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太妃娘娘一直都是后宫里相对更活跃的一个。
这个自然不是指她对皇帝多么忠心,而是指她本人性格活泼外向，且尤其喜欢骑马、马上蹴鞠等各种活动。
若是再年轻个三五年的，想来宫里太后太妃娘娘们也不至于这般紧张。
但实在是林太妃和谭太后私心里都觉得高太妃一旦放出去了,容易玩得没有数目，很容易便过了头,再加上这两年高太妃也不是没有生过病，虽没有重病在床的程度,但考虑到年纪在这里，不放心是自然的。
“娘娘才四十多岁，按说是没有干系,但许是前儿生病把林娘娘精着了……”纪芙薇迟疑地看向萧晟煜,希望这件事情由他来拿个主意。
贵太妃和宁太妃之间，按照等级其实是贵太妃更高一些，宁是林太妃的赐字,而贵妃本身就在四妃之上。
但慈宁宫几位娘娘这么多年的情分了，根本不是简单的品阶高低就可以分辨的，以位次高低压人未免太过冷漠,也污了娘娘们多年的姊妹真情。
林太妃这样万事不爱沾手，从不会主动表示自己真实想法的人,这会儿却如此态度鲜明地表达了不赞成，纪芙薇这个皇后当然不能当做不知道。
但高太妃也不是任性的人,别看着她性子自我，行事随心所欲,实际上还是有尺度并且将分寸拿捏到极致的,一般来说都不会做出真的让人为难的事情，她难得提出来了一个请求，都托到了小辈这里,纪芙薇同样不能无事娘娘本人的意见。
这会儿，该拿主意的应该是已经确定不会去的谭太后本人。
谭太后娘娘身体已经跟不上这旅途的操劳，而且萧晟煜这会儿是巡视边疆情况去的，不会有郊游那么清闲，年轻些的尚且好说，上了年纪的确实会感到辛苦。
但林、高二人皆是谭太后多年姊妹，两个人意见相左，都是出自内心真情的好意，这会儿谭娘娘也奈何不得，干脆将选择权交给了两个小辈。
“唉，这事儿确实不好处理。”
萧晟煜叹了口气，他是个很理智的人，心里是不赞成高太妃的“任性”的，但他也察觉纪芙薇的态度相对偏向高太妃，不管是两人关系这种私人情谊还是对娘娘本身的了解，她都更亲近高太妃，但林太妃的顾虑她也完全明白。
若只他一人选择，那他估计会不太留情面地拒绝，左右也是为了娘娘好。
但多了纪芙薇一个，他便忍不住多考量了几分，尤其在意她的态度。
然而，也就纠结了一天。
第二天，慈宁宫两位太妃娘娘居然都出来，且都改了口。
“不想去了？”
纪芙薇惊讶地看着高太妃。
“是啊。”她穿着身华丽的绛紫色长袍，虽说是守寡又不得改嫁的不好穿得过于艳丽，但实际上高太妃一贯的雍容从来都只让人觉得移不开眼，“我想了想，我这身体情况，若是坚持要去，只怕是要你们两夫妻辛苦很久，多带不少人马，你们是办正事去的……便还是算了。”
纪芙薇便更加不好意思了。
确实，萧晟煜是办正事去的，但他带上了自己，不就是有游玩的意图吗？
可高太妃娘娘都这么开口了，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准备，纪芙薇哪里好驳斥，没有眼色地说一些有的没的，到时候麻烦的还是她的陛下。
毕竟，办正事若是队伍太长，也容易被御史说是奢侈、玩物丧志等等。
纪芙薇这头得了信儿，还没来得及告诉萧晟煜——
他白天在乾清宫办公，中午都没有来坤宁宫休息。
下午的时候，林太妃娘娘就亲自过来了。
纪芙薇匆忙出来迎接，和相对活跃的高太妃不同，林太妃是甚少出慈宁宫的，据说她亲外甥厉宗在位时，她就已经不甚活动，基本只在自己的宫殿内，除了和太后请安，偶尔说说话，没有其他娘娘邀请她都不会主动出门，这会儿她难得出来，纪芙薇当然是亲自相迎。
没有想到，林太妃娘娘也改了口。
“我想了想，若是没了这次，只怕也等不来下次机会了，我们一直都知道高姐姐的心思，这会儿到了这个年岁，就这么些时候剩的，也不该真的拘了她。”林太妃娘娘口吻十分诚恳，“我自己的身体一般，但想来想去高姐姐之前的情况都好，说不准出去逛一逛，心境开阔了，也就不再抑郁了。”
见纪芙薇微愣，林太妃还以为是她心有不愿，也是她这个当太妃的不好，一会一个口风，叫人难办。
