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娼坊?”白慕寅惊呼,“你是说那些人是……”

    “男娼坊?”花见怜口中喃喃。

    月落影贱兮兮地凑上去,“怎么,有兴趣?”

    花见怜道:“猎奇,去看看也无妨。”

    月落影嘴角抽搐,心说这人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花见怜问道:“这件事,为何江湖上无人知晓?”

    “不是无人知晓,是无人敢言。”月落影解释道,“男人作娼比女人作妓更为人不齿,他们自己当然不会把这种营生大肆宣扬。而竹里馆的主顾嘛,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家里妻妾成群,儿女满堂,有这种癖好,自然不愿意让旁人知道。所以,越发不会说喽。”

    白慕寅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去过?”

    “去过,当然去过。”月落影瞥了一眼花见怜,“猎奇嘛,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花见怜道:“里面好玩吗?”

    月落影仰头回忆了一下,“还行。东西挺多,就是果盘不太新鲜。不过,也怪不得他们,毕竟我不是去给他们送钱的。我呢……跟他们有一些……呃……生意上的纠葛,所以当时应该算是去找茬的。他们没给我下毒,我已经千恩万谢了。”

    “生意上的纠葛?”花见怜小声嘀咕一句,却也没细究,说回正题,问道,“竹里馆的人为何会出现这里?又为何会知道佛龛之事?”

    白慕寅也跟着说道:“对啊,他们怎么会知道?”

    月落影轻嗤一声,道:“竹里馆里的人可不简单,他们不止卖艺卖身,还卖命。那里面个顶个都是高手,只要价格合适,他们什么都做。”

    “什么都做?”白慕寅听到这里,变了脸色,沉声道,“包括杀人吗?”

    “当然,只要钱给得到位,什么人都杀。”月落影扫了一眼白慕寅紧握的拳头,又道,“不过,扈家庄里的人不是他们杀的。”

    “你怎么知道?”

    “扈家庄之事乃一人所为,竹里馆杀手虽然武功不弱,但想要单枪匹马对付你三伯,还欠些火候。”说完,月落影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欠很多火候。”

    白慕寅道:“那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佛龛?竹里馆要那佛龛做什么?”

    月落影道:“我猜,应该是某个不方便露面的大人物,雇他们寻找佛龛。”

    白慕寅皱眉:“可是佛龛不是丢了吗?他们到朱雀堂来干什么?”

    月落影道:“所以,才要你去问清楚,他们究竟知道些什么。”她低声自语,“我怀疑,佛龛根本没有丢失,如今,就在朱雀堂内。”

    ……

    月落影和花见怜验尸的这段时间,朱齐在朱雀堂东翼找了个有三间屋子的小院,让白慕寅等人安顿在这里。之后又派人去了趟有间客栈,将三人的行囊取了回来。

    这夜,三人打定主意准备从竹里馆的人口中套话,便也没再验尸,趁着夜色,回到了朱齐给他们安排的院子里。

    月落影回了房间,在行囊里翻翻找找,拽出一件红色裙子,扔给白慕寅。

    “换上。”

    白慕寅拿着裙子前后看了看,撇撇嘴,嫌弃道:“这布料也太少了,前不遮胸后不遮背的,怎么像风尘女子穿的?”

    “不是你要的美人计吗?你不穿成这样,人家还以为你是去逼供的呢。”月落影催促,“少废话,赶紧去换衣服。”

    白慕寅嘟嘴,满脸不情愿地回了房。

    月落影和花见怜坐在院内的石凳上等待白慕寅更衣。

    花见怜盯着月落影,良久,问道:“那衣服是你的?”

    “对啊。怎么了?”

    “很好看。”

    “干嘛?你也想穿?”

    花见怜垂眸,没再说话。

    俄顷,白慕寅的房门打开,只见屋内袅袅婷婷走出一女子。女子身姿婀娜,步步生莲,盈盈纤腰如水蛇曼舞,尽显媚态。

    花见怜一时竟没认出此人是谁,待来人走近,看清眉眼,才确定这是白慕寅无疑。

    花见怜扭头看向月落影,却见她不以为然,似乎早已见惯白慕寅这副模样。

    白慕寅走到二人面前,摆了个姿势,问道:“怎么样?我美吗?”

    月落影点点头,“四个字。”

    白慕寅一脸欣喜,“貌若天仙?”

