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宁寿宫李皇后有请……”

    来通传的太监心里暗暗叫苦。

    陛下与纪姑娘正是刚刚确定关系,柔情蜜意之时,哪里愿意分开?

    原本瞧着陛下的心情极好,这就打算随着一道出宫去了。

    结果倒好,宁寿宫这就来了人,传话的宫女他见着好些次数了,顺手便收了银子,哪成想——

    李皇后娘娘可真会挑时候。

    他自己都在心里感慨,连慈宁宫陛下的生母太后娘娘都没有在这时候把陛下请去,怎么宁寿宫那位就事情那么多呢?

    “李氏有什么事情吗?”萧晟煜面上辨不出喜怒,但原本笑着的颜色确实淡了不少。

    纪芙薇就在一边儿瞧着,倒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最多是感到些意外。

    她在宫里时候,这位哀宗的皇后李氏看着并不起眼,和宫里两座大山的圣睿太后和圣显太后不同,她虽然一样是死了丈夫,但她既没有嫡子也不见多出众,反而因为她辈分极低,虽年岁上只比纪芙薇稍微大一点,但在宫里头反而难于行事。

    纪芙薇可以说,同样是“寡妇”,李皇后可比她辛苦多了,当然她钻研佛法也比纪芙薇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要认真得多。

    到现在,纪芙薇也才将将背下来了两卷经书,最熟练的大概就是心经了,至于旁的,那只能说是马马虎虎,对着经文念还行,速度快了也不成样子。

    “倒也瞧不出来,”太监低垂眼眸,心下念头一转,“大略是想要与陛下一道论佛法吧?”

    萧晟煜眉头一挑,纪芙薇心里有几分失落,但没有想到他当下拒绝。

    “今儿是大年初一,”他说,“侄媳李氏也不必如此刻苦。朕观她潜心于佛多年而未有所得,想来也不急于一时半刻的功夫,若真的有心,便再过几日。”

    萧晟煜说得十分自然,也未曾错过她面上没压抑住的笑。

    黏黏糊糊的又不止他一人,纪芙薇也不想和他分开,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耽误他正事,可正事不正事的,还不是他这个皇帝一句话的功夫。

    “过了十五,朕会请慧智大师进宫来,若她有心,到时候可以与大师多学习,至于今天就算了。”

    “是。”太监立马应是,脚底抹油走了。

    还好皇帝没有怪罪,准娘娘脾气也好,不和他计较,不然他这种在大好的日子里来传这种“鬼话”的太监,可真是要倒大霉了。

    所幸李顺公公提点他,不然真要按照李皇后那儿的意思多劝上两句请了人过去,只怕是李皇后不会如何,但他这个小太监已经把人全得罪死了。

    这事儿也不是第一回发生了,李皇后本身脾气就古怪,当然大家私心里觉得这人大概也是被哀宗那个脑子不正常的逼的,原本瞧着多正常一个大家闺秀,现在反变得阴恻恻的。

    旁人读了佛经,都是面容慈和,有如陛下这般,天生几分神佛气息在身,但李皇后娘娘吃斋念佛,就叫人觉得她是在镇压她一身的“魔气”,怪里怪气的。

    两个人继续手拉着手往宫门口走,也不介意就这么傻乎乎地靠两条腿努力,全都没有上御撵的意思。

    这样说话还方便些,再说也能消消食。“我怎么觉得您方才说得有些不客气呢?”纪芙薇笑眯眯的,手指轻轻地挠了挠他的手心,被他一把抓住,随即十指相扣,掌心相抵。

    “那小太监打扰了我们,着实没眼色。”萧晟煜摇摇头,虽评价的是那个太监,却叫人觉得他是在说李氏。

    纪芙薇眨了眨眼睛,没有评价什么。

    李皇后到底是皇后,是先帝哀宗的妻子,她还没成皇后不说,就是成了皇后,在没了解清楚之前,纪芙薇也不想随便评价一个人。

    “自从哀宗去世,李氏的性子便更显得古怪。”萧晟煜倒也不避讳,就直接告诉了纪芙薇。

    这一路有皇帝的仪仗开路,根本不可能有旁人靠近,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除了御前的大太监,也没有旁人能听见。

    纪芙薇身边伺候的宫女跟在李顺那一拨人的旁边,这些御前的太监知道她们是未来皇后身边的得力宫婢,也愿意给个面子。

    毕竟,往后是要一道共事的。

    “留下的两个孩子一点儿不管,哀宗在时她若有怨便罢了,人既然已经薨逝,留下两个无辜的孩子,一个还是遗腹子……她却一丁点儿身为皇后的责任都没有承担起来,既称不上是合格的嫡母,也算不得一位优秀的皇后,连王妃的工作都没有能够完成好。”

    “便是哀宗不仁,没有做好,她也应该自立起来,可惜……”

