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煜领着纪芙薇往前走着。
天幕已然暗沉,但还没有到漆黑的程度。
深蓝色的背景里混杂了几分墨色,其中星点的光亮更加分明,显得格外静谧又深邃,闪烁的明星映衬着人间的火光。
她满脑子繁乱的心思,却又捕捉不到源头,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如既往高大伟岸的身影,感受着自相触的手心地方传来的温度。
更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是“空”的。
变故来临的一刹那,她的脑子里就一片空白,瞬间所有的记忆也好、情绪也好都被抽走了,她一下就蒙了。
周围还是很喧嚣,各种叫闹的声音无法停止。
人群中弥漫着惶恐不安的情绪,尖嚎混杂着哭喊,各种声音。
“别担心。”萧晟煜在前头走着,还不忘安抚跟着后面的纪芙薇,似乎是知道她慌乱的心情。
她有时候会陡然升起一种混杂着恐惧的莫名情绪,那股奇怪的力量鼓动着她回过头去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的场景,但更多的时候,她能感觉自己浑身的气力都被抽走了,她知道自己是不敢看的。
血腥、死亡、哭嚎……都是她避之不及的东西,是她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浑身发抖的东西。
纪芙薇又觉得黑暗变得格外可怕。
即使是一条街灯火明澈,尤其是通往点灯一路,根本不见她看不清的模糊的影子,她却仍然觉得好像藏在某些不让人注意的角落里,有某种强大而可怖的鬼魅——
这些恐怖的魍魉想要夺走萧晟煜的性命。
纪芙薇的思路奇异地停顿了一瞬。
是的,他们想要伤害皇帝,他们想要伤害她的恩人!
从心脏处,突然向身体的各个地方传递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她原本冰冷如霜冻的身体陡然间活了过来。
纪芙薇又有了力量,她又有了活动的能力,她变得从未如此坚强。
不可以!
她心想。
任何想要伤害她的救命恩人的人,都该死!
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企图夺走她的恩人的性命,除非踩着她的尸体。
死亡好像渐渐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纪芙薇感觉自己连呼吸都重新拥有了温度,她的心脏依然在强有力地跳动着,咚咚咚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每一记脉搏都印证着她的决心。
她跟上了萧晟煜的脚步。
再不是那种被推攘、拉扯着,踉跄着往前,像是个行尸走肉般的,迷糊地跟上。
而是她笃定着,坚定地用自己瘦削微薄的身体,挡在背后,跟在萧晟煜的后面。
“如果有敌人冲过来,不管是怎样厉害的刺客,我都要挡在前面。”纪芙薇在自己心里发誓。
她觉得自己已经回过神了,除了这件事情,她想不到其他旁的什么了。
我要报答恩人!
她固执地往脑海里刻着这个念头,强迫自己除了这件事情之外不能去想其他任何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他是如此沉着在胸。
有好几个瞬间,在避开人群,从人群的推攘中寻找到一条逆流离开的路时,纪芙薇都觉得萧晟煜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战斗得如何激烈,他知道从各种跑出来的人究竟属于何方,他好像早准备了“天罗地网”,他似乎很清楚他们应该往何处去。
“茶楼?”她小声地嘀咕一句。
“什么?姑娘怎么了?”旁边宫女没有听清,发钗早在阻拦拥挤的人群时就被人挤掉了,她有些狼狈,但还是坚定地护着纪芙薇,努力不让人群推攘过来,另外还护着她,不让某些人带着的扁担或是其他东西戳着人。
“没有。”周围太喧闹了,纪芙薇不得不大声地回答,“我们该往哪里去?什么茶楼?”
