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想要见着他们的孩子, 但实际上纪芙薇很清楚娘娘们真正的态度,高太妃本就是当年仁德太后许以皇后之位要她生儿子她都不生的人,这会儿与其说是用兔儿爷暗示他们尽早怀孕, 不如说是娘娘觉得有趣,把她幼时玩的东西送给了她疼爱的小辈。
纪芙薇头顶的婆婆就不用说了,谭太后首先就放了话, 瞧着是格外开明。
天下再没有这般和蔼的婆婆了,纪芙薇甚至觉得娘娘比亲生的都要宽厚几分, 至少她生母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有孩子是一个活法,没有是另一个, 再说你年纪还小,哀家都是快四十才得了皇帝这一个,这方面自是个人缘法,急不来。”
陛下的态度也差不多,甚至还显得更随便一点。
“芙薇你若是喜欢小孩子,那我们便努力一些……但若只说我的态度,我暂且也想象不到我们孩子的模样, 也没有构想过那样的生活,不如说, 在遇见你之前,我甚至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娶妻,会有这样如普通人那般平淡而温情的生活。”
话虽如此, 纪芙薇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
叫她拼命喝药、吃偏方怀孕, 成天到晚只专注于怀上皇嗣,那恐怕不成, 但若说她没想过自己像娘娘们那样成为一个母亲的未来, 那也不可能。
窗棱边上风景极好, 院子前头的葡萄藤虽然没了,但小部分爬山虎还在,小太监修剪得勤快,自然连黄叶都看不见,不过绿叶剩的也不多,也就这两周天气再次转凉,估计就该把看起来枯黄不雅的植物茎秆铲了,院子里换成盆栽的松柏墨竹了。
想到这里,纪芙薇抱着膝盖坐在贵妃榻上,脑袋往边上一歪,就想要靠在窗户边上。
不成想某人悄悄走到她身后想给她个惊喜,见她突然把小脑袋往椅背上头磕,还以为她想不开要撞脑袋,当下便伸出了手。
纪芙薇也没料到头一侧就埋进了那只温厚的大手里。
她惊讶地直起身子,忙把腿放下,身上裹得绒毛毯子往边上一放,就要穿鞋从踏上下来。
“没事没事。”萧晟煜见她不是想不开,只是在那里发呆,心里松了口气,又好笑自己大惊小怪,半点都放不下心来。
“就这么着吧,还穿鞋呢,麻烦。”
“这……不好吧?”纪芙薇迟疑。
陛下来了,她不仅没下来行礼,还这般仪容不整地在那发愣,纪芙薇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之间那些规矩的、礼教的东西在悄无声息中就消失了。
就像现在,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他的怀里,两个人说话也不再端着过去的架子,甚至萧晟煜都鲜少再以“朕”自称,你我之间,并无差别。
“是天冷了,不舒服?”
萧晟煜还挂心她的身体,前两天纪芙薇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控制住吸了几口冷气,当下便咳出了声,后头立马看了太医,喝了姜汤,没有生病,但他总还忧虑是不是身体还是弱了一些。
“没有不适,”纪芙薇便干脆往他怀里钻了钻,拿了小毯子过来把两个人一起裹着,“就是天冷了,不太想动,就坐在屋子里发呆。”
她的凰鸟拔步床做得很大,但卧室本身大小有限,分成睡觉的里间和外头分出来的稍微大一些的隔间。
这样玲珑精致的屋子,能聚气,风水也布置得好,最要紧的是在外头烧的炭盆,里头屋子也能跟着一起热起来。
这段时间宫里已经在忙着整理和疏通管道。
每年烧地龙之前都要花这么一番功夫,像慈宁宫和寿康宫两个住着老太后的宫殿,那是已经用起来了,萧晟煜的干清宫当然是最早的。
但纪芙薇这儿,她作为新妇,为了表示自己与民同乐、与民同苦的态度,其他地方还没有准备好,她这儿即使准备好了也没开始烧。
不过也就相差个几天的时间,不会真的让她这个皇后给冻着,她这儿碳是最好的,屋子也是才修成,一应物什全是新的,被褥都要更舒服几分。
“冷?”萧晟煜摸了摸她的手,温软如玉的柔胰拢在手中,微热的温度传递而来,他稍微松了口气。
“不冷呢。”纪芙薇坦言,但就是这样抱膝蜷坐着,比端坐着要轻松,尤其让她觉得安心,她前几年都是这么挨过冬天的。
这会儿虽然不用这个法子留住身上的温度,但习惯还在,偶尔这般偷个懒还是很轻松的。
“今天还有事情?”
