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明一手拉着吕娟，一手掏出那张贾佳写了电话号码的菜谱，举到吕娟眼前。吕娟有些愣住了。顾秀明赶忙又说道：“我没骗你，我和这个医生见过好几次面了，她人特别好，愿意帮我！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妈你快下来！”
吕娟迟疑了一下，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看这电话号码，就是那人亲自写的！”
吕娟又看了看那张纸，扒着窗框的手终于松开了。顾秀明说的不像假话，求生又是人的本能，忽然有了这么一个转机，吕娟这才放弃了自杀的念头。
顾秀明又劝了吕娟一阵子，才把她劝回病床上，为了让母亲放心，她说：“妈，我现在就去给这个医生打电话，我去护士站借电话打，你和我一起去吧！”
女儿说的这么诚恳，吕娟已经不再怀疑，说道：“不用，你去打就行了。”
顾秀明来到护士站，按照贾佳菜谱上写的电话打过去。当贾佳得知顾秀明同意之后很高兴，告诉她一切都可以按照原先说好的办。说完这些，贾佳的口气变得严肃又低沉，一字一顿地说：“我和你说的那个条件，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母亲也不能说。如果走漏半个字，她的医药费减免就不做数了，该交多少钱就要交多少钱。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您放心，我谁也不告诉！一个字都不会说的！”顾秀明坚决地说。此时此刻她不再犹豫，这是救母亲唯一的方法，为了母亲，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挂上电话，贾佳嘴角吊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她早就料到顾秀明会联系她，这个电话打来的时间甚至比她预料的还要早。
“邓一新，你完了！”贾佳心中暗道。
她把手机装进兜里，若无其事地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来到院里，申请了帮吕娟减免医药费的事。事情像她想得一样办得很顺利，当天晚上，救护车就把吕娟转运到人民医院，安排她住进肾内科病房。走进病房吕娟就有点吃惊，这间病房只有两张病床，护士说靠窗户的那张床是她的，而靠门的那张床没有病人。护士还笑容满面地告诉顾秀明，没有其他病人的时候她可以睡在旁边的病床上。
吕娟看得出来，这间病房挺高级，护士也特别热情和耐心。当病房里只有她们两人时，吕娟问起事情的原委。顾秀明没说任何细节，只说自己在洗车行打工，有个热心医生是洗车时认识的，知道她的事情之后觉得她可怜，愿意帮她申请人民医院的医药费减免。
吕娟双手合十，仰面向上说道：“你可真是遇到贵人了！这个医生就是活菩萨啊！哪天带我去见见这位医生，我一定要当面感谢她！”
“这就不用了，人家说了，做这个事情不求回报。妈，你就踏踏实实在这住着！这次再也不用为医药费发愁了！”
吕娟坐在柔软的床垫上笑得合不拢嘴，嘴里一直喃喃念叨着：“人家帮咱们这么大一个忙，怎么感谢人家呢……秀明，做人就要做善事！积德行善，老天爷都会帮你的……”
吕娟这一晚睡得特别踏实，顾秀明躺在旁边的病床上也很快睡着了。她现在怀孕已经三十五周，又加上擦了一天车，非常疲倦。之前住在江潭医院时，夜里她只能睡在单薄的行军床上，不舒服的床加上孕晚期身子沉重，每天都腰酸腿疼。今天睡在了柔软的床垫上，她心里对贾佳也是一百个感谢。
可是第二天天还没亮，顾秀明就惊醒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醒来，只记得醒的时候脑子里一遍一遍重复着贾佳说的话：“你不许告诉别人，一个字也不能说……”
她的心突然揪起来，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呼吸急促。她清醒过来，母亲住在这里不是白住的，她需要按照贾佳的吩咐去做事，做一件她本来不愿意做的事。想到这个顾秀明再没睡着，一直躺在床上直到天亮。
起床之后，她刚去厕所洗完脸，一个护士就朝她挥手，示意她过去。跟着护士拐了两个弯，贾佳出现在她面前。
护士离开后，贾佳笑着说：“怎么样，对这个地方满意吗？”
顾秀明笑着，但是笑容有些僵硬：“满意，真是太感谢您了！我妈说您就是活菩萨！”
“哈哈哈！”贾佳听到这些赞美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她的表情又变得严肃了，四顾无人后压低了声音说：“跟你说的事情今天就需要你去办。”
“啊？”顾秀明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事情摆在眼前时，她心里还是慌乱的。
“我……我……我怎么做？我不会做……”顾秀明六神无主。
贾佳瞥了她一眼，低声埋怨道：“这都不会做！我教你。”
她又朝周围看了看，确定一个人都没有之后，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衣领，对顾秀明说：“他给你看病的时候，你自己把自己的衣领扯开，说他摸你胸，记住了没有？你要演得像一点，你得使劲喊，还得哭，知道吗！不管他说什么，你就一口咬定她撕你衣服，摸你胸。你骂他！狠狠地骂他！还说要去告他！”
