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有句话叫作冤家路窄呢。

    一只利箭破空而来,直直钉在了岑宁跟前的树干之上。

    岑宁一手勒马,随行的宫人均吓了一跳,若不是岑宁走得慢,那箭钉的可就不是一根树干了。

    待宫人们看清了这只箭的尾羽,上前关心岑宁的步子便硬生生停在了半道。

    小母马有些不安,岑宁轻拍了拍马的侧颈,睨眼看着寻箭而来的人。

    孟令婉一身浅绿色短装,胯/下白驹魁梧高大没有一丝杂色。纤长的手指正轻轻搭在弓箭上,她揉了揉护臂,扬声道:“岑姑娘,刀剑无眼,可要小心一些。”

    岑宁驱马向前走了一步,单手拔下这只箭,用了八分力气反手掷回,那根箭利落地插在孟令婉马前半尺处,白马打着鼻喷后退了一步。

    岑宁冷冷回道:“无眼的,又岂止是刀剑?”言罢,不欲与之纠缠,一夹马肚直径前行。

    孟令婉贵为宰相独女,又生的伶俐漂亮,从来她想要什么便能轻易得到。顺遂的一生成就了她高傲的心性,从来不屑于放下身段去争夺些什么。

    而岑宁的出现,让她初尝了何为嫉妒。

    孟令婉与方纵游年纪相仿,她从小就知道这个好看的哥哥身份特殊。长大后,方纵游清隽孤傲,对哪家姑娘都甚不上心,可他年年都记得自己生辰,侯府每年都会送来贺礼。

    世人眼里他们门当户对,青梅竹马。

    她还记得及笄那年,进宫与竹阳郡主赏花。聊到方纵游时她含羞带怯,被竹阳取笑。这份被道破的心事不胫而走,一来二去满城都以为方孟两家好事近了。

    后来,她没等到候府的聘礼,只听到侯府有嚼舌根的婢女被杖责二十赶出府去的消息。连竹阳都宽慰她说,方小侯爷年纪尚小,心性孤傲,只是不喜欢被人编排。

    可一想到岑宁先前的言论,如今还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就让那句宽慰的话硬生生变成了嘲讽。

    她如何能甘心?孟令婉策马赶了上去,在贴近岑宁时,她扬手一鞭,带着倒刺的马鞭直直抽向马腿。小母马吃痛,顿时撒腿狂奔出去。

    岑宁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顿时惊怒。但此时勒马强行停下只会将自己甩飞出去,她只得俯身紧贴着马背,任马狂奔后慢慢冷静下来。

    这一冲,便直接冲进了围猎场。

    眼前一条明黄色长绸横跨在前方,岑宁停马不得,情急之下拉了个满弓,将黄稠拦腰射断。

    这一射不要紧,远处竟响起了一阵欢呼。

    铜锣一响,有宫人高声报:“北平侯府岑宁,射取令绸!!!”

    还未等岑宁反应过来,铜锣又响了第二声,在欢呼中又听到宫人报:“孟相千金,拾取令绸!!!”

    围猎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围猎的人有皇家内眷,武官大臣,品级高低不一。如何猎,猎多少均有讲究。

    摘了令绸便是擂主,捡了令绸便是打擂。输赢之下更多的是牵扯了官场上的人情世故,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令绸这个东西,已经当做一个摆件很多年没人去动过了。

    这匹杂色的小母马跑了半天,终于冷静下来了。岑宁无语地看着它傻乎乎地喘着粗气,嚼着路边的青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惹出了多大的麻烦。

    上一世,孟令婉骑术在京城是小有名气的,从小同几位皇子公主一起习练骑射,由帝师亲自教导。

    岑宁活动活动了手腕,毕竟是将门之后,她的身手自然也不差,只是许久没有拉弓,难免生疏。

    她眯着眼,瞄准半空中掠过的一只大雁。

    她微微仰着下巴,指节逐渐收紧,拉了个满弓。

    簌的一声,离弦之箭划开寂静的长空,直直地飞向大雁,射掉了它的几根尾翼。

    “……”

    身后响起一声叹息,粉红色的袖口环过岑宁的肩颈,一只指节修长的手附在她的弓上,将弓拉开,轻轻松松一箭射下了这只倒霉的大雁。

    “侯爷好箭法。”岑宁由衷地赞叹。

    “嗯。”方纵游的目光停留在令绸上,一副耐心等待解释的神情。

    岑宁瞄了一眼,心虚道:“侯爷,说来话长。”

    这该怎么解释呢……因为孟令婉抽了马一鞭?为什么抽马,因为孟小姐看她不爽,为什么不爽,因为她自称是方侯爷的意中人。

    岑宁心中干笑两声放弃挣扎,道:“听说彩头是把好刀,我眼馋。”

    方小侯爷没什么反应,只是懒懒道:“围猎的箭头是独制的,上面淬有麻沸散。比起寻常箭要重一点,拉弓时估算的风力,也要比寻常的箭更多一些。”

    原来如此,岑宁点点头,有一丝感动,“侯爷觉得我能赢?”

