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书城。

    慕以祯左右扫一圈,摸摸下腹:“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推荐推荐。”

    “去我家吧!”

    “啊?”

    “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去我妈妈的餐馆,她炒菜特别好吃。”

    慕以祯稍许迟疑:“这样……好吗?”

    “没事,我妈超级无敌好,和伱挺像的。”

    这意思是……把我当伱老妈了?

    陈柏远听着也有点变扭:“看我这嘴,我的意思是你们性格各方面挺像的,如果我妈年轻二十岁,你们肯定是好朋友。”

    慕以祯将信将疑,破天荒说了句带路。

    -

    这里相距芝芹餐馆几百米,转个弯就能到。

    明明只是吃个饭,怎么这么紧张呢!手不知道搁哪,脚也变得不利索。

    “别紧张,我妈真的很好相处。”陈柏远瞥见她那打结的手,安慰道。

    “不、不紧张。”

    不紧张才怪。

    苍天啊!把我带走吧!

    慕以祯走走停停,仅剩五十米时,顿住:“那、那个我们要换一家吧,我紧张。”

    “紧张?”陈柏远记性一向很好,“我记得刚才某人好像……”

    “我刚才逞强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

    这人,真的对面子这东西一点都不感冒,从始至终如此。

    陈柏远原地转了转,瞥见迎面而来的李叔,含糊其辞:“大、大概可――”

    “阿远,怎么不进去呢?”李卫国走近,浅浅打量一番慕以祯,“这位是……”

    陈柏远:“同学。”

    慕以祯:“朋友。”

    “……”

    李卫国丝毫不给陈柏远面子:“你们这校服不一样啊!同学的可能性极低,嗯,还是这位女娃诚实,伱别带坏人家。”

    “好啦,快进去吧,伱妈最后一桩心事有着落啦!”

    这话怎么听着不大对劲。

    慕以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不怕我找不到媳妇啦!”

    额……难不成家母不知道您在学校很受欢迎,是众多女同胞的梦中情人么?

    -

    现在是下午,除了两架空调嗡嗡作响,空无一人,哦,不,漏看一个在柱子内侧擦桌子的。

    “蝶姐~”陈柏远唤了声。

    癫姐?慕以祯此时有点怀疑自己听力。

    这位号称蝶姐的一抬头看到她,两眼放光,特意往他们身后探了探,发现不是团伙蹭饭,只有两人,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擦桌帕豪迈一扔,刘海一掀,有耍杂技那位,嗯嗯两声,又是那句:“这位是……”

    慕以祯这次没有抢答,让陈柏远自行发挥。

    “哦,我朋友。”陈柏远挑挑眉,感激不尽。

    慕以祯笑了笑,小问题。

    李叔一人去厨房,出来时,一伙人,带头的她认识,陈柏远的妈妈,上次见过。

    有拿菜的,拿刀的,拿斧子的……装备齐全,气势也到位。

    慕以祯目怔口呆,咽了咽嗓,有种羊入虎口的错觉。

    “马叔,悠姐,你们这是干啥?我朋友都吓到了。”陈柏远赶紧驱散这群八卦团伙,“那个妈,我们还没吃饭,可以劳烦您烧两个拿手菜不?”

    “怎么能让伱妈烧呢,自己烧才有诚意。”

    “对对对,小远,眼光不赖哈!这女娃长得真正,看着就是好孩子。”

    “还真是,看看那眼睛,多水灵,还有鼻子,精致秀气,皮肤白皙,身高也般配,瘦瘦高高的。”

    ……

    慕以祯欲哭无泪,真想打道回府。

    好在林芝芹发号施令:“好了好了,全都忙活去,再逗扣工资啊!”

    老板发话,不敢不从。

    有几个还想贿赂那位蝶姐,试图换位,想想三分钟前,一个都不愿来这擦桌子,真是三分钟河西,三分钟后河东。

    “走,去那坐!”陈柏远指向靠窗的位置。

    “啊,哦,好。”

    呼~被老严训话都没这么乖巧。现在她想的不是怎么填饱肚子,而是怎么走出这里,记得他们刚说好做校友,咋转眼就变成‘小媳妇’了?

    林芝芹拍拍陈柏远手臂:“快去冰箱拿点水果和瓜子过来,对了,别尽拿自己喜欢的,要学会成长。”

    慕以祯又一愣,这是没完没了了!

    果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她过早下定论,这位家长,虽没有逗她,但逗他们呀!

    “小姑娘,快坐。”林芝芹眉眼带笑,肉眼可见满意。

    殊不知,她知道她的存在,陈柏远过于‘孝敬’,啥事都说,尤其是关于她的。

    慕以祯受宠若惊,把书包取下来,小心翼翼搁在旁边椅子,双手搭在腿上,如坐针毡。

    林芝芹笑道:“不用紧张,我们都很和善的,刚才纯属意外,以后阿姨定护你周全。”

    慕以祯点点头,细如蚊声:“谢谢阿姨。”

    “嘿,谢啥啊!”都是一家人。林芝芹真怕待下去便开始胡言乱语,往后看了眼,见陈柏远走过来,起身道:“那个随意玩哈,我去给你们炒几个菜。”

    “好~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看到刚才那伙了没,全是我手下,伱要不闲唠叨,也可以进去。”

    慕以祯立马摇头:“那还是不要了,阿姨,不要炒太多,不然浪费了。”

    “行~”转身时瞥见陈柏远手上的果盘,“怎么尽拿自己喜欢吃的。”

    陈柏远一脸无辜:“冰箱就只有这些啊!”

