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建在要稍微深入森林的一块不大的空地,往外十余丈丈就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唯有一条贯穿树林内外的泥路从亭子前经过,杨婉妗持着从对方人手里抢来的一把长刀,移动着脚步,提防着将自己里里外外围了两圈的三十余人,张牙子在这些人的身后,狞笑着向地面啐了一口。
“阿回,竟然敢拿石头来充当金子,今日我看你是不想活着回去了!”在他的脚边,正是杨婉妗带来的那个包袱,包袱的布料散开,冲力掉落出来的沾着泥土的石块,扔到周围毫无违和,张牙子踩在那些石块上,用力向下地扭了两下,“给我上!”
“呀!”三十余人,举着手里的各样武器,一哄而上。
杨婉妗握紧手里的刀,向前挡住了前方的劈砍,一脚踢开,转身躲过了迎面的棒击,弯腰挥刀,她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几人连续的追击,她腹中吸气,脚下蹬起,身姿高高地跃于空中,然后翻了一个跟头,一脚一个的踹开了抬头仰望她的人。
哀鸣呼嚎响成一片,杨婉妗落在人稍少的一旁,脚下却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两下。那群恶狼没有遗漏这一点。
“快!他快不行了!你们快上!”
刀插入泥土中稳住了身势,杨婉妗憋着一口气把自己重新撑起,转动手腕,顿时,长刀带着泥沙尘土飞扬,在身前划开了一条笔直凛冽的红线。
“呀啊!”为首的一排人向后倒去。
忽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杨婉妗在惯性之下脱力地单膝跪地,“哈呼……哈呼……哈呼……”她晃了晃头,全身如同火烧一般,可她握着长刀的手里都是黏腻的冷汗,双腿止不住地发抖。
不行,快站起来,站起来!她还不能,不能在这里就……
“噗!”
“……”杨婉妗缓缓转头,一个人双目瞪地通圆,他手里的剑指着她,而剑端已经没入了她的左肩。
张牙子大喜过望,“好!全部都上!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谁杀了他,我就给他两倍的钱!”
“冲呀!”众人高亢的呼声惊飞了林中的鸟。
杨婉妗挥起长刀,砍断了剑,顺势一劈,那人倒地,而在他身后,更多的人,通红着眼看着她,似要将她拆分吞入腹中。
杨婉妗麻木地挥动着刀,她的身体已经彻底支撑不住了,如同从身体里抽离开来,木棒击中她的腿,匕首划破她的腰腹,匕首刺入了她的手臂,即便是有知觉的半边身体,她也已经感受不到太多的疼痛,或许是因为她已经痛到了极限……空中飞溅开来的血点,映射着寒光的刀刃,那些似凶狠又似狂喜的一张张面容,离她是那么的近,可从这些的交错中,她模糊的视线中,最清晰的是躲在亭子后面的四个身影。
两个小的,从她刚来的时候就已经留意到了,另外两位大一些的男女比她要晚一些到,而在他们到来之前,张牙子手下有三十多人,却没有一个人看着阿曲和阿弦。两姐弟探着头,手脚移动中看不出丝毫被禁锢约束的痕迹,直到来的两人把他们给抓住。
被一脚踢踹出去,在空中腾空,杨婉妗的视线与阿曲和阿弦的重叠起来,她曾经如此熟悉的小孩,现在红肿着眼眶,愤恨而凶恶的看着她,那目光,比在下面等着她的尖刀还要尖锐刺骨。
“噗呲!”
“咳咳!”长刀掉落在地上,从口中咳出的鲜血染红了附在脸上的面遮,杨婉妗的眼睛越眨越慢……
……
“她竟然是泰宜公主!这可怎么办!张牙子,你不是说她是个男人嘛!”
“若是被官府追究了,千万次都不够我们死的!”
“不行,我们一定不能被别人发现!否者一个都跑不了!”
……
“这里可不可以?已经是树林的很里面了……”
“就这里,我们再埋得深一些就好了!”
“扔下去,动作快一点……来来来!几人一起,快点!把土盖上!”
……
“婉妗,婉妗……你醒醒……”
“婉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婉妗……”
是谁?
黑暗中,这道仓皇的声音是杨婉妗唯一的方向。
“婉妗,婉妗,你等一下,再坚持一下……”
婉妗……从来没有人叫得她这样亲密,应该是没有的……可是听着这并不熟悉的嗓音,她却非常的思念。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
“你要快点醒……我本来想就这么默默地守着你,却没想到连这样简单的事情我都做不好……”
“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步呢,你不应该,不应该受这样的苦……明明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这段时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的,绝对……做错事情的人不是你,我一定会想办法证明一切。”
“婉妗,你安心休息吧,我离开一段时间,你等我……”
向着声音的方向,杨婉妗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她不知前后,不知左右,亦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当声音消失的时候,她看到黑暗中有凭空伫立了一扇大门,大门一半腐朽不堪,布满了绿色的青苔,裂缝中还生出了颜色各异的小花,另一半大门古朴却不老旧,门面如同涂了一层光蜡,色彩浓郁沉稳。
杨婉妗推开门,里面还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深黑,只是在中心,有两个悬浮在空中的光亮,一红一银,红的像是在夜晚升起的灼日,而银的,则似深夜的弯月。
靠近去,她才看清,那红的如同有薄焰赋予其上的是一颗不大的发着红光的珠子,它的光芒摇曳着,她伸手去摸,不仅没有被或灼烧的触感,甚至从触到的指尖开始,一丝丝的,像水一样流淌进她的身体,冲刷掉攀附在她骨肉中的沉重,手掌翻转,她的掌心彻底包裹住这颗珠子,合拢的五指一点点地掩盖住它的光芒,直到将其全部纳入掌心,她闭上眼,尽情地享受着波浪在她身体里游走和冲荡的感觉。当她再睁开眼时,打开的手心里已经没有了珠子的身影。
另一个东西一块残破了的镜子碎片,从镜子的中间破裂开来,变成了一个个类似于三角的尖锐碎片,镜子模样普通,,没有什么雕刻题文,光芒也不如珠子耀眼,淡淡的,只有断裂处稍显亮眼。杨婉妗抓住镜子,毫无特别的感觉,它就像一个普通的镜子,只是当她把镜子对着自己时,镜片里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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