    纪芙薇面露惊讶,萧晟煜这话可说得相当不客气了。

    在他眼中,这位李皇后竟然是如此失职,可转念一想宫里那两位以及她们的生母……她又能够理解他评价的原因了。

    李皇后的两个庶出子女,清湘公主的婚事还拿捏在她这个嫡母手上,可别说教养了,就是如今这么关键的时刻,她竟然也是半点不管。

    她便是不管也就算了,纪芙薇也听得李皇后与哀宗颇为不睦的一些传言,那她将两个孩子托付给她们的祖母西太后张氏也不是不行。

    祖孙之间既有血缘联系,再有张太后的责任心在,两个孩子也不至于那么难为,结果也没有。

    因为李皇后是嫡母,即使是亲祖母也不能越过孩子的母亲去安排孙女的亲事的——

    尤其张太后是这样的性子,旁的不说,以她讲规矩讲道理的习惯来看,没有李皇后的委托,张太后也不便于主动出手。

    当然这其中还有部分原因是在张太后的上头还有个更大辈分的谭太后在,而当今皇帝既不是她丈夫也不是她儿子,大嫂和小叔子之间也需要避讳,所以张太后想直接管还缺个名头,可李皇后愣是不给这个机会。

    她好似完全不知道一般,就这么任凭两个孩子在宫里生长。

    若不是当年太妃们机灵,李皇后甚至可能不知道哀宗后院里还有个怀孕的妾室,这妾室肚子里的是哀宗遗腹子和唯一可能的儿子。

    最后,遗腹子皇子萧菁和跟着小叔叔汝阳王活动,在尚书房学习又住在了南三所,与后宫的牵扯并不多。

    而另一个大一点的清湘公主则跟着小姑姑光化公主一道,到现在也不例外,就指着张太后的仁慈过日子。

    萧晟煜是不便于开口,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些情况。

    若没有他的暗中庇护和示意,这几个孩子的处境不会有如今这般,至少吃穿用度各方面都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

    以前萧晟煜也不会与她提起这些,但现在他说了,纪芙薇才晓得原来他是这样的想法。

    “哀宗与李氏之间……”他迟疑了一瞬,最后叹一声,“是无解的,两人之间不仅是怨,想来李氏更是恨得厉害,这方面朕无意指责于她,只是她无论如何不该这样对两个孩子,就算她自己不愿管,想来交给圣显太后,张太后一贯面冷心热,又怎么会拒绝亲孙子孙女的靠近?”

    萧晟煜刚回京登基的时候,也和李皇后说过很多话,主要是李氏憋了太多的东西在心里头,她似乎因此对他信仰的佛祖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更多的信任——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是自己让她盲目地信了佛,她不是合适的人,这才会到如今都没有半点收获,十几年研读,也不过是做了个表象,可她却好似“乐在其中”。

    “朕从未如此错误地引导过她,也没有向她传道的意图,”他叹了一声,“可李氏却闷头钻了进去,虽将她一腔怨气瓦解不少,却也不管不顾,叫她忽视了身边人,以至于两个孩子处境更艰难了。”

    “想来张太后娘娘也没有少为皇子公主操心,”纪芙薇温柔道,“陛下日理万机,后宫里两位娘娘都不是蠢笨之人,不会叫那纰漏真的发生,往后我也会……”

    纪芙薇脸一下就红了,她支支吾吾的,想说点什么,却又感觉很不好意思。

    萧晟煜神色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额头,反而满是信赖地道:“那便交给我的芙薇了……”

    话虽如此,但他也不想叫他的小姑娘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祖祖辈辈的事情烦忧,他的后宫会很干净,只有她一人,那么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再多的那些,他会替她打理好的。

    至于以前——

    只有他不愿浪费精力去处理的,没有他处理不了的。

    萧晟煜抱着她上了马车,又拉着她的手道:

    “坤宁宫该有新主人了。”

    纪芙薇微红了脸,害羞不敢看他。

    萧晟煜却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瞧,只觉得她愈发可爱,根本让他移不开眼。

    “回头我叫人把坤宁宫的舆图送来,你按着自己的喜好布置一下?”他问她,“许久没有住过人了,总归是要重新装修的,按着你的心意来最好。”

    纪芙薇迟疑地点点头。

    “嗯。”

    就听见他继续轻松地表示:

    “往后我们虽也是一样住在宫里,但经常的也可以出去逛逛,每年寒暑到行宫去玩耍也是一样的,几位先帝皆修了不少行宫,有些一直保留着,只是朕不爱带人出去。”

    “若只朕一人,那便随了性子往那山寺去逛。”他紧紧地怜爱地抓着她的手。

    “但若是多了我的薇薇,我又哪里忍心……从没有带着皇后到处礼佛的道理,那我们到时候便能往各处的行宫换着住住,若是娘娘们身体允许,也叫她们一并轻松轻松。”

    纪芙薇眼中满是如水柔情,听着他的描述,心都好似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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