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已经提前找好了床,姜伯将我们送到渡口,见我们都上了船,这才离开。
我站在船舷边,远远望着应安城,心中空落落的。
沈惊鸿和寒星他们抓捕王家的那些余孽,但是皇上不想将这件事闹大,因为涉及到他当初登基的一些秘辛,所以应安城中也没有消息传出来。
可是王家和太子的那些余孽,在被逼急之后,便埋伏了沈惊鸿,沈惊鸿重伤昏迷,但还在没有性命危险,但是我却不能继续留在春煦山庄了。
沈惊鸿出事,陛下和慕容平都很生气,现在正在严查与王家还有前太子有关的人,我和骁夏的身份,很快怕就要被揭穿,所以必须离开。
小棠取了一件披风给我披上,劝我去船舱里休息。
“夫人,这里风大呢。你的病还没有好利索,这船上也没有大夫,可不能再受风寒了。”
阿夏从船头小跑过来,说道:“阿姊,我问过了,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开船了,船上走一日一夜,到了抚灵城才会靠岸,到时候我去城中寻个愿意跟我们到同样去的大夫,就不用担心了。”
我点了点头,正打算回船舱,可忽然听到船上有几个人在讨论容华公主。
我停顿了一下,便听到他们从容华公主提到了齐柳。
“我看着齐驸马是好不了,之前听闻他摔了一跤,右手给摔坏了,如今提不了笔了,可惜一笔好字就这么没了。这次又染上了疫症,听闻他因为身体一贯孱弱,所以往日都是不出公主府的,如今染上疫症,恐怕是不行了。”
“还不是疫症,我们东家给公主府送布料,打听说是齐驸马得了痨病,有一段时日了,好像从上次摔断手之后就病了,到如今药石无医了。”
“不是,我大姑的侄子就在公主府里当差,传出来说是疫症,若只是痨病,驸马怎么不在公主府里养病,公主能请到太医呢。是疫症,所以公主才会让人把驸马安置在山中别苑里而不是公主府!”
“你们说的都不对,这事儿我知道,你们晓得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吧,里面有一个时常去我们个表的胭脂铺买水粉,我那次偷偷听到说,是驸马摔断了手,再不能写字,自己就日日颓丧了生了病。再加上尚公主这几年,那驸马与公主相处也总是清高样子,公主渐渐便有些不喜驸马,时常与驸马争吵,还罚驸马大雨天跪在院子里,把驸马活生生折腾地生了痨病,公主这边直接将驸马丢去了别苑,听说都不允许大夫看,更别提送药了。”
“不是吧,那可是齐柳!当年容华公主要他做驸马,听闻还有陛下起了嫌隙呢!这就弃若敝屣了?”
“这谁知道呢?容华公主是当今胞妹,虽然不是一母同胞,情谊却是分毫不差的。我听说有人讨好公主,给公主送了不少年轻面首,而且他们送人专挑着那些长得像驸马的书生!”
“要是这样,那公主厌弃了驸马倒也可能。可惜了,齐家如今虽然也还算是大族,只是当年受到王家牵累,到底元气大损了。”
“我看着驸马活不长了,齐家人也不敢管,这是要让他在别苑里自生自灭呢,连个大夫都不给请。”
……
“阿姊,他们说的是齐表哥?”
阿夏当然记得齐柳是谁,这些年虽然我不让他和齐柳接触,可是他也没有忘记过齐柳。
小棠不知道这一段,疑惑地看着我,问道:“夫人,你们认识齐驸马?”
我没说话,拉过阿夏,让他在去和那几个人打探一下,还有没有齐柳的消息,但是不要透露我们的身份。
我刚说完,阿夏就着急地过去了。
我皱了皱眉,让小棠也去和船上那几个行商的女眷打听打听消息。
上次我在青云寺见到齐柳,齐柳的精气神还可以,虽然人很憔悴,也被人看着,但是那些人对齐柳还算是有些尊重的。
短短时日,齐柳怎么会重病无药可医了。
阿夏和小棠很快就回来,两个人打探到的消息差不多,基本都是齐柳病了,如今的确被关在了别苑了,公主府完全不管齐柳的死活。
不过小棠还打探到了另外的一些消息。
“夫人,我听她们说,似乎之前驸马和公主吵闹被罚跪,是那日在青云寺遇到我们之后,在那之后驸马就病了……她们还说,驸马不是病的,是被打的。”
“什么?”
