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眼前的罪犯竟然是郜郗大人！
这是在场所有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加里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看着郜郗紫意盎然的眸子和全部变黑的翅膀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他不知道郜郗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知道黑色是堕落的颜色，尤其是像天使这种特殊的召唤兽，一旦翅膀被染黑就等于踏入邪恶的深渊，按神谕院的规矩最轻也是要关起来行蜕骨之术的，更何况现在还被他们亲眼看见虐杀召唤兽……
加里抿紧嘴唇，私心希望曜星可以念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上放郜郗大人一马不要上报神谕院。
然而事态的发展总是事与愿违。
曜星从存储水晶中取出自己冒着寒气的长剑，剑锋一转指着郜郗扬声道：“巡查营五队听令！按原计划行事！”
“什……”加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曜星擎着长剑化为一道流光向着郜郗飞扑而去。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加里慌忙回头去寻队长，发现队长正拧着眉头纠结到底该不该对郜郗大人出手。
“还愣着干什么！不攻击的人将会被逐出巡查营！”曜星刺出的剑被郜郗侧身闪过，这很不符合郜郗一向正面碰撞的作风。曜星想都没想就去看郜郗的手，果然发现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正不自然的抽搐着，似乎是之前受了不轻的伤。
曜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冰霜长剑幻化成五把围绕着郜郗刺出舞动，每次擦过郜郗的手都会往他的伤口里渗入寒气，冰封血脉。
郜郗闪躲的速度逐渐慢下来，却一直没有还手，甚至越过曜星朝着五队队长的方向点了点头。
这是何等傲慢的行为！
曜星心头火起，剑尖寒光大涨，五剑合一以雷霆之势刺出。与此同时，得了郜郗许可的五队队长也终于如释重负的下了命令。
早已蓄好力的法器腾空而上聚集在一起操纵泥土封锁住郜郗能移动的范围，曜星第一剑擦着郜郗脑顶滑过削落几根碎发。等到第二剑的时候郜郗能移动的空间已经被土墙尽数封锁，曜星丝毫不留手，冰剑扎透郜郗肩膀将他钉在土墙上沉声道：“郜郗，我没想到你连司尧的召唤兽都会杀。”
郜郗确实无从辩解，他杀了幻视马是不争的事实。
“我不答应你的请求也是有理由的，司尧不是傻子，你的情况他早晚会知道，到时候神谕院想要处决你一定困难万分，所以我必须趁司尧还没来的时候先动手。”
“司尧不会放弃原则袒护我的。”
剑上的寒毒顺着血液游走全身，郜郗冻得嘴唇发紫，眼神却依旧孤高清傲，毫无惧色，“你未免也太不了解司尧。”
“这话我原封不动奉还给你。”
曜星再不废话，脚尖点地在飞出土墙包围圈的一瞬间喊道：“五队所有人！尖石攻击！”
这就是曜星的聪明之处。
他明明可以在控制住郜郗之后凭自己的力量击杀他，但那样势必会遭到司尧的疯狂报复。如果是所有人一起攻击，到时候大家都是共犯，谁也不知道郜郗是被哪一击致命的，这样司尧复仇的对象就是巡查营五队，神谕院那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成百上千的尖石从土墙上方当头砸下，郜郗用受伤的左手捏着长剑使力拔出，硬是御风托住了这蕴含着庞大能量的一击。
卸了力的石头同时从空中掉落砸到地上溅起一层尘土，郜郗被石头里的能量震荡的全身发麻。曜星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第二波攻击紧接着到来，郜郗用风在自己身体周围做了个保护罩，榨取自己所剩不多的法力顶住尖石的狂轰猛击。
这次结束后比刚才的状况还糟糕，尖石里的暗劲入了体，与之前的寒毒结合在一起让人疼痛难忍。郜郗摇晃着退后半步，嘴角涌出一大汩鲜血，耳朵里除了嗡鸣声再无其他。
防守比进攻要难太多。
郜郗背后的黑翼动了下，想用合拢翅膀制造结界的方法抵住第三波攻击。可看到那抹颜色的时候他却觉得这是一种耻辱，只要他用了这对翅膀就等于承认了它是自己的一部分，这是他死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郜郗重新张开翅膀，仰头迎着流星雨般的群石眼神锐利。
“轰！”
比石头更快的是一柄当空砸下的法杖。法杖撕裂空气穿越群石砸进地里，中间悬着的莹蓝宝石释放出力量庞大的漫天水幕。
数丈高的汹涌波涛翻腾而起将周围土墙尽数轰碎，夹着数不清碎石的滔天巨浪直奔曜星众人！
“退后！”曜星慌忙喊了一声取出存储水晶里不怎么衬手的冰锤，来不及蓄力就投掷出去。
冰锤如预料般将水冻结成冰，却因为水的冲力在空中碎成冰晶噼里啪啦砸了曜星一身。曜星想抬胳膊去挡，却被人狠狠踢中腹部倒飞出去，跌到人堆里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数米外的法杖感应到主人的召唤拔地而起横飞过来落入主人手中，司尧咬牙忍着怒气平复了许久方才遏制住杀心，踏着水降落到众人身前冷声道：“谁准你们动他的？”
此刻司尧的表情可以用恐怖来形容。还站着的人纷纷眼神躲闪，不敢回答他的问话。
曜星捂着腹部从地上爬起来，虽狼狈却不胆怯。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伸手指着郜郗的方向仰头道：“是我下的命令。与其瞪着眼睛质问我们，你不如回头看看郜郗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司尧心头一颤，想都没想就顺着曜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便看见那漆黑显眼的堕落之翼和只有入魔时才会出现的紫色眼眸。
“郜郗可是亲手杀了你的召唤兽，这是我们这么多人一起目击到的事实。更何况我现在还怀疑他跟之前召唤兽惨死的案子有关。”
