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美好的一天从训练开始。
天海七惠在长久的单独特训后终于获得了和别人进行对练的资格。她如今大概能将料理时的专心致志模拟在剑道上,但对于呼吸的掌握依然有些不得其要领。
炼狱总说她是把本性压抑过头,如今想要释放也放不出来。
“我只是不太熟练。”七惠强调,“杏寿郎先生,您不要总逮着一个问题不放。”
在炼狱的强烈要求下,她开始称呼青年为杏寿郎先生。原本以为叫着叫着就没事了,结果却没想到越叫越害羞,连头都不敢抬。
“七惠讲话都不看我。”男人皱了皱眉,硬让人从语气里品味出一丝可怜兮兮来,“不喜欢我吗?”
少女被他折磨得恼羞成怒,干脆转过脸跟柳比试起来。
一头黑色短发的队士茫然中挨了她几下,疼得四处乱跳。
“也没有那么用力吧……”七惠有些不好意思。
她有所进益之后,和人对练都有意收敛,也是为了学会控制,不将有限的力量一口气用尽。集中力像是一瓶蓄满水的瓶罐,一口气洒出去太多,剩下的就不够她用。
柳挠挠头,将竹刀撑在地上,支着自己站稳:“也不是啦……,其实是我没有拿稳,不是七惠的错。也没有疼到那个地步,可能是心理作用?”
少年说着,头也跟着话音一起垂下去,颇有些失落的样子。
“总觉得,和七惠的差距在越变越大啊……。你刚刚来的时候,我们还都觉得你弱不禁风,可能训练两天就要回去。谁知道这么快,就已经变强了这么多。”
七惠愣了愣。她在这方面一向很不擅长,宽慰别人,引导别人之类的。大约因为自己从没有享受过这样好的待遇,所以更加摸不着门道。
以往悲鸣屿管她,也是做得比说得更多,参考她对伊黑的态度就能明白,安慰别人对天海七惠来说,难度不亚于徒手撕碎一只恶鬼。
“嗯……”
她反应了半天,从柳的沉默里察觉自己是应该讲点什么,但具体要说什么,又不太清楚。
“可能,因为炼狱先生给我开了很多小灶吧?而且我以前确实没有怎么认真练习过,来到这里以后,训练量和以前差距很大,有进步也是应该的。”
柳被她噎了一下,也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所以说啊,有时候天赋是真的很重要吧?”他道,“我在炼狱先生这里训练的时间不长,和你差不太多。但实力上的差距,有时候不仅仅是要靠努力……”
他的话里含了太多自暴自弃的成分。
七惠皱眉,对他的理念根本上的不认同,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厨房那边忽然飘来一阵香气。
今天是她掌勺,后厨炖着新鲜的鱼汤,还有浓浓的土豆炖肉。焖了整整一个上午,猪肉块都是上好的五花,连皮都炖的软烂酥糯。
土豆则选用了北边的优质小土豆,长时间的炖煮也依然保持着形状。虽然菜品有些简单,但胜在量大,能供应所有队士的用餐。
鱼肉和猪肉的组合,配上餐后足量的水果,可以稍微弥补一些大量消耗的体力。
少女本来还要跟柳说上几句话,一闻见飘出来的香味,顿时收住了话头。
她对待料理虽然并不算很严谨,但也是非常精细,至少在炖煮过程中,被人揭盖偷吃这样的事,是完全不能允许的。
柳便看着她脚下生风,一阵小跑冲进了后院的厨房里去。
“到底是——”七惠话没讲完,便被那人的身影吓了一跳,“炼狱先生?”
“不是说好了要叫我杏寿郎吗?”青年不满,尚未察觉到自己处在一个如何危险的境地,“话说,今天的土豆实在是非常香啊!明明是很软糯的口感,但一点也没有融化成泥……”
“我、都、说、过、不、许、偷、吃、了!”