“没有了。”
纪芙薇摇摇头,额间的发丝擦在他的脖颈,有些痒,连打在他颈侧的呼吸都是香的,叫他一下喉头发紧。
她眼瞧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纪芙薇偷笑了一下,心里想着什么没让她的陛下知道,不过还是没有忍住,很快地探了探,温软的双唇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个红唇的印记。
她偷笑一声。
萧晟煜一僵,低头看去,小猫咪干了坏事,就又装成小蜗牛的样子缩了回去,低着头重新埋在他的怀里,就是不肯看他。
“既然无事,那我们便做点叫人高兴的事情吧。”
在她一声惊呼中,纪芙薇被萧晟煜一把抱起,径自往床上去。
方才的小毛毯落在了地上,却无人在意。
很快,顺手扔出来的一件件衣裳便和它一道在铺了垫子的地上作伴。
床帐放下,传来声声压抑的喘息与娇泣。
两个人直接错过了晚膳,大半夜的叫了水又走了膳。
纪芙薇压根没自己走动过,清理都有她的陛下抱着她去,伺候着他,坐在被窝里,所有吃用都是萧晟煜起来吩咐送到了床边的。
他亲自舀了一碗血燕窝来给她,含笑地问要不要喂。
纪芙薇拢了拢披散的头发,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坚定地拒绝。
“我看外头你叫人整理了什么东西出来?”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
之前喝了几杯热水,这会儿又喝了几口甜汤,纪芙薇嗓子舒服多了,叫他哄得舒舒服服,这下愿意说话了。
“是打算给李皇后送去的,她院子里还有王淑妃和孔美人两个,三个人都还年轻,和其他娘娘们不太一样。”
王淑妃生了清湘公主,孔美人得了萧菁和皇子,虽然这会儿皇子都已经开了府送出宫了,公主也准备定亲了,但他们生母还年轻,都在宫里熬日子呢。
纪芙薇想着若是不知道便罢了,但如今了解了内情,便不好一点也不做了。
格外的区别对待倒不至于,但这群可怜女人和已经上了年纪的太后太妃们还不太一样,连保养品都不是一个类型的,给太妃们用人参鹿茸之类的可以,给年轻些的燕窝枸杞一类才更合用一些。
“你亲自送?”萧晟煜眉头一挑,“不然叫人跑一趟就是了,你在床上歇一歇。”
“……”纪芙薇无语地看他一眼。
明明是陛下白日宣淫,从白天到晚上,她倒现在都还没有什么力气。结果,让他说的,怎么好像她也跟着变得奇怪了起来,叫人怪说不上来的。
“唔,是辛夷和我传了些话,说宫里有一些小话在,已经被控制住了,但我寻思着这源头还是在娘娘那儿,不论李娘娘真心态度如何,我总得要跑一趟,叫人觉得我们两个关系是很好的。”
“哦。”萧晟煜不太在意,但不是不知道。
既然她已经有了成算,嘴巴不牢传宁寿宫小话的宫人也被控制住了,流言没有四起的可能,但她作为新妇,开头总是要更谨慎一些,如果这样会让她觉得轻松一点,那她亲自跑一趟便跑一趟吧。
萧晟煜大概能琢磨出来小姑娘的心思,她现在就和初入朝堂的士子一样,总是满腔的抱负,事事谨慎,唯恐出了纰漏,等以后有了经验就知道,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大事情,只是有些总要经历了才能明白。
翌日。
宁寿宫迎来了这位风光正盛的皇后娘娘。
纪芙薇的到来对这座几乎已经枯寂的宫殿是意料之外的,但对她来说,这儿的冷清也完全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住过谭太后的慈宁宫,也见过张太后的寿康宫,虽然她们年纪比李皇后大得多,年轻主子也比李皇后的宁寿宫少得多,但她们的宫殿都没有眼前的这般孤寂和冷清。
如果不是那股熟悉的佛香,纪芙薇甚至以为这里是什么荒僻的冷宫。
虽然陈设并不旧,装饰也并不寒碜,但宁寿宫从内向外散发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暮气,李皇后本人的精气神也远不如两位太后,两位生育有功的妃嫔也不及太妃娘娘们那般明朗,就是笑都好像是强打的精神。
也就清湘公主,听到了信儿,忙跟着一块出来跪拜,在视线落在她这个玲珑可爱的小姑娘身上的时候,王淑妃和孔美人脸上的笑容略显得真挚了几分,看来是用了心的。
偌大一个院子,竟然只有清湘公主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让人觉得是有生气的,无怪整个宁寿宫都让人呼吸一窒了。
李皇后穿着一身僧尼的法袍,灰麻色的袍子看起来很简单,但她定睛看去才发现并非她想象的清苦,里头一样是金丝银线,只是特地做成了这般的样子,用料也不是真的麻布,而是蚕丝仿的麻布样式,花纹做成了暗纹的样式,在阳光下才能瞧见衣服上那些金银与绣活功夫。
不细看还好说,等纪芙薇看得清楚了,她才有几分咂舌。
从李皇后的衣服到头饰再到脸上化成好像没有敷粉样子的自然的淡妆……若纪芙薇真不懂也就算了,但她也是会做衣裳的人,这会儿便怎么怎么觉得李皇后其实相当用心,从仪表到神态都像是下了大苦工的。
正是因为她懂,她才会这份“精致”下掩藏的“努力”而震惊。
可若是一个人真的很认真地在过日子、在生活,她这个宫殿、这个院子会变成眼下这个样子吗?