萧晟煜听见了声音,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说道:
“就在前头。”
等到了茶楼,纪芙薇才有功夫喘息一口气。
这茶楼开得格外安宁,虽然一楼也有不少避险的人群,但萧晟煜带着她熟门熟路地上去了二楼的包间,一路上来皆有人与他们行礼,看着是分外规矩。
包厢的门一早敞开着,陈设分明,也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
萧晟煜一个眼神示下,李顺就去把窗户打开了,外头的味道于是立刻霸道地吹了进来,这里灯火点得明亮,他们在这儿看得格外分明。
追兵甚至踩在了周围有些店铺的楼梯上,兵刃相接,鲜血飞溅,惨叫和腥味混在一起。
纪芙薇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时候居然还能判断出,这敞开的包间里,用的家具是黄花梨木的,桌子、板凳,旁边的博古架皆是一套成配,所用木料成色极好,几乎看不到拼接的痕迹。
多半这些所用来自年份很久的一大块木头,雕工绝佳,用的是八宝纹案,线条连贯清晰,深浅分明,勾连不断,寓意福禄绵延、子孙万代。
至于茶具,那就更加稀罕了。
茶壶里原有一壶没泡东西的冷清泉,萧晟煜一抬腕往水缸里一倒“废水”,自二弯流壶嘴出水的水流线条极其漂亮,在灯火下透明的清泉水几乎在发光。
水流落在几乎满缸的小水缸里,也不过是轻轻激起了两圈涟漪,半点水花都没有溅出来,水珠都寻不见,声音也极其好听。
本来躯体方形的茶壶就不太好制作,结果还能有这样顶级的出水效果,堪称奇绝。
即使是纪芙薇这种不太懂的人,都知道这茶壶有多好,绝对是价值千金还难求的好壶。
这时候,纪芙薇心里的古怪就更浓烈了。
但她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什么也没有说。
萧晟煜便在那头烧水泡水,动作不紧不慢,前后用的皆是精良,是她只在他这里见过的“精品”。
随后,他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见她仍怔愣不安地看着他,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摆,视线不住往台阶处看去,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一瞬间,她深觉他就是世界的中心。
所有人为他而动。
刺杀的、保护的、谋算的、无辜的,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而他此时正坐在风暴的最里,却仿佛被所有人忽视,如何的龙卷都好像袭击不到他的身上。
这个大燕的皇帝,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拉着她的手,正不紧不慢地提壶。
空气中多了一股味道。
血腥、黄土、花香、檀香,还有人群的惊恐与苦涩里,突然多了一阵格外分明又如此强烈的味道,是水的味道,随后是茶的味道——
茶叶泡开之后升腾起的那股强烈的仿佛能够荡涤一切,却又只是和那些糟糕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格格不入的清幽又宁静的茶香。
“喝茶吗?”
他于是给她也倒了一杯热茶。
她呆呆地摇了摇头,等他推杯过来才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眉目才一皱,眼中已盛了水色。
他叹了口气,这才感觉他对她是有几分无可奈何的。
“不怕。”
他向她张开了怀抱,主动地。
纪芙薇扑进了他的怀里,深深地嗅着,用他身上的檀香覆盖那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地哄着,神色是他未曾意识到的温柔与无奈。
那些惊人惊恐的声音,全都落在了她的背后。
纪芙薇所有的颤抖与不安都停止了。
萧晟煜本不想如此的,可看着她如此惊惶害怕,半天不能回神的模样,他根本硬不起心肠来。
原还以为有几分回转的余地,没想到今儿居然这么巧就真的引出了那条蛇。
他心里叹了一声,小声地哄着她,给她解释。
“我原就料到这段时间不会‘太平’,倒也没有想到他们如此迫不及待。”
怀里的小姑娘整个人抖了一下,像是一下僵住了。
萧晟煜既然开了口,就不会一点不透。
“我早有对武将和十二卫所做清理的意思,锦衣卫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控制得最好的一个。不过没有想到,先动手的不是被裁去的那群人,反而是地方上的……”
他微眯了眯眼睛,又很快舒展开眉眼,神色仍然平静,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他们就在靠窗的位置,下头不远处的情况其实看得挺清楚,萧晟煜也能看出来他的人手瓮中捉鳖,已经把贼人都清理干净了。
