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之际,两辆马车从月华小筑背道而驰,一辆锦玉奢华,一眼瞧着便是名门小姐的车驾,连同小窗的纱帘也关的严严实实;另一辆却朴素无华,风吹起车帘时,能瞥见靠窗的那名男子,气定神闲地坐在里面,仿佛什么也不能扰他清静般,身旁似乎还有个娇小的身形。
“还是月公子有办法,叫他们去追去!”叶铃儿将腰间的水取下,递给身后的行云。
“叫我南儿。”一旁冷不丁传来淡淡的一声。
月江南穿着寻常姑娘的服饰蒙着面纱携着两个同行的女子穿行在林间小道,偶有微风吹起,叫路人见了她面上的疤,连忙吓得回头去不敢多看一眼。
随着采买侍女混出来的三人,走到林中之时已是晌午时分,不擅武的行云早已体力不支,已然撑着树枝前行了。前方渐然现出一座长亭,行云立时便笑开了颜,指着那处望着二人,眸中尽是渴求与欣喜。
“我们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月江南看着行云露出宠溺笑容来,狭长的凤眸笑起来也似弯月一般漂亮,她看向叶铃儿问道,“歌华氏在连禁城不是世家吗?我们去她那处会不会不妥?”
世家自然有世家的好处,比如旁枝多如牛毛,彼此之间都不见得认识,更别说旁人了。
“南儿昨夜说这事的时候,少主便已经叫流水去通知明荆姐姐了,明荆姐姐会为我们安排连禁城附近偏僻点的小别院,对外人便说是她三爷爷那边的远房妹妹。”叶铃儿得意地退着步子在月江南前边道。
月江南沉思半晌,在凉亭前的台阶前将裙摆一掀,胳膊肘拄着一边膝盖坐了下来,倒似个豪爽的男子般,一旁坐的规矩的阿云与她一对比,二人全然透着兄妹气息。不过月江南的心思却并不在这般细节上,她看着林子那边,便似能见到皇城,还依稀能感受到那人的气息。她捧起一抔泥土在手中,喃喃低语。
“五年。我必将你的牌位立在那皇城宗庙里,必拿那人项上人头,给你祭奠。”
只有身旁看着她的行云皱着眉露出些心疼来,不知不觉便伸手隔着纱想抚摸月江南脸上的疤痕。月江南回过神来,握了阿云的手只是柔声笑道:
“没事的,阿云不必担心。”
叶铃儿倒是看开了,既然月公子自己能放得下,旁的人再多担心都是多余,与其想这般多的旁枝末节,不如替少主好好照顾她。放眼往亭外望去,锦城的河道还是那般清澈,仿佛天下还是那个天下般。
锦城杜府的小别院中。
一抹斜阳透过院中竹叶洒在走廊间,离彷神色慌张地穿过走廊进了书房,想着趁帝师大人还未回来,赶紧与离徨商量一下。却转角进去,那案桌前便已坐了人,一旁的小圆窗里悄悄爬进了阳光伏在那人身上,那人便如同出浴美人一般坐在那处,不似那些看惯了的美人般眉眼如浓墨重彩,他长得淡,却似一副精美绝伦的画叫人看了心生悸动。
那人放下折子抬眸看了离彷一眼,便将折子扔在一旁。饶是如此美人美画,却仍旧将离彷吓得一个哆嗦跪了下去,吞吞吐吐思索了半天。
“虽然……向东去的那辆马车看上去七彩奢华,可离彷觉得他们若是想摆脱我们的眼线,哪会那般明目张胆地坐那样的马车?所以一定在另一辆上!对!离彷还看到了她身旁的那护卫!”
说这话时,他自己都有些心虚。那马车上的确坐着那名护卫,可跟出锦城后,那护卫和身旁瘦小的公子便下了马,转头一看,赫然已经换了人。那二人分道扬镳后,离彷本想着跟着那护卫总能找到,可那人甩尾巴的本领却是一绝,不出一刻便已经出了离彷的视线,饶是他翻遍了周遭也没有了身影。
杜陵子看着离彷良久,不语,半晌之后轻叹了一声,拿着方才那折子便砸了过去。离彷下意识拿手挡了,却也不敢大挪,望着杜陵子急切地解释道。
“主子别生气!以防万一,另外一辆马车离彷也派人跟了!很快便会有消息!”
却见站在一旁的离徨直朝他使眼色,可谁能看懂这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离彷心中打结,只好低着头。
离彷终于闭口不言了,离徨这才到他身旁跪下,拱手道:“主子放心,属下和离彷一定将人找到!”
早在离彷回来的前一个时辰,那跟随另一辆马车的探子便已然回来自刎谢罪。别说维月平疆了,那辆马车上除了几袋大米和将米袋子送货去酒楼的车夫,半个人影也无!那时,杜陵子便阴沉了脸,不是因为那辆马车无人,而是他那时便已料想到离彷回来的结果。
“你们不必去了,换两副生面孔吧。”
这已经是杜陵子最大的仁慈了。二人跟随他多年,离彷虽然愚钝了些,却也知晓这位主子的脾性。若是心情不好,杀人不过是家常便饭,主子要是能眨一下眼算他输。今日看来还算好运了。
“是!”二人欣然应道。
“还愣着做甚?等我请你们用膳么?”
“这就去!”离徨连忙拉着离彷起了,匆匆逃离书房。
离彷还愣着神没缓过来,只知道跟着离徨。缓过来后咧嘴一笑,拍了拍离徨的肩。
“大人今日似乎心情还不错?”
“今日与皇帝下了两盘棋,还一同用了午膳,回来便一直在……”离徨正答着,前面却好死不死出现一个娇小身形,正背着手在小裙子后面眉眼弯弯看着他。
“在什么呀?你怎么不说了?”
离彷也是捂了嘴,看着面前的魏鹿吞吞吐吐半天。
“魏、魏姑娘……魏姑娘好!我等还有要务在身!就先失陪了!!”
一边打着招呼,身体却跟见了鬼似的,拽着离徨便往外跑。
魏鹿收敛起笑意来,挑了挑眉,不屑地嘁了一声。看向书房那边时又换了副笑脸,甜甜喊着:“无双哥哥~”
“就站在那里,我的书房上次被你弄得一团糟,你还是别进来了。”
魏鹿的脚还没迈进书房,便被一声喊停,如同被定了身一般突然在门口刹了脚,小声嘟囔着。
“还不是因为你好几天都不回来见我!”
“阿鹿晚上同我一起去看灯市如何?”
杜陵子起身掸了掸衣角的灰,露出贯有的笑意看了魏鹿一眼,出门后脚下却丝毫未有稍停之意,只是头也不回地说着。
“灯市每个月都有吗?”魏鹿自然是跟惯了,自主地就黏了上去,抱着杜陵子的大袖子一脸仰慕笑得如同花痴地望着他。
“只要你想有,便可以有。”他只看着前方,夕阳映照下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当然,杜陵子能让她魏鹿被冷落数日仍旧对他死心塌地,自然是随口一说便能掳了她的心的。而掳了他的心的人,却似夜间看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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