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津最终还是跟着李夫厢回了府。
他想着她将他骗回府中是为了抓他,可他什么也无了,也并不打算抵抗,也许问题不在于对方是否是女子,而是这世间本就充满了谎言与欺骗,看来古人曾道“人性本恶”,并非诓他。
李府好生招待着他,他也来者不拒,只管受着。许多天过去了,还不见动静。贺津本觉得有了希望,可听见照顾自己的那婆子背地里说:这等罪人,小姐将他带回来不过是为了收拾他,为民除害,出口恶气。
所以一切,都是他在做莫须有的盼望罢了。
既然你从未信过我,还要装得满腔正义,要杀人诛心。那便看看,到底是谁更沉得住气。
“我爹回来了!”
这日,李夫厢像个小疯子一样破门而入,贺津身躯一震,想来时候到了。只是看着李夫厢脸上洋溢的笑止也止不住,纯然一副无邪模样,他有时不知道,这女子到底是什么做的。贺津起身理了理衣裳,还算整洁,便绷着脸跟着李夫厢走了出去。
“你干嘛一副赴死的模样?我爹又不是阎王!我爹可好了!”李夫厢一把拍了贺津的肩膀,得意道,“我爹是个大英雄!他大能稳固朝政推政革新,小能安家立本照顾妻小!我娘呀!可崇拜我爹了哈哈哈!”
贺府曾经也是这般光景。
三姨娘几乎时刻都在向他夸他爹爹是个精明的商人,能将贺家发扬的如此之好。
贺津看着她那模样觉得心间刺痛,犹如锥心,沉默着走了很久,他才道。
“那是对你,不是对丧心病狂的杀人犯。”
不过小半个月,贺津说话的口吻,已然从孩提变成了大人。从来到李府开始,他就想通了一切,随时准备一死,了却残生。
回头见他这视死如归模样,李夫厢皱起了眉头驻足看着他,怒道。
“你不是凶手,为什么要认?!你难道不想给他们报仇吗?!”
李夫厢这模样真真是叫他想不信她都难,这个少女总能撼动他的决心,可心中那个巨鼓总在他动摇之时发出巨响,时刻提醒他,不要忘了当初的三姨娘有多么好。贺家如今落在了三姨娘手中,在外人看来,更是一块唾手可得的肥肉,贺家百年基业,又有谁不想要?
父母惨死不足一月,登贺府给三姨娘送男子的人却络绎不绝。拿下三姨娘,就等于拿下了贺府。
而贺津,是那唯一的变数。
李夫厢这话也点醒了贺津。
他不能再成为任何人的棋子,他想要……借力打力,拿回贺家。
李丞相的确是个慈蔼之人,从不过问他从何处来,也不问他要做什么。只待他如客,还差人好生照顾着。
随着时日渐长,贺津与李家人相处得逐渐融洽,融洽到贺津险些再被这平淡又幸福的生活迷了眼。
不,再多的欢声笑语,都不能将那重鼓击退。
李夫厢拿着从贺津床底下翻出来的那把手磨匕首,看了半刻,默默放回原处。
几年后。
终于在一个倾盆大雨之夜,贺津用自己的方式拿回了贺家,手刃了三姨娘。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好像自由了。可是手上的血,却换不回贺家。一切都回不到从前。明明拿回了贺家,却又好像失去了一切。
尚为少年的他跪在滂沱大雨之中,仰天大笑,雨泪混杂,谁也不知道他眼睛红了一圈究竟是不是进了雨水。
他回头时,李夫厢静静地撑着一把伞站在他身后,只是此次带着李家府卫将贺家围了起来。
尽管浑身湿透,贺津仍是笑着,那把小时候磨的匕首,此刻沾满了鲜血。他回身笑着将匕首递给李夫厢,闭上眼,道。
“是时候收网了。”
谁知道李夫厢却将伞往贺津头上挪了,自己暴露在大雨之下。
“听闻贺府近来鬼怪闹事,李夫厢率众府卫前来捉鬼,谁料风水测得鬼怪竟然在三夫人身上,厢只好狠心除恶,望贺公子莫怪。”
“你这是什么意思?”
“人是我杀的,我李府既然藏得了你,那就杀得了鬼怪。”
李夫厢怕贺津再生事端,特意派了几个人跟着他。而她自己,冲着李丞相的面子,仍被打了狠狠一百个板子,在圣人宗里关了一个月。
她被扶着回到李家时,贺津正笔直地跪在大门里,朝着她进门的方向,背上背着个大木板子。
李夫厢见他那衰神模样,哭笑不得。原本惨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气。
“你这是想干什么?好好的贺府不待,赖在李家了?”
“是我贺津没用。找不到证据报不了仇,义气行事。连累了你……”
“我爹呢?”
“你还有脸回来?!你也跟他一起跪着吧!”
正厅内传出李丞相怒骂之声。李母似乎在一旁责备了两句,赶忙出来接女儿来了。
“你呀你!险些把你爹气得背过去!”
“一切都是贺津一人之错。李家有任何愤怒都可以打我泄愤。”
李夫厢看着那大木板子笑。
“你这大木板子,我可抡不动。”
“那……从今往后,贺津的命,就是李夫厢的。”他又挺直了身子认真地当着李夫人与一众下人的面,信誓旦旦道,“只要李夫厢要做的,贺津上刀山下火海,绝无半句虚言。”
“那……我要是不高兴了,你就逗我笑吧。”
后来说起这事时。贺津仍旧十分惭愧。他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信任何人,可他没想到,李家待他真诚如初,不图贺家分毫,李夫厢甚至为他背下这杀人的罪名,不惜借鬼神之名为他当年的事洗冤。
他从未想过,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不图任何,为他受那样重的罪。总之这恩是报不了了,那便只能欠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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