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如李颀之言句句属实,则燕王至少触犯了强掳平民、圈禁恐吓、敲诈勒索数条罪状。

    虽他为王子,但犯了法也与庶民同罪啊。

    看这老头这副难缠的样子,除非燕王杀了他们全家灭口,否则前脚放了他,他后脚就得到大理寺和御史台敲鼓鸣冤去。

    更关键的是,此事还牵连了她。

    他诸般强取豪夺都是为了逼人给她治病,这传出去还了得。

    她现在与燕王尚没什么,就已经被满梁京传扬二人生出一子了。

    如若今日事被人知晓,她和燕王膝下还不知多出多少个孩子呢。

    她现在脑海中已经涌现了不下几十条与此事相关的八卦。

    按她这一年对梁京八卦的了解,这明春之前的八卦还不得全被她和燕王包了。

    简直题目和草稿都在她心中成形了。

    她誓死也要把这些即将诞生的传言扼杀在娘胎里。

    陈余儿抢上前去,对五虚子长长一揖到地:“哎呀,这真是委屈老先生了,听闻五虚子先生在甘陕名闻遐迩,今日还能莅临敝宅,真是蓬荜生辉啊、蓬荜生辉。”

    五虚子怒目圆睁:“呸!”

    陈余儿改道大骂燕王:“老先生闭关静修岂能搅扰,王爷您万万不该强人所难。

    五虚子先生谁人不知气度高逸、目下无尘。

    岂是你黄金可诱、威武能屈的。”

    五虚子仰头闭眼:“哼!”

    陈余儿继续:“王爷您还敢圈禁人家老小,这可不是堪比无赖,当真不要脸。”

    李颀和侍卫们纷纷掩面,燕王咬牙看着她。

    陈余儿心道:看什么看,我这是在救你啊,你晓不晓得。

    枉我重伤之身还要费心为你力挽狂澜,这老头如果搞不定,我们都要完蛋了,你知道吗?

    陈余儿苦于平时兵书读得多、文赋看得少,书到用时方恨少,想搜索枯肠痛夸五虚子几句,一时之间组织不好语言。

    只好再一次诚挚表达歉意,又是长长一揖到地,过于心急、没用好力,右臂从肩膀到手指一阵牵扯。

    待直起腰来,不仅肩部疼痛不已,右臂也不自觉地痉挛颤抖。

    燕王看到想过来查看,被陈余儿举手止住,心想现在哪还有功夫管胳膊。

    先把这位神仙稳妥送走再说。

    用左手按住右臂,强忍着痛说:“五虚子先生,燕王诸般冒犯也是为了治我的病,我替他给您赔不是,您看在我的面子上,此事就此揭过吧。”

    五虚子睁开了一只眼睛。

    陈余儿右臂颤抖得更厉害,她感觉自己嘴唇都有点儿发抖了,正想平复呼吸再说上两句。

    五虚子两只眼睛都睁开了,还开了口:“伤在肩上?”

    燕王抢先答:“是。”

    五虚子恍若未闻,还是看着陈余儿。

    陈余儿明白了,这是拒绝与燕王说话的意思,赶紧答道:“是。”

    五虚子好奇道:“那你胳膊怎么了?”

    陈余儿苦笑:“我也不知道我胳膊怎么了。

    这不是,全梁京大夫都束手无策,燕王才想请您看看吗。”

    五虚子面色趋缓、兴趣大增:“有点儿意思。”

    陈余儿无奈,心道:这有什么有意思的,我可不觉得。

    没想到五虚子上来就翻她衣领,李颀吓了一跳,赶紧将屋内侍卫一股脑全轰了出去,自己也退了。

    陈余儿本想出手阻止,可这老头儿不按牌理出牌的,他现在要看看伤,也没辜负燕王求了三天三夜,他这七旬老者的,又是名医,让他看看又何妨。

    便配合地将领口拽低一些,尽可能多的露一些肩部皮肤出来。

    她没发觉方才燕王并没有随众人出去。

    他那日将她抱回陈宅之后,从未有机会看看她的伤口。

    虽是武将,倒底有男女之防,他又不是军医,不方便在旁相陪。

    因此从未看过这因救他而造成的致命伤。

    今日他不仅看到了,还发现在这个箭伤周围还有一些陈年旧伤,看上去没有这次的严重,而且明显受伤之后经过精心护理,用了上好的金创药,因此疤痕不太显。

    但当时受伤之日也必是血肉模糊、痛入骨髓的。

    原来这赫赫军功都是痛换来的。

    不禁思绪万千、眼神晦暗。

    陈余儿那边也不好受。

    五虚子看了肩膀看胳膊,拍拍打打、揉揉捏捏,把她右臂弯成匪夷所思的角度,嘴里还不停念念有词,她一个字也听不清他说什么。

    陈余儿一边“嘶嘶”喊疼,一边心下狐疑——燕王不会找错人了吧。

    这老头左看右看也不像名医的样子啊,倒好像年老失智了。

    终于尘埃落定,五虚子不再折腾她了,陈余儿掩上领口问:“如何?”