    月落影摸着下巴,“矫揉造作。”

    “嘁。”白慕寅被呛了一句,恢复了原本的姿态,坐到石凳上,问道,“我现在去吗?”

    “别急,先帮我个忙。”月落影指了指不远处一个三层塔楼,“上去看看。”

    三人飞身上了塔楼楼顶,就看远处一个院落里,三个白衣人正坐在院中对谈,只是距离太远,对话内容听不清楚。

    月落影说:“竹里馆的人很谨慎,他们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在住所周围的屋顶上设下很多笠哨。”

    月落影指了指他们所处塔楼楼顶的一角,就看那里不知为何立着一个大约七寸高的竹竿。月落影又指向下方一个房子的屋顶,那个屋顶上也又一个类似的竹竿。

    她继续道:“这些笠哨的作用跟聋哑铃相似,但没聋哑铃那么聪明,分不清人和物。总之就是只要屋顶上有东西,这些笠哨就会发出声音。”

    白慕寅侧着头仔细听了一下,说道:“我们现在不就在屋顶上吗?也没听到什么声音啊。”

    “竹里馆的人经过专门的训练,耳力惊人,笠哨发出来的声音只有他们能听到。”月落影说完,捡起屋檐上一块碎石,将一旁的笠哨打掉了。

    果然,在笠哨被打掉的同时,远处竹里馆的人转头朝这边望了过来。月落影赶忙按住白慕寅和花见怜的头,防止他们被发现。

    白慕寅拍拍胸口,“哇,他们真能听见,好险,差点被发现。”她看向月落影,问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月落影咧嘴一笑,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弹弓,塞到白慕寅手里,随后又往她另只手塞了几颗石子,说道:“麻烦大小姐帮忙把这周围的笠哨都打掉。”

    “为什么要我来?你自己不能打吗?”

    月落影笑得一脸狗腿:“您这不是……百步穿杨,准头好吗?”

    白慕寅看着手里弹弓,皱眉道:“这个……我不会啊。”

    月落影一脸不可置信,骂道:“这跟你射箭有什么区别,这玩意还小,那么大把弓你都使得好,一个绷弓子你说你不会?”

    白慕寅也气:“对啊,就是因为小,用起来才没手感嘛。”

    月落影啐她一句:“你怎么这么废物。”

    白慕寅莫名被骂,心里气不过,就骂回去:“你不废物?你怎么不自己打?”

    月落影理不直气也壮:“我不会,怎么着?”

    “你也废物。”白慕寅刚骂了一句,突然瞟见一旁正看戏的花见怜,就将弹弓塞到花见怜手里,“你不是说他能耐大吗?你让他打啊。”

    月落影扭头看向花见怜,却见他盯着手里的弹弓,慢悠悠地说道:“我也不会。”

    月落影和白慕寅一齐骂道:“废物。”

    月落影又扭头推了一把白慕寅,“你最废物。”

    白慕寅不服气,也推了一把月落影,“你才废物。”

    “没你废物。”

    “你废物祖宗。”

    ……

    花见怜看着面前两人,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

    月落影和白慕寅在这边一推一攘,你骂一句,我骂一句,吵得不可开交。突然,只听耳边“咻”一声,二人回头就看一颗石子从花见怜指间倏地飞了出去。

    那颗石子直冲下方屋顶上的笠哨而去。石子打到笠哨上,笠哨掉落。本以为石子也会一起掉落,没想到那颗石子打倒笠哨后调转方向,在墙壁间碰撞反弹,竟又冲着另一个笠哨去了。

    前方一片屋顶上的十数个笠哨逐一掉落,直到最后一个笠哨被打掉,那颗石子才落地。

    月落影和白慕寅睁大眼睛,呆愣在原地。

    半晌,月落影眨眨眼,结巴道:“这……不是挺大能耐吗?”

    花见怜将弹弓和石子又塞回月落影手里,说道:“笠哨解决了,接下来,就靠白大小姐了。”

    白慕寅咽了口口水,再看向花见怜的时候,眼神里已经多了一丝崇拜。她嘴里嘀咕两句,“对对对,该我了,该我了。”说完,跳下塔楼,奔着竹里馆三人的院落去了。

    塔楼上,月落影还处在惊愕之中。她看着花见怜,用一种近乎斥责的语气说了一句:“你怎么可以这么厉害?”