曜星走到司尧身边扫了一眼他脖子上的吻痕提醒道：“本来我是怕你狠不下心才替你动手，没想到反倒被你教训一顿。这下你来了正好，怎么处置郜郗就按神谕院的规矩定吧，希望你作为召唤传承者不要徇私才好。”
司尧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
发现郜郗在躲避自己的视线后，司尧想都没想便扔掉法杖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狂奔过去，速度快得好似离弦箭。
直到把人拥到怀里的时候司尧才有了实感。
温和的水元素从伤口挤进身体里帮郜郗中和寒毒，司尧在输入法力的过程中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和心跳，摸着郜郗的翅膀哑着嗓子道：“发生什么事了？”
郜郗观察着司尧的表情，发现他与往常无异后才将两人分开后的事娓娓道来。说到最后，郜郗眼神黯淡，看着倒在墙角的冷焰兽自责道：“如果我一开始就带着冷焰兽走的话，它就不会死了……”
水之结界包裹着冷焰兽的身体飞到这边，司尧蹲下查看了一会儿，面色从始至终都很凝重，开口时说的却是好消息。
“匕首没扎中心脏，冷火会突然消失是因为对方封锁了它的法力，应该是为了激怒你而使出的障眼法。”
司尧把冷焰兽收进一块特殊水晶，没跟郜郗讲它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救治有多艰难，他只是轻轻握住郜郗未受伤的手坚定地说了一句：“我会救活它。”
这是郜郗第一次从一句话中获得莫大的安全感。
他所想的事都没有发生，冷焰兽没有被杀死，司尧没有因为他翅膀变了颜色而嫌弃他，也没有因为可能要站在神谕院的对立面而放弃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直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郜郗用法力游走全身，这才察觉到自己受了多重的伤。
短时间内经历两场恶战，左手和右肩各被武器戳出了个血洞，体内的经脉因为入体的暗劲和寒毒扭曲的乱七八糟……当然最大的压迫还是来自精神层面的，冷焰兽死在眼前时的愤怒自责……黑色翅膀暴露在众人眼前时的羞愧绝望……还有孤军奋战时不可退却的战意和求生的心……
再也压不住上涌的血气，郜郗低头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像是被抽空力量一样栽倒在司尧怀里，疼得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把我交给神谕院吧，我可以配合调查……”
他的眸子已从紫色褪回原来的海蓝色，嘴唇和脸色却因失血过多一直不见红润，让人看一眼都觉心疼。
司尧担心的眼睛都红了却又不敢往他体内猛灌法力，只能死死咬住牙关避免手指颤抖给郜郗带来影响。
中和寒毒梳理经脉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小时。
期间司尧就跪坐在地上搂着郜郗一动不动，巡查营的每个人都从他的背影里感知到了他拼命压抑着的负面情绪。
终于，场地中央升起一缕白烟，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司尧抱着因为力量冲撞暂时昏迷过去的郜郗缓缓站了起来。
大家自觉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曜星却挡在路的最前端提醒道：“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一个东西横空飞来，曜星伸手接住，发现这是象征着召唤传承者身份的渐变水晶。
“回去告诉他们我不干了。”
司尧漠然地看着前方，眼里是烈火焚烧后剩下的麻木荒芜，“谁想带走郜郗就来琉璃居找我。”
“你疯了？”曜星攥着手里的水晶动容道：“你最清楚神谕院是什么实力，你打算凭一己之力与数万人对抗？”
“只要我不是召唤传承者就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行事。”
司尧目光凌厉扫过在场所有人，像是在对他们说，又像是在对那些未知的要来跟他抢夺郜郗的人，“谁敢动郜郗我就杀了谁，不管是一百个还是一万个都没差，我说到做到。”
“你要是不干了就自己跟长老们说！”曜星朝着司尧所在的方向猛冲过去，大手一挥朝后方喊道：“巡查营五队听令！把司尧和郜郗给我拿下！”
司尧冷笑一声，一脚踢起地上法杖，法杖中央的宝石在空中飞速旋转，流水如猛兽般当空拍下，凭借距离产生的重力将巡查营的队员们顷刻间拍的东倒西歪骨头酥软。
曜星捡起地上冰霜长剑，冰封住眼前水流逆向前行试图阻止司尧施法。然而他忘了司尧还是个召唤师，脚下数十个法阵同时亮起，曜星还没看清司尧召唤出了什么东西就被一股蛮力拉进水里，被迫承受着挤压骨骼的巨大冲击。
冰霜长剑不知道被水流冲到哪里，曜星四肢皆被藤蔓束缚根本动弹不得。一只浑身冒着白色闪电的袋鼠就站在不远处，明显是在威胁他只要敢出来就敢对他们放电。
曜星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寻不到司尧和郜郗的身影后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郜郗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司尧，他想。
司尧表面儒雅温和平易近人，实则骨子里就是一条疯狗。他披了名为郜郗的皮，皮完好时他就笑脸相迎如人间春风，皮撕裂时他就面目狰狞如地狱恶鬼。
可惜郜郗永远不会看到司尧的另一面。
凝聚的水流逐渐下落消散，刚才出现的召唤兽也如同梦一般悉数消失。
曜星手支在地上大口呼吸，身体因为中了召唤兽的麻痹毒素哆嗦个不停。稀有金属打造的冰霜长剑从空中落下断成两截，似是在传达司尧对他的警告。
曜星尝试伸手去够自己的断剑，却在握住的剑柄的刹那寒毒侵入如坠冰窟。
愤怒的扭曲笑容浮现在脸上，曜星头埋在胳膊里闷笑了好几声方才放弃做文明人，用一种恨不得撕碎他的声音骂道：“操他妈的，这条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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