这本就是萧晟煜的计策,他也做了完全的准备,不是今天就是之后,终归是在他休息、微服的时候。
只是没有想到会吓到纪芙薇,他倒是有信心护住她,但到底慢了几分,叫她瞧见了那些乱象。
叛党之来由就那么几处,最让萧晟煜怀疑的就只有那么几家,向家也在其中,不过这就不好和纪芙薇透露了。
当然,他最怀疑的不是武国公府,而是地方上——
牵扯到了地方军政,总是要麻烦些的。
好在锦衣卫出色,总能抓到活口。
这些人手应该不全是死士,多的是孤注一掷之人,到时候一查探就知道了。
但纪芙薇想的却不是这些事情。
不如说,她根本不介意和恩人一道面对。
“怎能如此呢?!”纪芙薇一下从他怀里起身,满是惊惶地看着他。
她的不安再不是因为对自身安危的恐惧,独独是对他性命的担忧,在所有事情里面,她唯独最担心这一点。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她白净的小脸上写满了焦急,“陛下这等尊贵的人,怎能以自己安危冒险……”
萧晟煜极短促地微笑了一下,安抚地摸了摸她后颈,又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发髻。
他微微俯身。
周围人无一敢看,李顺也赶忙低下了头。
萧晟煜倾身,凑在了她的耳边,呼吸好像就打在了她耳尖,有一股奇怪的难熬的痒让她几乎端坐不住,但她仍呆在他怀里。
他很小声地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道。
“朕之谋算,从未差落。”
纪芙薇微微一怔,想到从前至后,他始终胸有成竹的模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因为我……我原本是……是您带我出门,多了个包袱才……”
“没有的事情。”他微笑着否认,“多你一个也是一样的,朕还没有差劲到‘护不住你’的程度。”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是选了今日,还叫你见了那等血腥场面,回头该睡不好了。”他轻柔地抚了抚她的鬓发,一双黝黑的眼睛里映衬着她的身影。
纪芙薇微微一歪头,用柔软的侧脸贴着他温热的掌心,神色依赖而信任,眉眼温柔。
那股好像永远也散不去的愁苦在他面前似乎从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二弯流:茶壶壶嘴的一种。
感谢投雷灌溉的小宝贝们。
因为后天要上夹子,明天的更新应该会提早一些,放在白天,后天24号的更新在晚上11点左右。
推推自己的仙侠预收《渣了反派后我揣蛋跑了》6628907
文案:
阮樱,剑宗执剑长老独生女,千娇万宠,有名的傲慢大小姐。
据传阮樱虽冰肌玉骨、貌美如仙,但性格恶劣,行事卑劣无度、欺上凌下,每出行必有数十美男护卫,赤练长鞭舞得叫人闻之色变。
只有剑宗内自己知道,这位小公主啥都不缺,唯独缺心眼儿。
这天,阮樱又叕看上了个美男子。
此人剑眉星目、面若冠玉,眉心一点朱红,蜂腰翘臀、丰神俊逸,是她平生所见美男之极。
这还犹豫什么?!
阮樱:我可以了。
然后,
她就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他双目紧闭,她浑身酸痛。
一道碗口粗的天雷对着她劈了下来。
她陡然醒悟,自己是前世看的一本仙侠文里的炮灰女配,女配做事放浪形骸,致力于给所有人添堵,最后被忍无可忍的大反派一巴掌拍死了。
而刚刚那男的,怎么看怎么好像就是书里的大反派,刚好他有一段时间隐姓埋名在剑宗……
趁着人还没醒,她果断收拾包袱跑路了。
阮樱:命要紧,我白给了。
阮樱背着她的小包裹,一连跑了很多天,饥寒交迫,怂得不敢回宗。
结果饿着饿着,这肚皮还渐渐鼓了起来,喝凉水都长胖吗?!
正打算去秘境混个几十年,闭关躲躲风声。
还没到地方就晕了过去,被好心村民送到了医馆。
一查——
完了,多了个蛋。
救命,我怎么就当妈了?!
神兽多族已经近万年没有新生崽出现,最后一只麒麟正是实力逆天的少主游颜竹。
奈何少主资质绝佳却天生性情冷淡,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冷心冷情,千年了,身边连个母蚊子都靠不近。
这天,愁得头发都白了的麒麟长老们突然集体做梦。
梦里一只黑底金纹崽崽蛋正散发着柔和的光,在看不见面容的女子身边打滚撒娇,发出“嘤嘤嘤”的奶叫要和娘亲贴贴。
奈何神兽一族有天赋神通覆盖,缺了父亲,即使是亲娘也感触不到崽崽蛋,把这对母子急个半死。
醒过来的长老气得胡子都拔下来了,哪个小赤佬?!
掐指一算,好家伙——
铁树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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