    花见怜道:“这没什么,只要掌握好角度和力度,不难做到。跃渊阁里有本书名叫《数术》,对这类问题有详尽的解释,日后你可以抽时间看看。”

    听到要她看书,月落影连连摆手,“不了不了,看书就算了,书我是看不懂的。”

    “大多都是些图画,和《神工造物志》没多大区别。”

    月落影道:“哦,那倒是可以瞄一眼。”

    “书中有些地方略有些晦涩,若是看不懂,我可以教你。”

    “哎,犯不着,姐姐我聪明着呢,你小子都看得懂,还能难得住我?!”

    前方,白慕寅已经到了竹里馆三人的院门前。月落影也没再多说,用胳膊撞了撞花见怜,示意他离那边近一点。

    二人飞身掠过几个院落,月落影拉住花见怜,道:“只能到这里了,竹里馆的人耳力太好,再近我怕被他们发现。”

    花见怜俯身在屋顶上,朝竹里馆的院落看了一眼,说:“但这里还是太远了,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他话还没说完,余光忽然瞟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墙角。

    说那两个身影鬼鬼祟祟,是因为他们猫在阴影里。但其实两人行为非常招摇,甚至还在冲屋顶上的花见怜挥手。

    月落影一直盯着竹里馆那边的动静,没注意地上两人。花见怜本想提醒她一句,却听月落影突然开口道:“想见见猫耳朵吗?”说着,她便伸手打了个响指。

    不一会儿,一个浑身是泥的小叫花子窜了上来,一脸狗腿地冲花见怜打招呼,“先生好。”

    花见怜盯着那人看了半天,不确定地喊了一声:“狗腿子?”

    那小叫花子连忙点头,“哎,是我是我。”

    月落影闻言回头,嫌弃地看着狗腿子,“你上来干嘛?给我滚下去。”然后,一脚把狗腿子蹬了下去。

    狗腿子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冲月落影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躲进了黑暗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小叫花子爬了上来。这个比狗腿子干净一点,但脸上也都是泥渍,看不清相貌。

    月落影瞥了一眼来人,没等小叫花说话,就一胳膊把人家搂了过去。

    “来来来来,快来,看看他们说啥呢。”

    “好的,老大。”小叫花也听话,趴在屋顶上,伸着脖子朝竹里馆那边看。

    花见怜看看小叫花,又看看月落影,抬手示意她引荐一下。

    “这是猫耳朵。”月落影拍拍那小叫花的背,“叫人。”

    猫耳朵闻言转身,凑到花见怜面前,一把握住了花见怜的手,“先生你好,我是猫耳朵。你可以叫我小猫,小耳,小朵,也可以叫我猫耳,耳朵,猫朵,还可以叫我……”

    “行了,就你能叭叭。”月落影在猫耳朵屁股上踹了一脚,“干活去。”

    “好嘞,老大。”猫耳朵又乖乖趴在屋顶上,紧盯着竹里馆那边的动静。

    花见怜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手被猫耳朵蹭得脏兮兮的,都是泥渍,便捻起月落影的衣袖,擦手。

    月落影见他擦一下没擦干净,又擦一下还没擦干净,实在忍不了了,拽过他的手,往他手上喷了口口水,用衣袖使劲地蹭。不一会儿,她把花见怜手上的泥蹭掉了,一把甩开了花见怜的手,嘴里还骂了一句,“屁事真多。”

    花见怜看了一眼自己恢复如初的手,道:“更脏了。”之后,又覆掌在月落影背上蹭了两下。

    月落影咬牙,扫开花见怜的手,一脚踹了过去。

    花见怜随手一挡,又问道:“猫兄弟可是耳力过人?”

    “猫兄弟?”月落影心说这是什么称呼,照这样看,他不得管狗腿子叫‘狗兄弟’。

    猫耳朵没回头,摆摆手,说道:“没有,我就是看得比较远。”

    月落影接话道:“目力过人,还会读唇语,比那些个……招风耳还是什么风耳的有用多了。”

    花见怜问道:“怎么说?”

    “你想啊,在大街上,你要想知道百步之外的人说些什么,光耳朵好使有什么用,那么多人说话,不一会儿就听叉劈了,当然是眼睛更管用。”

    花见怜想了想,点头道:“倒也在理。”

    这时,猫耳朵突然拍了拍月落影的手,“她进去了。”

    月落影俯身趴到猫耳朵旁边,“说什么了?”

    猫耳朵开始复述——

    “玉公子,近来可还安好?”

    “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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