院外训练的队士们,很有幸地观察到了炎柱大人在面对追杀时,是如何绕场三周逃脱失败,被提着后衣领拽回去,跪在小路前的石板上谢罪的。
此事被列为天海七惠传说之一,甚至在整个鬼杀队中广为流传。
今天的炎柱小院,也是非常和平的一天。
某一天的下午,刚刚结束进餐的天海七惠正在安静地消食。
远处一枚细小的黑点渐渐变大,翅膀微微一敛,停在了她面前的桃树上。柔软的绿叶随着猛禽的降落细小地颤抖起来,七惠伸手将它接到自己眼前。
“又有什么事?”她打量着自己颇为肥膘体壮的灰鹰,伸指顺了顺小家伙光亮柔滑的羽毛,“翅膀展开。”
从爪上取下卷成筒的纸条,七惠带着手里的消息和赖在她身上不走的灰鹰一道去找炼狱杏寿郎。
“难得这时候见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七惠?”她到的时候,青年正在自主加练,上身裸露着,只在腰上系着宽松的浴衣。
炼狱将手里的加密竹刀搁在一旁,端起手边的凉水,咽了一口下去。
随着他的仰头,脖颈上晶莹的汗珠也一起滑落到胸膛上。炼狱的皮肤并非绝对的白,透着一股自然的小麦色,却又不显得邋遢。
结实的肌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双手上有些过度训练的红痕,让七惠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头,将视线落在后院里安静开放的火红花朵上。
“……是主公大人的信。”她将手里的纸条递过去,“元信村里似乎有许多小孩失踪,那些父母们自发地组织起来调查,却始终找不到凶手。”
“当地的官方警卫也出动不少人手,还未见到犯人的真面目,就死伤惨重。”
元信村在炼狱的辖地附近,是一个颇为富庶的村镇。
鬼杀队众人虽然没有收到过官方指派,但不约而同地将自己居住地周围的片区尽可能地保护起来,像是一个个未经分封的藩王,一心一意地做着无名的守卫。
“实力差距悬殊过头……”炼狱将手里的水放下,朝少女这边凑过来,“被抓走的小孩有没有什么特征?性别?年龄?长相?”
他身上还带着热气,七惠躲了躲,没有躲开,脸上浮现一片红粉色泽。
“……主公大人没有说,但下令让我们一起去调查。”她忍了一会儿,终于忍到炼狱从她面前离开,“明天出发。”
“我们?”炼狱笑着转头,一双金红相间的杏眼轻轻眯起,“我和你?”
少女低着头不语。
“怎么不说话?不愿意?”
七惠摇头:“并不是不愿意……。我有一点,最近有一点,不太想见到炼狱先生。”
青年挑眉。
他自认这段时间里进展神速,互称名字,朝夕相对,没道理七惠对他的感情不进反退。
炼狱在任何事上都是乐观为先,此刻也不例外。
他展臂将浴衣从腰间拉起,松松在身上穿好,微笑着问:“不太想见到我,是为什么呢?”
“……我好像,有些不对劲。”七惠喃喃,一面走着神,一面絮絮叨叨地讲,“每次直呼您的名字,心脏就跳得很快。听见您直呼我的名字,也是这样。”
“明明以前不会的,以前您叫我的名字,和悲鸣屿先生叫我的名字没有什么分别。是不是因为训练过度了?但我的训练量,其实也没有达到能说这种话的水平……。我想,应该是和炼狱先生你有关。”
她说了半天,又找不出任何的解决办法,只好沮丧道:“明天才出发的话,今天我可以请假吗?我想试一试,如果不在炼狱先生身边呆着,状态会不会有所改善。”
炎柱大人噙着笑同意了,也没有纠正她的称呼问题。这让天海七惠越发愧疚,认为是自己无理取闹,还要使得炼狱先生纵容她、陪她胡闹。
可惜一整天的冥想毫无作用。第二天两人收拾行李正要启程,七惠祈祷着炎柱大人不要询问任何关于称呼的话题,等在门边的人忽然叫她。
“七惠。”他像是很苦恼的样子,“昨天一整天没有看见七惠,我好像也有些不对劲。”
“什么?”
七惠便以为他是身体上出了什么状况,心里着急,抬手过去摸他的脉搏。
“唔……,速度正常,律动也没有问题。”她仰着脸,整个人几乎要钻进炼狱怀里,一双黑色的眼睛含着焦急的水汽,“您说句话试试看?”
炼狱从善如流:“七惠。”
舌苔颜色没有异常,发音也自然。腹腔有力,四肢……
她这才忽然察觉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干净的阳光和草木香气一并涌上来,熏得少女脸颊又开始涨红起来。
“炼、炼狱先生……”
“叫我杏寿郎。”
炼狱忽然将俯身压下来,那张颜色极为艳丽的英俊面庞一旦没了笑容,便自然而然地携上一股威压。
“不是说好了吗?小七是没有记住,还是故意不听话?”
这股气势放在七惠面前,又多出一分讲不明白的暧昧。她一时纠结于要不要服软,下唇咬得都快泛白,正要松口的时候,青年忽然松开了她。
“今天还没有吃午饭,唔姆。”他侧着脸,向后退了半步,温度和香气一并从七惠身边离开,“路上找一间店,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吧!七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他的侧脸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波动,挺直的鼻梁搭配鬓角细碎的金发,使炼狱杏寿郎看上去像一个乘船而来的海外游客。
为了刚才的亲近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只有自己一个。
察觉到这一点的天海七惠,心情前所未有地糟了起来。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