢的人会再度相逢,仲夏夜的梦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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