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禁城与锦城不同。锦城中世家官宦多如牛毛,随便哪家宅子敲过去,都是普通人家惹不起的主。连禁城虽衔接锦城,相比起来却更多些江湖风气。
传言道,因江湖令主爱慕当时名榜榜首北宫雪缈,而北宫雪缈正是生于连禁城。因而将名榜大会也定在连禁城中,于是连禁城往来的江湖中人几乎占据了半城。
行云已然先行前往安排月江南的住处,独剩月江南与叶铃儿以及听闻叶铃儿来了便飞也似的赶上来的月莺。
“铃儿姐姐,昱臣哥哥呢?怎么你们都来了,没有昱臣哥哥啊?”
这只彩色的蝴蝶抱着叶铃儿的手臂晃来晃去,以至于铃儿走路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看了一眼这小彩蝶嘟嘴的脸,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
“少主有很重要的事啊。倒是你,在连禁城的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听晋夫人的话?”
月莺的嘴扁的越发厉害,连同眉毛也耷拉下来成了八字眉,带着满面愁容。
“明荆姐姐待我倒是极好的,就是那个那个!说到他我就生气!哼!”让月莺这般气愤的,多半是那日雪瑶山脚,那趁机踹了宫昱臣一脚的南子晋,因着这事,让月莺愤懑了许久,“气死我了!那个什么晋南瓜子!连我的糖葫芦都要抢!!”
说着,月莺面露凶狠,掌心作势捏了一把道:“等我长大了,我要把他痛揍一顿!把他丢到那唐家冢喂女鬼去!”
正握拳,忽而眼前伸过来一个糖人儿,捏的正是月莺可爱活泼的模样,立时便又成了一副天真欢喜的笑容一把夺过了。抬眼看,一直跟在叶铃儿右边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正笑意满满地看着她。
这双眼眸倒是有些眼熟的。月莺含着糖人儿在嘴里望着她半晌,眨巴眨巴眼,却仍旧想不起来。
“这是铃儿姐姐来的路上捡的吗?”
“对啊,我从沧南过来看望家人,却迷了路,铃儿便带着我一起来了。”
啊不对。这声音,似曾相识。有些耳熟。难道……?
猜疑了几分,想起那月公子长得的确秀气,可与其说像个女子,不如说更像个面如冠玉,却高傲自大的小子。定然不是现在这般女子如娇的模样。
月莺摇了摇脑袋,随口答了句“噢”,似乎不太愿意与陌生人说话。
见月莺认不出,月江南不由心下窃喜,打开了从宫昱臣书房偷来的扇子开始摇起来。冷不丁身旁叶铃儿咳了声,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月江南。
“南儿姑娘这折扇难不成是家里的情郎送的?”
月江南愣了愣,收了扇子会意一笑:“铃儿便不要拿我打趣了。他?他要是能送我东西,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忽然听见前方一声高呼,瞧过去是一名中年男子与一名瘦高的蓝衣男子似乎闹了些矛盾。
“做什么?想打一架啊?有本事上名榜大会打去啊!在这跟我逞什么能?”
二人周身快速围了一些江湖人士过去,连扛着大刀的壮汉也要扭着身子硬挤进去凑个热闹。
“我们向城主,向来是公正严明,铁面无私,有大家风范,当这连禁城的城主有何不可?有何不可?对不对?”那看起来精瘦精瘦的男子,说话时底气倒是很足。
来时便听叶铃儿说了,这连禁城被一分为二后一直是两位城主共同管辖,可如今换了天,本就有些江湖脾性的人,便开始猖獗起来,东西两位城主更是互相看不顺眼,谁都不愿臣服于谁,二人上报朝廷,寻求一个结果,谁知朝廷的答案竟是——胜者食城主之禄。于是现今唯一的办法,便是提前名榜大会,届时二位城主都会派出自己的人去比武,最终获胜方即得城主之位。
“要我说呀,这事儿没后续。”一位年迈的老者捋了捋胡子,将那中间争吵的二人拉开,瓮声瓮气道,“名榜就算决出来胜负,谁又动得了唐家冢?”