顾秀明抓着自己的衣领，脑海中出现贾佳描述的画面，越想眉头皱得越紧。她从来没干过这种事，而且说谎话是她最不擅长的。犹豫了半天，顾秀明还是打起退堂鼓，吞吞吐吐说道：“贾医生，我……我怕我做不好，我没干过……”
贾佳瞪起眼睛，吓得顾秀明把头低了下去。极其珍贵的医药费减免名额都申请下来了，不能白白申请，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个时候就像士兵上战场打仗，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贾佳自然也不允许她找来的卒子临阵退缩。她相信顾秀明一定能办好这件事，因为她又穷又病，母亲的生命受到威胁时，这个人一定能爆发出比平时更多的战斗力，没有比她再合适的人选了。她需要的只是一些心理建设。
贾佳厉声道：“你必须得干！你可是答应了的！”顾秀明的头更低了，下巴几乎都要贴到胸脯。见她怕了，贾佳又换了一副口吻说道：“你放松一点，不要有心理压力。那个医生就是一个流氓，以前就猥亵过其他病人，差点被开除。就算这次她不猥亵你以后也会去猥亵别人，你这样做是为民除害，懂吗？这是好事，你在做好事！”
这些话果真很管用。顾秀明看了看贾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嗯，我明白了，他就是一个流氓，我是在为民除害！”
“对了！你就把他看成一个流氓！”
从顾秀明的表情贾佳看出来她已经被自己说服，最后又补充道：“一会儿看见我的时候，你要装作不认识，记住了吗？”
顾秀明再一次点头。
贾佳叮嘱完顾秀明又回到妇产科，其他的事情她也需要安排好，最重要的是必须让邓一新成为顾秀明的医生。她之所以让顾秀明今天就按计划执行是因为邓一新和她自己今天都出门诊。
邓一新出普通门诊。普通门诊有好几个医生。贾佳走到分诊台，把一摞病人的病历本拿在手里翻了翻，然后将它们分成好几摞，每一摞亲自放在各个医生的看诊桌上。这个环节一般都是分诊台护士负责，但是贾佳自己也弄过，尤其在她出门诊的时候，所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贾佳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实际上就将顾秀明的那本病历混在其他病历当中放在了邓一新的桌子上。那个年代没有电子叫号系统，医生们都是看病历本上的名字喊人，这样一来，顾秀明肯定会成为邓一新的病人。
每间门诊诊室里有两位医生。她又将邓一新安排在和她同一个诊室。医生在哪个诊室本来也不是固定的，所以这么做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毫不知情的邓一新像往常一样拿着一个杯子走进门诊诊室，朝坐在他对面的贾佳打招呼道：“贾主任，早！”
打招呼是例行的，虽然他心里很讨厌这个贾主任，但是面子上总得过得去。打完招呼，他就开始按照病历本上写的人名一个一个喊病人进来。
看完好几个病人之后，他拿起一个崭新的病历本喊道：“顾秀明！”
一个穿着旧蓝白道上衣的孕妇走了进来，邓一新根本没注意这个名叫顾秀明的孕妇的穿着打扮，因为一个上午他要看四五十个号，病人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给每个人看诊的时间很有限，否则中午吃饭前就完不成任务。不过这个顾秀明他还是多花了些时间的。因为这个人肚子挺大，病历本上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顾秀明坐下之后邓一新问道：“怀孕多少周了？”
“三十五周。”顾秀明轻声答道。
邓一新晃着她的病历本问：“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医院吗？怎么都是空的？”
“是第一次来。”
“如果想在这个医院生你得去建档……”邓一新详细介绍了一下建档的流程，顾秀明不住地点头。她时不时偷看一眼面前的男医生，看起来很和蔼，很规矩，一点都不像贾佳说的那种流氓。她的心里又摇摆起来。
测完血压邓一新吩咐她躺在床上。当顾秀明站起来时，看见坐在旁边的贾佳正用犀利的目光看着她，好像两道寒光，刺得她几乎打了个冷战，脚也像粘在地上，挪不动了。
“过来啊！”已经走到床旁的邓一新喊道。
贾佳皱着眉头朝她使了个眼色，顾秀明明白，她今天必须按照贾佳说的做，不得不转身走到床旁躺了下来。
做完胎心监护，邓一新又给她测量了腹围和宫高，说道：“你这个指标有点偏高，是三十五周吗？”
“是三十五周。”
“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顾秀明回答之后，邓一新推算了一下，是三十五周没错，然后又在顾秀明的肚子上按了按，说：“胎儿好像有点偏大。我给你开单子，你去抽血和b超，然后把结果拿回来给我看。好了，起来吧！”说完，邓一新就把胳膊伸到顾秀明脖子下面想帮她起身。孕妇身子沉，起身很费力，所以他一直是这么做的。
顾秀明起身之后，他就转身要回到桌子旁边开单子了。
“咳咳！咳咳！”这时，贾佳猛地咳嗽起来。顾秀明知道这又是一个信号，她从邓一新的话里也听出来，看诊就要完了，再不行动就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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