阿夏顿时大怒,我拉住了阿夏,让他冷静。
可是阿夏却着急地说道:“齐家的人不敢得罪公主,表哥尚公主就断了仕途,如今连手都废了,齐家肯定不会管他,按照齐家那些人的秉性,他们少不得还得送个和表哥长得像的子侄给公主呢!阿姊,我——”
我看着阿夏,他犹豫着,满脸愤懑,最后还是说道:“阿姊,你们先走,我去别苑将表哥带出来,然后再去找你们汇合!不能让表哥死在这里!”
小棠已经惊呆了,她看着我和阿夏,说道:“可是夫人,船马上就开了。寒星说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阿夏少爷,你一个人回去,也没办法从公主手里抢人吧?”
骁夏看着我,不肯松口。
“阿姊,他们都说了,公主府根本不管表哥死活,应该没多少人看守的。我就算带不出表哥,给他送点药进去也好。”
“当年要不是表哥,我们都走不出鹿水镇。”
我有些气闷,抚了抚胸口,脑海中闪过当年鹿水镇的事情。
那年鹿水的恩,其实,早已经还给了齐柳。
但,若是齐柳就这样死了,阿夏一定永远都会被愧疚折磨,而我……应该也会觉得罪恶。
我想了想,对小棠说道:“把那两个护卫喊来,我们要晚两日离开。你去打听一下,公主府的别苑在哪里。”
公主府的别苑与春煦山庄只隔了一座山,离青云寺更近一些。
寒星留给我的两个护卫知道我们先去公主别苑后,也没有异议,他们觉得如今我已经是主子了,便直接跟着我们下了船。
这两个人是寒星给我的,我料想他们身手应该都不差,便先在山脚下的一家客栈里落脚,然后让两个护卫去山上别苑附近查看一下情况,若是别苑看守的人多,那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做完这些,我让小棠去附近的药铺打听有没有大夫去过公主的别苑。
阿夏和我在客栈里等着,也顺便看看能不能听到有关齐柳的消息。
到了晚上,打听消息的三个人都回来了。
小棠说上下有个大夫七八日前被喊上别苑过,那大夫回来说别苑里的人已经不太行了,那别苑里的人知道了,连药都没让大夫开就把大夫送下山了。
两个护卫则说,山间别苑挺大,但是里面没什么人,他们看了一天,都只有五六个仆人在里面干活,做的也都是些洒扫的活计。
其中一个护卫觉得别苑人少,还偷偷跳进别苑藏了一会儿。
“那别苑没人看管,但是主院的院门都锁死了。只有一个仆人往那院子里送了一回饭,那院子里也没人出来,应该就是驸马住的地方。”
“你们看到驸马身边的小厮了吗?”
两个护卫摇头。
“没瞧见。”
我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今天听到的传闻八成都是真的了。
“阿姊,既然只有四五个人,我们今晚就去见表哥吧。不管怎样,得先见一见表哥。”
阿夏很着急,我只能对着两个护卫说道:“我写一封信,你们带了信,晚上去别苑的主院里,将我的信交给驸马,看看驸马有什么话要告诉我。最好是把他的药方偷出来。”
护卫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事情去一个人就可以了。我们是侯爷派来保护夫人的,虽然这事情是夫人要我们做的,可是,我们还是要留下一个人来保护夫人。”
我寻思着今晚只是去送信,人多了未必安全,便答应了。
我拿出笔给齐柳写信,下笔的时候还有些生疏,实在是太久没有提笔写字了……
小棠瞥见,惊讶地看我:“夫人,你何时字写得这么好?你以前写字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在侯府里藏拙藏身份,为了符合我的孤女身份,那字自然都是写得很不规整。
可如今要让齐柳相信是我写的信,自然得用让齐柳一眼就能辨认出的字迹才行。
阿夏走到我身后,垂头说道:“世人只知道齐柳表兄一手行楷出神入化,谁都不知道,阿姊你的行楷,可以和表兄平分秋色。当然阿娘还说,阿姊你的天赋比表兄还好。”
最后一笔写完,我放下笔,淡淡道:“练字这事儿有天赋不能坚持也是没用的,我如今的字,哪里还能和他平分秋色。”
阿夏:“其实我之前有私下收集表兄近几年的字帖,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表兄这几年的字风格变了许多,没有以前那种锋芒和潇洒了。”
我看了一眼浓墨般的夜色,忍不住想,这世上若是有人一辈子的字都是锋芒与洒脱,那想来此人一生都是顺遂如意的。
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只希望这一次,我们能顺遂如意,齐柳也能有转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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