“这……”周遭的人开始纷纷点头。
众所周知,唐家冢横断连禁城,并非因为唐家冢人数最多,而是……这些年来但凡动唐家冢心思的人,皆死于非命,被埋在附近,随意插着一块无名木板,便算是给死者陪葬了。久而久之,唐家冢已然渐渐开始影响到了城东和城西的来往。
依照计划,到了连禁城里月江南是要与叶铃儿、行云分道扬镳的。歌华明荆单独为她暂且安排了个偏僻安静的住所,亦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揣测。
可这偏生好事的主,在人群中便已经与叶铃儿、月莺背道而驰,混进了那些江湖人中。
“为何铲不得?”月江南正欲发问,身旁一名青年男子带着两名仆从上前一步,不屑道。
“北宫雪缈的魂!她死后化成了厉鬼,在守着唐家冢啊!”身旁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看这男子不似本地人,连忙道来缘由,“现今江湖令也对她不管用了,她已化成了厉鬼,在向世人复仇!年轻人啊,不该去的地方还是不要去。”
“笑话!鬼都是有心之人编出来吓唬人的!世上哪有什么鬼?!我看你们是心中有鬼!”
月江南不由轻笑,转身便欲离去。
身侧一人却对那男子补充道:“那唐家冢原本哪能占道这么宽?还不是因为多了许多送命的人!”
“那便去看看这厉鬼究竟有多厉害。”月江南小声嘀咕了句,挤出人群,拐了一个街口便已站在了歌华府门外。
这歌华府并不似传言里的名医世家那般气派,约莫是改朝换代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让这府邸略显凄凉。
府门倒是开着,月江南上前迈腿便要进去,却被门口的府卫拦下,甚至将她恶狠狠往外推了。
“哪来的丫头,没点规矩!歌华府的门是你随便进的吗?”左边那府卫看着她面露嫌恶,凶恶道。
“算了!估计也就是个乡下来的丫头,不懂礼节。”身旁的另一名府卫看她也是个年纪小的丫头,便劝了劝同伴。
“小丫头,你有名贴吗?”
“什么名贴?谁的?”月江南有些茫然,摸了摸腰间的扇子,递上去,“这是我家主子给明荆姑娘的信物。”
“你家主子?”那府卫二人对视半晌,左边那人上前夺过扇子也不打开看两眼,竟就直接将扇子撕了,还瞪着月江南怒冲冲道:“歌华家最恨晋家的走狗!看你是个小丫头不跟你计较!快滚!”
一顿操作叫月江南措不及防,愣了愣,才想起南子晋这茬,倒是叫她给忘了,吃吃补道:“我家主子……是月华宫的少主。”
远远的月华小筑里,正在吩咐遣散侍女们的宫昱臣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歌华府门前,那府卫不耐烦地直将月江南往外推。
“管他是谁!这种男子的信物一概不收!”
“就是!断了我们二小姐的路!还有脸来送东西!你再不走就莫怪我们兄弟二人手下不留情了。”
月江南看了这二人一眼,冷眸道:“若非看在你二人还算留情面的份上,你们的脑袋此刻已不在脖子上了。”
月华宫宫主杀名在外,江湖中是无人不知,更何况这连禁城本就是江湖风气甚重之处。连官府也是要依靠江湖之人撑腰的。再者说,歌华府除了歌华明逸拿了个御医的职位外,并无任何官职。
二人果然胆寒退了几步,月华宫的杀名他们自是有耳闻的,先前不过看这丫头小,便少几分忌惮了。谁知这丫头怒起来开口竟要人脑袋,右边那府卫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口气缓和许多,赔笑道。
“嘿嘿,姑娘,毁坏信物是误会,你家主子找我们二小姐有何事?”
“让你们二小姐出来便是。”月江南露出不耐烦来。
先前撕毁扇子的那人当即拔腿便往回跑。
月江南默默将扇子捡起来,思虑半晌,对剩下这名府卫道:“你家小姐出来后,就告诉她,我家少主请她到唐家冢一叙。”说罢,月江南扭头便走,余下那府卫愣在那处。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她都这般说话了!还等着歌华家的人出来抓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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