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就沈家榆返校了,过完正月十五没几天就要考托福了,她和学生约好要再进行一轮冲刺集训。

    一路平顺,下了火车出站时却碰到了陈屿安。

    汹涌的陌生人潮里突然看到一熟悉的脸,俩人不约而同地一怔,继而都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经过奶奶的事后他们看到对方像看到战友故交一样,说不出的亲切。

    “你怎么也回来得这么早?”

    沈家榆问,寒假还有十来天才结束。

    “学院有个活动,辅导员让我早点返校帮忙。”

    陈屿安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拿行李箱,问:“怎么样,年过得好吗?”

    “还行。”

    沈家榆看上去平静了很多。

    过年她给沈奶奶买了个黄灿灿的金镯子,小二两重,唬得老太太非逼着她去退,发现退不了后到处摆显,过年亲戚朋友见得也多,逢人都要说一遍,说是大孙女买的,自己代课赚的钱,年轻人不会过日子,非给买,你说说我都半截身子埋土了戴这玩意儿干什么,然后在众人的各种羡慕和夸赞中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知道多浮夸。

    沈家榆心酸又欣慰,不管怎么说,她奶奶终于享了一点孙女的福。

    这不算什么,她准备五一放假带他们去北京转转,别的不说,先去看看他们心中的朝圣地:和人民大会堂,都是钱,所以托福班还得办下去,而且得越办越好才行。

    俩人跟着出站的人流里往外走,边走边聊,虽然不过淡淡几句闲话,看上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小动作,神态,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那么相似,虽然夹杂在喧闹的人群里,他们周边却像有层透明的结界,把他俩和外界划分得泾渭分明,他们是他们,别人是别人,一点都融不进去,包括唐远山。

    沈家榆看到出站口的唐远山时非常惊讶,说:“不是说不让你来接吗?你怎么知道我坐这一趟车?”

    唐远山好不容易一家团圆,还在过年起尖,她不想折腾他,拒绝了他很多次,不让他来接站。

    唐远山没搭理她,伸手从陈屿安那里拿过她的行李箱,礼貌地向他道谢,说:“家榆这一路麻烦你了。”

    “我们不是一起”

    沈家榆立刻意识到他误会,并且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回头再说这个,赶紧地,车停在路口,不能停太久。”唐远山打断她,亲亲热热地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像sh是突然想起来了,又回头招呼陈屿安:“要不要捎你一段?”

    “不用,我有人接。”

    陈屿安木着脸冷冷地说,他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炫耀和挑衅?

    就沈家榆也嗅到点火药味,唯恐两人再次针尖对麦芒,赶紧催着唐远山走开了。

    车停得并不远,唐远山保持有风度,先打开车门让沈家榆坐上副驾驶,又去后备箱放行李,自己上车时却忍不住了,关车门时嘭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沈家榆也跟着哆嗦了下。

    唐远山坐在驾驶座上,板着脸,半天不启动车。

    沈家榆微微一笑,说:“干嘛,吃醋了?”

    “不让我接是因为他吗?”

    陈屿安的声音硬梆梆的,明显想岔了。

    “要不要对我这么没信心?”

    沈家榆觉得好气又好笑,男人不管多老练,谈起恋爱都跟个孩子似的,什么飞醋都吃。

    “我是对自己没信心。”

    唐远山突然泄气,萧索地叹了口气,拧动车钥匙,一踩油门车蹿出去了。

    哪还有平时张扬跋扈的样子?

    沈家榆心中一片酸软,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耳垂,柔声说:“傻瓜!”

    又说:“出站时碰巧碰到而已。”

    唐远山明显很吃这一套,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不一会儿,车停在了沈家榆租的房子楼下。唐远山先从后备箱拿下行李箱,然后是个好几层的大食盒,藤编的,古色古香,一层层打开,里面装的有炸好的丸子排骨,腊鱼腊肉酱板鸭,冷冻好的饺子和元宵,还有各式坚果蜜饯巧克力,满满当当的,全是他从家冰箱里扒拉出来的,怕大过年的她一时半会买不上菜。

    沈家榆不妨他这么心细,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很不安,说:“怎么拿这么多,被你妈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就发现呗,刚好带你见见公婆。”

    唐远山眉毛不羁地一扬,逗她,心情一好嘴巴又没把门的了,挨了沈家榆充满爱意的一拳。

    空气这才松快甜蜜起来,是正常小情侣久别重逢的氛围。

    时间过得飞快,过完正月十五就正式开学了,空旷寂寞的校园熙熙攘攘,立马热闹起来。沈家榆租的房子还没到期,但她还是搬回了宿舍,只是把那里做个暂时的落脚点。

    唐远山七月份就要毕业了,一开学就忙着选题做实验写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沈家榆更忙,新的托福考试马上就要到了,现在是最关键的冲刺阶段,天天陪学生刷题,俩人就没法像假期那样天天黏在一起了。