    “本候只是不想你输得太惨。”

    “……多谢侯爷指点。”

    招呼走了方纵游,岑宁打算换个地方碰碰运气。正如方小侯爷所言,这回她是挂着北平侯的名号来的,她输就是北平侯府输。

    至少不能输得太丢脸。

    正所谓失道寡助,祸不单行。大约是这匹马先前奔跑过猛,体力不支,现在居然怎么催也只是哼着鼻子慢吞吞地挪着步。

    此时,透过密林的阳光直射在马背的箭筒之上,反射出冷冷寒光。

    岑宁环顾四周,此处位于山腰中段的山坳处,地势形似口袋,入口平坦,越往里越狭窄,两壁山崖也越陡峭,悬崖之下有巨大脚印与新鲜的皮毛。

    岑宁检查了山势,又挥手砍断了几根藤蔓枯树将缺漏补足。取来大雁劈作几块,用细绳拴住,在关键的几处岔路口滴上鲜血,箭尖混着鲜血裹入大雁的肚中。

    安排妥当后又将马牵远了些,自己挑了个视线广阔的高处,放慢呼吸凝神等待。

    一炷香过后,空气中逐渐弥漫出血腥味,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时在四周响起。

    晚霞逐渐染红天际,岑宁张着弓,盯着一处暗影,安静对峙。

    围猎的队伍陆陆续续回了猎场,有司仪在旁一一记录,皇上猎了头狼和两只雄鹿,几位皇子猎了几只獐,几头狐狸。其余人,大多是猎了野兔,大雁等。

    人们眼中暗含期待,不停张望着下山的路。

    “不会是怕丢人不敢回来了吧?”

    “输不起还敢拿令绸?”

    一阵马蹄音由远及近,白色骏马从丛林奔出,众人听见远远地有人来报:“孟小姐回来了!”

    孟令婉收获颇丰,宫人们将猎物台上,司仪在旁念道,狐狸三只,大雁三只,幼鹿一只。

    作为年轻女子单人狩猎,这实在是个十分不错的成绩。

    孟令婉怀里抱着一只幼鹿,在皇上面前行过礼,欠身道:“臣女见这幼鹿失了母鹿实在可怜,还请圣上恩准臣女,将它带回府里圈养。”

    皇上十分开心,不但夸赞了孟令婉骑射俱佳,亦有仁爱之心。

    就在众人附和之时,岑宁浑身是血,侧坐在杂毛小母马的背上,晃晃悠悠地下山了。

    不等宫人传报,一计粉色的身影极快地飞掠到了马前。

    岑宁翻身下马,抬了抬下巴,邀功道:“怎么样,没给侯府丢脸吧?”

    小侯爷却沉着脸,没有搭理。

    众人这才看清,这马走得摇摇晃晃是因为后头还拖着一个木架,而木架上绑着一头庞然大物。

    “是头熊!”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岑宁低头看了看自己,青色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脸上手上尽是划痕,确实有些狼狈,小声解释道:“呃……事情有点复杂。”

    其实捕猎过程还算顺利,只是岑宁原以为是头狼,陷阱搭的藤蔓选得细了些。没成想是头熊,这熊力气蛮横,拽着陷阱身中数箭还硬生生地跑出好远,岑宁为了把熊拖回来才搞得浑身是血。

    一件银色大氅朝着岑宁兜头盖下。

    方纵游冷冷道:“你觉得为了猎头熊满身狼狈,很给本候长脸?”

    岑宁瞄了一眼周围赞赏惊叹的目光,很想点头。但是看着方纵游的眼神,她谨慎地,摇了摇头。

    “那你是觉得,本候输不起,需要你如此卖命?”

    岑宁很想说,是她夺了令绸,就算是输,也绝对是她比方纵游更丢脸。

    但理智告诉她,方小侯爷此时很不对劲,最好不好顶撞他。

    “要不等我回去再解释?”岑宁给了眼神,连忙溜到司仪身后,先去回禀了皇上。

    皇上看着这浑身狼狈的小姑娘居然凭一己之力猎了一头熊,觉得十分新奇,便问了经过。

    岑宁将她如何观察地形,设下埋伏,诱敌深入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皇上龙颜大悦,笑夸她有用兵之风,用此计谋来猎熊实在是大材小用。

    她本就是将门之女,当然有用兵之风。

    熊被抬了下去作为晚宴食材,岑宁随宫人回去换衣洗漱。

    那柄作为彩头的宝刀,也随着一道口谕,被送来了凌风阁。

    此刀只比小臂略长,刀鞘上镶满各色宝石,金丝缠绕流光华彩。刀刃不知是何物锤炼,在烛光下竟然泛着隐约的桃红。

    岑宁掂了掂刀,觉得很是趁手。

    “这刀不错。”岑宁十分欢喜,只是刀鞘有点浮夸,回头换一个低调些的才好日常佩戴,“这刀可有名字?”

    宫人们回答:“还未命名。”

    岑宁盯着刀刃,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笑道:“那它从此便叫做小桃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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