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陈余儿想了一想,用手边韩林宗刚刚持的剑,割断了自己衣裙。

    他愿握就让他握着吧,她又不是男的,更不是汉哀帝,韩林宗长得好看也不是董贤,自己就断袖了怎么了。

    先传下人进来轻手轻脚为他包扎了伤口。

    出来又轻声嘱咐仆人将宅内的刀剑、兵器以及诸般利器都偷偷收了。

    自然知道这样也不能阻止韩林宗发疯,但下次他神志不清时身边没有趁手的东西,也能挡上一挡。

    总好过可供他自残的利器随处可见,方便他运用自如的。

    安排完了一身疲惫地回宅睡觉。

    刚睡了几个时辰韩思又来拍门,被门人领进来后故技重施,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陈余儿皱眉,这是讹上我了,是吗?

    可这韩思救过自己的命,又不能太薄待了他。

    只好蹲下想拉他起来,并和他讲道理:“韩将军病了就要找大夫,找我是没有用的,你知道吗?”

    韩思拒绝起来、不依不饶:“陈小将军昨日说过,还要给韩将军讲他母亲的故事的。”

    陈余儿气结,不大的孩子还知道听墙根呢,换个方向劝:“我让人去通知崔御史,他应该能帮到韩将军。”

    韩思低头眼泪汪汪:“昨日我去过了,崔御史昨夜紧急被御史台调出去办案,不知何时能回来。”

    陈余儿明白了:也就是说,昨夜韩思先去找的是崔惟先。

    大半夜的摸到定远侯府,定也如昨夜求自己一样跪过门人求通报。

    只因崔惟先出门办案,没人能帮他,他才转过来求自己。

    她还以为韩思是直奔安国公府,想以韩林宗对自己的感情相挟。

    真是小人之心,不禁满心羞愧。

    自己最近吃的亏还不多吗,怎么总是如此自负,觉得她自己那般重要。

    别说在其他人的心中,其实在这韩思心中也一样,韩林宗方是最重要之人,不是吗?

    她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孩子,他不是也无可求之人了吗。

    叹了口气,备车带上绿如和韩思。

    上车前想了一想,又回头指派安国公府管家安排一应事宜,约好了在韩宅相见。

    进门发现韩林宗正与仆人对峙,身上还是昨夜那狰狞血衣,下人想为他换身衣服他打死不从。

    陈余儿眼睛扫过他左手,还牢牢握着她的衣裙碎片。

    她只好过去温言相劝,哄他随下人去沐浴更衣。

    这韩林宗对她倒是言听计从的。

    安国公府管家亦带人到了,修缮房屋的修缮房屋、布置家私的布置家私。

    一应家中日用物品也添置了,这韩宅现在方有了个人住的样子。

    一直侍候韩林宗的下人老王头偷偷告诉陈余儿,之前崔惟先也曾想做这些事,可少爷发疯阻拦,崔御史就不敢再动了。

    现下已换过衣服换过伤药的韩林宗静静站在那里看着陈余儿,哪有要发疯的样子。

    看着安国公府家兵忙进忙出的,也没有一丝阻拦之意。

    老王头明白了,同样的事陈小将军做起来自是不同。

    陈余儿趁热打铁,给韩林宗找了好几个大夫来、轮流诊视。

    几个大夫看过都纷纷摇头——这是心病,没有对症之药,只能开些顺气安神的,慢慢养着。

    陈余儿自从右臂受伤后对天下大夫评价都不高,就是五虚子还有点儿本事,可也是个半疯的。

    而且现下上哪儿去找五虚子去,自己还能像燕王似的也把他绑来?

    猝一想起这个名字,陈余儿心中锐痛,心下好笑,以前只有想起四哥才有这种感觉。

    莫非她心中已当燕王死了。

    自此陈余儿忙得不可开交。

    父兄嫂嫂立刻就回梁京过年了,安国公府自然诸多事项需要准备。

    那边韩宅除了老王头没有一个擎事之人。

    韩林宗已成功的从一个癫狂的疯子变成了一个安静的疯子。

    不大不小也是个宅院,这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的还得她去照顾。

    自己每日安国公府、韩宅两边跑,苦不堪言。

    连安国公府管家和家兵都略有微词了。

    当然了,领的是一份薪酬,管的是两家的事儿,谁愿意干啊?

    陈余儿当机立断,月例银子全员翻倍,这才让府内人人笑开颜。

    她其实心中亦没底,管家的二嫂从北境回来不会和她翻脸吧?

    定远侯府和御史台的门槛都要被她踩断了。

    她几乎每日要去问上三次崔惟先何时回来,答案都是不知。

    君问归期未有期。

    连崔绍成都奇怪了,问她:“以前没发觉你这么想着我大哥啊?”