    沈家榆还好,唐远山却有些受不了,有一天突然买了个礼物送她——传呼机。

    在2000年传呼机相当罕见,是个时髦奢侈的玩意儿;唐远山买的是摩托罗拉的,刚好拿在手心里,四四方方,有个窄长的液晶屏幕,可以接受对方传呼过来的信息,还能放歌当或闹钟用,不便宜,大几百呢。

    刚开始沈家榆坚决不要,撕巴到后面唐远山急眼了,说你到底当不当我是你男朋友,项链不要手镯不要现在这个也不收?转而又放软了语气,说就当借给她用的,他不想一遍遍打电话却总找不到她,再说了,她马上又要招生了,有个联系工具方便。

    沈家榆被他磨得没脾气,只好把传呼机拿回宿舍,宿舍的人都羡慕得不得了,传来传去地看。这年代,这玩意儿能顶上个奢侈品牌的包了,只有顶时髦且有钱的年轻人才能拥有。

    正热闹着,嘀嘀嘀,传呼机突然响了,屏幕也跟着亮了起来,李婷玉好奇地念出声:49000,

    “什么意思啊?”

    她疑惑道。

    “快给我!”

    沈家榆脸一热,伸手去抢。

    “我知道我知道,49是老地方等,000是吻你!”

    韩琦兴奋地叫,尾音拉得长长的,宿舍里的人同声起哄,羡慕的,打趣的,也有酸溜溜的,老练如沈家榆也忍不住从脸红到脖子梗,对唐远山的张扬一阵抱怨又一阵甜蜜。

    那会儿她做梦也没想到,后来出事也出在这个传呼机上。

    那天沈家榆给学生上考前的最后一节托福课,气氛一直轻松愉悦,上完课大家收拾书包时却突然传来噗通一声闷响,班上那个向来文静的女孩王蕊蕊一头栽在地上抽搐起来,嘴角直吐白沫。

    所有的人都失声惊呼起来,动静闹得非常大。

    隔壁教室和走廊的学生立刻凑了过来,从窗户门缝探头往里面看,问怎么了。

    沈家榆马上反应过来,先指挥班上的学生围个圈把王蕊蕊挡住,又叫和王蕊蕊相熟的同学出去照电话打120,然后乒乒乓乓关窗关门,驱赶那些看热闹的同学,让他们赶紧散了。

    “让开,都让开!”

    伴随着一道急促的声音,陈屿安突然拨开人群闯了进来,直奔地上的王蕊蕊。

    王蕊蕊还在抽搐吐白沫,双眼上翻,五官扭曲得可怕。

    陈屿安熟练地掰开她的嘴,让她咬住一团手绢,然后使劲掐她的人中。

    其他人都吓傻了,只会围着发呆,他抬头,大喊道:“都围着干什么?散开,都散开!谁t把窗户关上了,打开!”

    语气粗鲁,但充满了威严。

    大家立刻闪到边上,沈家榆赶紧又把窗户打开,此刻的他说的话就是圣旨。

    陈屿安又大声要餐巾纸,把王蕊蕊嘴里得呕吐物清理了,然后解开她领口的几个扣子让她透气。

    沈家榆像小兵一样,指哪儿打哪儿,积极配合,从来没有这么心甘情愿过。

    此刻的陈屿安就是她的定海神针。

    又过了一会儿,王蕊蕊慢慢停止了抽搐,睁开眼睛茫然地四处环视,显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几乎与此同时,救护车尖叫着呼啸而来,前后脚到的还有她的父母,他们也接到了电话。

    王家父母向大家致谢,然后带着王蕊蕊上了救护车,惊魂未定的学生都散了,教室里只剩下沈家榆和陈屿安,得收拾打扫战场。

    “今天多亏你了。”

    沈家榆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白毛汗,如果王蕊蕊真在她的课上出了什么事,后面别说扩大招生了,她自身都难保。

    “和我用不着说这些虚的!”

    陈屿安抢过她手上的扫帚和簸箕,把她推到边上,低头清扫地上王蕊蕊吐出来的秽物。

    沈家榆愣住了,他素来爱洁净,上一世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也没见他干过一次这种活儿。

    

    (。手机版阅读网址:

章节目录

第二个世界的我们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露西花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六十四章 变数,第二个世界的我们,一本书并收藏第二个世界的我们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