纪芙薇觉得不然。
不论是谭太后的顺心而为、颐养天年,还是张太后的不改志向、恭谨有加,那都是有想法地认真生活的样子,她知道她们的态度,也知道她们身边人会受到如何的影响,又会创造出怎样一个生活环境。
但李皇后似乎不太一样,纪芙薇说不清楚她这个劲儿是用到了什么功夫上……好像她的念佛,都是念给旁人看的,她自己的心思不知道藏在了哪里去。
不过这会儿她过来也不是为了了解李皇后的内心和意图的,纪芙薇只是来送一些能关照她们的生活和需要的物资,和王淑妃这个生母讨论一下清湘公主的夫婿选择,顺便让那些流言因此彻底消解。
两边一来一往,有问有答。
李皇后接话的时候并不对,对纪芙薇是肉眼可见的冷淡,甚至不想做出关系和睦友善的姿态来,好像她就是这么清高不染世俗的一位佛门弟子。
王淑妃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指望着纪芙薇,也知道李皇后的古怪性子,她接话的时候多一些,还勉强热了热场子,让孔美人参与了进来。
孔美人怀皇子的前夕,正巧遇到了两位皇帝才驾崩的时候,即便有额外开恩,她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最后虽然生了下来――皇子萧菁和这会儿年纪轻轻地都住进自己的府邸了,等成婚后估计就会安排去封地――但孔美人身子骨却一直没有能够养好,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听声音就知道她“底气”不足,是亏了些的。
纪芙薇于是多关照了几句,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告辞离开。
这会儿,李皇后才主动提出要送一送。
纪芙薇以为她要和她说什么,便由着她领着慢慢往外走。
结果半晌,她都没有提一个字。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这里,伺候的人没有靠近,抬轿的更是一动不敢动,谁也不敢打扰两位主子。
“就到这儿吧,”纪芙薇只好开口,“李娘娘您也还是回去吧,若有需要差人来说一声,能做到我一定为您办到。”
李皇后看着她的脸色分外复杂,夹杂着诸多的辛酸妒忌,一双曾经很好看如今却满是沧桑痕迹的双眸闪烁着泪花,是满心的委屈和不甘。
她终于没有忍住:
“你可真是好命。”
好命?
纪芙薇闻言愣了愣,没有辩解什么,只勉强提了提嘴角,淡淡道:
“都是陛下看重,臣妾自当尽职尽责。李娘娘请回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雷灌溉的宝贝们,狠狠地啾咪一口!
另推自己古言预收《藏娇入怀》,戳专栏可见~
文案:
香车宝马、绫罗绸缎,谁见了王月杉不感叹一句,她不愧是河中王氏留下的最后血脉、当今太后最看中的昭阳郡主,万千宠爱于一身,皎皎若天上明月。
王月杉什么都不怕,唯独很怕帝心所在的太子表哥。
只有太子姬筠熙,他的眼神太锐利,藏着熊熊的火,一眼看穿她的外强中干,软弱不堪。
不过,王月杉拿捏着姬筠熙的秘密――
东宫太子不举。
朝中诸大臣明面支持正统,实际早悄悄站了生儿育女的五皇子。
但他那双好像盛着雷霆的眼睛里,从来不见一星半点慌乱,似乎从不为此担忧。
姬筠熙自出生起便光环加身、荣宠不断,他是天命注定的太子,他的喜好是长安的风向标。
王月杉这个落魄的郡主表妹本不在他不喜的人里,可她实在是太笨了,叫人看了憋气。
她像个散财童子一样给所有人好处,却不知道这样只会吸引来别有所图的豺狼,根本得不到她想要的盔甲。
能给她想要的的人,除了皇帝,只有他这个太子!
但让他生气的是,只有见了他时,她那双乌黑的杏眼里没有半分欢喜,总藏不住恐惧。
更让他恼怒的是,他有了一个大麻烦,他发现自己唯独对这个怕他怕得要命的笨蛋起了反应。
成了太子妃后,王月杉鼓起勇气问姬筠熙。
“生、生不出孩子能不能和离算了?好歹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姬筠熙当即气笑。
第二天,腰肢酸软、下不来床的王月杉开始怀疑,这究竟是谁传的鬼消息?
哦,好像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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