    陈余儿有苦说不出,心想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殷切期盼着你大哥回来接手这烂摊子吧。

    这才几日啊,一日日简直度日如年的。

    每次陈余儿到韩宅,看到韩林宗都在慢慢整理东西,从不说话。

    有时整理他喜欢的书,有时整理他母亲生前的物品。

    还有一日陈余儿看到他在整理一些用过的箭簇,定睛一看,竟然是她的。

    不禁心下黯然,她一直嫌弃他不了解自己,其实她何尝给过他机会了解她。

    自己又何尝想费心思了解他。

    多么的不公平。

    韩林宗那日自言自语的情形如在眼前——我终究无法和他相比。

    为什么呢?

    自己先认识的韩林宗,后认识的燕王。

    二人都陪自己共过生死。

    要说区别,就是韩林宗对她用情要比燕王深多了。

    至少他全程心从未放在其他女子身上。

    不过是自己不识好歹罢了。

    杨旭龙几次来安国公府找陈余儿都扑个空,得绿如指点找到韩宅。

    在一旁观摩了半日韩林宗默默发疯,啧啧赞叹道:

    “他生得这样容貌,现在又变成这样了,连我看着都我见犹怜的。

    我要是像他一样一心想娶你,就一辈子这么疯下去,你心肠这么软,早晚会答应嫁给他。”

    陈余儿听了心中一动,未置可否。

    好在崔惟先当日就回来了,看了韩宅翻天覆地的变化,大为赞叹。

    心想早知陈余儿安排的这么妥帖,自己何必心急如焚地快马加鞭往回赶。

    还不如再让她代管几日呢,韩林宗又什么都听她的。

    但还是郑重替韩林宗谢过陈余儿,全盘接手了。

    陈余儿如释重负,临走之前回头看看韩林宗,见他好似也看向自己的方向,但明显目光毫无焦点。

    倒是并没有什么不舍的样子。

    崔惟先是踩着过年的节点回来的,同一日安国公也率一家老小浩浩荡荡地从北境折返。

    今年匈奴大败之后又大乱,最终乌孙率兵杀了乌顿,但也元气大伤。

    别说乌孙已然向正德帝自请为婿,且承诺永不兴兵,就是这承诺不值什么,想要再袭扰北境什么的,匈奴也有心无力了。

    这是陈家第一次可以全家安心回梁京热热闹闹过个年。

    安国公府整日人来人往,拜客川流不息的。

    就连前来探访三位嫂嫂的女客都在府中挤得满满当当的,更不用说来看安国公和三位陈将军的了。

    陈余儿在这花团锦簇的热闹中微微有点儿寂寞。

    老廖也跟着回梁京了,看到陈余儿大吃一惊:“四小姐,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你不是说梁京吃的比北境多多了,莫非全然是骗我的?”

    陈余儿每日带老廖东游西逛、四处饕餮的,心情好了不少。

    除夕夜,正德帝大宴群臣,安国公全家、燕王、韩林宗、杨旭龙都得到了封赏。

    韩林宗抱病在家,封赏由崔惟先代领了。

    之前朝堂议事陈余儿都托病未去,今日正德帝封赏她全家,她不能不出席,耐着性子等正德帝提了几巡酒,趁众人酒酣耳热,偷偷逃席要走。

    走到宫门附近一处隐蔽的拐角发现燕王正在这里等着她。

    整个酒席陈余儿从未往他那个方向看,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因此戒备地望着他。

    燕王开始时语气还是平静的:“与韩纪云的婚事早就作罢了。”

    陈余儿心道,是啊,韩相不是告老还乡了吗,再没能力帮他,可惜了韩纪云一番辛苦筹谋。

    只好道:“王爷可是要我帮您绍介其他名门闺秀?”

    为难道:“可是我跟她们都不太熟啊。”

    从这句话开始燕王明显生气了,他面上不动声色,眼中风云骤起:“听说你最近照顾韩林宗照顾得很精心啊。

    也是,无论如何他也是父王血脉,算来还是我弟弟呢。

    我倒应替皇家好好谢谢你。”

    陈余儿脑中“轰”的一下。

    韩相与韩林宗的内情只有她和崔惟先知道,连杨旭龙来韩宅看到韩林宗发疯,都以为是他父亲相位不保,他家中巨变一时接受不了才这样。

    原来,燕王也知道。

    燕王看陈余儿怔怔看着自己,倒当真是一副为韩林宗担心的样子,更生气了。

    咬牙道:“你之前查案时问我为何不着急。

    那是因为我外祖早已知道此事来龙去脉。

    你们那些线索为何都得来的那么巧,还不是我们在后面偷偷助力。

    此事从头到尾都与我孙家有关,你瞒着谁都可以,但早应该告诉我。”

    陈余儿哪顾得听他说什么,脑海中来回就是几句话——

    原来燕王这样手眼通天,什么都知道。

    自己在他心中莫不是傻子。

    原来韩林宗今日变成这样,不只归因于她和崔惟先查案,还有韩抱忠的推波助澜,他燕王亦有一份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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