    五虚子满意得很:“有趣、有趣。”,就是不说伤口如何了。

    陈余儿转了转眼睛,心道这老头好似让他做什么他偏不做什么,不如反过来问,反过来说,兴许能成。

    叹气道:“我就知道五虚子先生看了亦是白看,连太医看了都说没有法子,老先生不必挂心,我亦认了。”

    五虚子果然上套:“那些太医又懂些什么狗屁东西。

    他们没有法子,我可治得。

    这你还真说错了。”

    陈余儿继续叹气:“我自己的胳膊我心里清楚。

    老先生不必再安慰我。

    您能拨冗为我看看我已千恩万谢了。

    既已废了不用勉强。”

    五虚子勃然大怒:“我五虚子何时诳过人。

    我还就住在你府里不走了。

    你的胳膊你亦做不了主,我说治得就治得。

    废不废的还轮不到你说。”

    怒气冲冲夺门而去。

    门外李颀听到门内言语,赶紧追着五虚子会同绿如安排住宿去了。

    陈余儿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责备燕王:“王爷怎可做如此冒失之事。

    张皇后和太子正虎视眈眈,巴不得你出什么错呢。

    你还当真能关他们一家一辈子不成。

    他不想治病就算了吧,怎么还强掳人来看病。

    王爷如此处事谨慎、爱惜羽毛的,怎么就不管不顾了。”

    燕王幽幽道:“我问遍了甘陕、湖广、江浙。

    只有这五虚子,有人传言他治愈过一名被草叉扎透肩膀的樵夫,症状与你一模一样。

    我得知这个,还能管什么顾什么。

    就是绑我也要把他绑来梁京医治你。”

    陈余儿不知说什么好,满脑子都是一件不相干的事儿。

    这些天他没来看自己,原来并不是忙着与韩纪云议婚,而是四处为她寻医去了。

    一肚子责备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自此陈余儿彻底忙起来。

    不仅每日要喝上五六遍五虚子所熬汤药,还需让绿如每隔一个时辰就给她敷一遍胳膊。

    二人每日睡不好,成天哈欠连天的,绿如把从北境返梁京路上长的肉都瘦了回去。

    陈余儿还好,不知为什么近日胃口好了不少,虽睡眠缺失,但不像前些日那样憔悴。

    这五虚子不仅外敷内用猛下虎狼之药,还不间断地每日折腾她,也是之前那一番拍拍打打、揉揉捏捏。

    每次陈余儿都如上酷刑,但折腾过后委实好过不少。心中也知道这是五虚子为她疏通筋脉穴道,通则不痛。

    杨旭龙听闻燕王为她从终南山请来一位神医,也赶来观摩。

    看完五虚子痛虐完陈余儿胳膊,啧啧称叹道:“早知揍你几顿就能治好胳膊,我早就揍你了。”

    每日准时来赏鉴陈余儿受苦,酒都不怎么出去喝了。

    一日突然幽幽地说:“我如也能给你找来一位神医,你是不是就能答应跟我私奔。”

    陈余儿心中一动,但还是义正辞严地说:“私不私奔是神不神医的问题吗?

    这是面子的问题。

    我从三品云麾将军与你正四品下壮武将军私奔。

    不是大大跌了面子。

    这样,你先升升品级,等超过了我再说。”

    转念一想,杨旭龙征西凯旋的封赏要等过了年才能下来,正德帝一高兴,还真兴许给他越级提升为从三品。

    赶紧找补一句道:“再说我怎么听说你和寻芳阁的花魁也说了要带人私奔,你如实交代,到底和多少人说了私奔的事。”

    杨旭龙顾左右而言他,不再一副情圣面孔了。

    韩林宗也来过,看起来比陈余儿受重伤后还要憔悴。

    如果真如传言韩抱忠将他禁足,那这期间肯定也吃了不少的苦。

    他再未在她面前提婚娶之事,但陈余儿隐隐担心,他不提恐怕是要等正德帝封赏之时当面讨圣旨作赏赐,这样方可绕过韩相。

    陈余儿决定断了他的念头,张嘴道:“韩将军征西前问我的问题,可还想知道答案。”

    韩林宗一味沉吟,好似不太想听。

    陈余儿柔声:“韩将军,我一直感念南中之时你费尽心思救我。

    你那日说喜欢我,我心中很感动。

    但姻缘命定,而且须得两情相悦,我对韩将军并无男女之情。

    我有的时候总想,韩将军不仅容貌,好多事亦像我四哥,不如我们”

    韩林宗打断:“我不想做你兄长,我也不想你再上战场。

    你的伤虽然此次有人治了,下次呢?

    我必要把你放在我身边,护你周全。”

    陈余儿心中怒吼:他听没听明白自己说什么啊?怎么就和他讲不通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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