“……只是机会就那么一两次，”她叹一声，继续劝说道，“我知道你们带上了我们这样年纪的老人家，行礼只会更多，人手也要麻烦不少，队伍更长，但高姐姐身体比我们都要好些，她年轻时候就喜欢跑马，统共这点念想，再说她以前也随着先帝出行过，不会真的叫你们小年轻为难的。”
见林太妃越说越多，越发真挚诚恳，纪芙薇连忙表示。
“哪里会麻烦。能侍奉娘娘们是我的福气，再说贵太妃娘娘这样厉害的人儿能和我们一道，也是领我们涨涨经验。”
纪芙薇笑着安抚娘娘。
“您放心，我一定和陛下说，”她宽慰道，“只是今早贵太妃娘娘还来了一趟，又说是不想去了，可劳烦娘娘和高娘娘说一声？陛下和我都是很高兴娘娘也能一道出塞的。”
林太妃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无奈笑笑，亲和地拍了拍纪芙薇的手背，言语中并不见外。
“她倒也长进了，还知道避着人出门。”
行程早已经定下，差不多随行名单刚确认好的时候，大部分的行礼也都准备上了。
八月下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北面出发。
他们这一趟有几个地方要停留，几乎每个都是要道，不是驻兵附近就是要对当地巡查的。
纪芙薇跟着走了半个月就已经完全失去了一开始的新鲜劲儿，漫长的车马路程足以消耗所有最初的惊喜和欣然。
转眼近一个半月过去，走走停停，终于过了第一个要塞，北风扑面而来，温度瞬间降下。
他们到了本次北巡的第一个行宫，也是北边最大的行宫。
此行宫名为天璇，据说大燕的开国皇帝半夜曾经在此得一神仙相助，献计献策。
事情真伪说不清楚，不过天璇性格从此便成为了大燕皇帝们北巡居住的第一选择。
萧晟煜不是来带兵打仗的，家眷众多，可以的话他自然想为她们安排更好的居住条件，而不是到草原上住帐篷。
“这儿可真……”纪芙薇发自内心感慨，“前边还是一片黄叶林，到了这里，也就一日的功夫，进了天璇行宫所在的婺城，就不见颜色了。”
“娘娘且安心。”天冬宽慰她，“虽然婺城荒凉的，但天璇行宫这儿的景色是极好的，最有名的便是此处的红枫林。”
纪芙薇闻言点了点头，嘱咐人仔细收拾行李，还要去高太妃娘娘那儿回话，问问有没有需要的地方。
不过比起纪芙薇的不适应，贵太妃倒是更顺应一些。
出发前似乎还有几分忧虑，等出了燕京，脸上的神色都松快了不少，这一个半月下来，笑容都多了。
行宫这里准备了好几只烤全羊，最好的一只被萧晟煜安排送到纪芙薇这边儿了。
她首先喝了碗羊肉汤，里头放了当地特色的松茸菌菇和一点点香菜，闻着就是扑鼻的香味，瞬间全身都暖和起来了。
烤羊杂是单独制作的，用的是自前朝流传下来的当地特色菜谱，土豆、胡萝卜和麦子经过处理，放上了酱过的洋葱，和胡椒、粗盐等味道极其浓郁的香料混合在一起，香到近乎霸道。
若没有前前朝皇后的大力拓展，向海外寻找并培养各种珍奇物资，这会儿食材还没有这么丰富。
主食准备的是馒头和馅饼，饼子外皮酥脆里面柔软，馒头和窝窝头前者软后者硬，急行军护卫等吃的多是窝窝，但纪芙薇这里自然用的是更精致的细粮。
但不管怎么说，羊肉的分量还是很足的，至少从前至后那么长的队伍、那么多的人跟着，每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陛下。”
“皇后来了？”
萧晟煜放下手上的折子，方才接见过婺城官员，也见了安排过来的巡抚督查等，他心里记着正事，若不是太监提醒，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行宫里一切正常，这会儿娘娘已经睡下了。”
“辛苦你了。”萧晟煜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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