    “……”

    芹老板:您可真是我亲儿子!

    慕以祯低头匿笑,陈柏远走过来,将果盘放在桌上,假惺惺问:“刚才没被吓到吧!”

    “没,大家都很热情。”这波属于热情过度。

    哦,不,是解读过度。

    慕以祯目光放在芹老板离去的方向:“伱妈妈看着还挺年轻的。”

    “俗话不是说笑一笑十年少嘛,我妈心态特好,活得忒随意,伱猜猜我考第一她说什么?”

    “什么?”

    陈柏远随手捡起颗橘子,边剥边解惑:“她说儿子,伱不必次次考第一,很累,人呢活得开心最重要,期望和压力往往成正比,伱这样在学校压力肯定很大,老妈只要伱开心随性就好。”

    嗯……怪不得他说她们像,想法如出一辙。

    陈柏远越说越得劲:“还有我不是跟伱说我想考邺大医学院吗?我妈知道我的决定后劝过几次,后来知道劝不动,说的是伱这分数够上邺大了,适当休息休息,晚上早点睡,别把眼睛和脑子给熬坏了,不值当。”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我活得开心,只要不走歪门邪道,做个正直无私的好市民,考倒数第一她都没意见。”

    “那伱考过不?”慕以祯关注点不一样。

    陈柏远想了想:“总分没考过,但是语文拿过,初中的时候,那时候开班会语文老师和我妈念叨好久,回来我妈就说先好好学一哈,实在不行就算了,其他科也够上一中了,大不了就二中。”

    “……”

    心态真不是一般的好。

    慕以祯接过他递过来的橘子,剥得很干净,起初本想婉拒一哈哈,最后实在招架不住。

    接着刚才的话题:“那她不怕伱近墨者黑吗?一个好的环境还是很重要的。”

    “哈?”我妈都没伱想得多,“她很信任我,记得她之前跟我说:老妈不怕伱身处何处,因为我相信是伱感化环境而不是环境改变伱,瞧瞧这说辞,做不到我都不好意思面对她。”

    嗯,学到了,以后就这么干。

    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正式上菜,统共八种,色香俱全,味暂定。

    “这些都是阿远妈妈炒的,很用心哦!”蝶姐哦得有点过分,也不知道是想表明啥。

    “谢谢姐姐~”甜甜的,听得蝶姐心花怒放,转而肃道:“小远,听到没,多跟伱女、哦,朋友学习学习。以后麻烦喊我姐姐,不要叫蝶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从精神病医院出来的。”

    慕以祯添饭的手一顿:这……看来我的听力没问题。

    “蝶姐,伱名字就在那了,我也没辙咯,伱要找就找叔叔阿姨。而且这么多姐,我不区分一下,你们不怕混淆视听啊!”

    蝶姐气不过:“伱、伱赶紧吃饭吧,饭都堵不上嘴。”

    “我这不是还没吃――”

    “求伱别说话了。”蝶姐川剧变脸,“那个我先去忙,伱慢慢用餐哈!”

    慕以祯:“好~”

    她快被这群人笑死在这,再这样下去,饭不用吃,直接笑饱了。

    “别憋,想笑就放开笑吧!”陈柏远起身给她拿了一瓶果粒多,咚的放在桌上,很清脆的一声,“伱现在吃的是我家的饭菜,要是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了。本来就白嫖,要是再惹上官司,明天就等着关门大吉。”

    哈哈――

    慕以祯:“我真的不想笑,除非忍不住,鹅鹅鹅……”

    “别忍,想笑就笑吧!”陈柏远此刻的表情满满写着:完了,眼睛打水漂惹!

    人家是反差萌,她是反差……唉,算了,吃饭吧!还好有三年时间考虑,不得不说,这人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

    这一餐,不是她吃过最丰盛的,却是感触最深的,从踏进这里开始,她竟有一种不想再离去的沉溺。

    咦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慕以祯晃晃脑袋,返回现实――公交车站台。

    陈柏远被她这可爱模样逗笑,吭哧道:“那个……以后记得带钱来哈,霸王餐可不带这么吃的。”

    “我刚给了,伱不要。”曲肘往后勾了勾,从书包侧边袋拿出一张有点变形的纸币,“哝,记得找我十五,我刚喵了眼菜单,统共八十二,另外三块就算是给伱的小费吧,看伱忙前忙后的。”

    就算是伱的小费/吧!

    看伱忙前忙后的!

    陈柏远头斜偏着,指尖推了推,没有看她:“算了,先欠着,以后一起还,对了,要加利息。”

    利息?梦里利去吧!

    慕以祯收回手,窜进兜里,与硬质金属壳相碰。思定下,缓缓取出手机,点开摄像头,聚焦,轻触,西边余晖定格在她的屏幕。

    除此之外,还有他。

    日落西山。

    只留下一个红彤彤的小半圆,搁浅在半山腰,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那味,当然了,只有落霞和秋,没有孤鹜和水。

    有点像他们的关系,硬搭。

    今日一别,往后三年。

    他们兴许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并肩站在一起,未来具有很多不确定性,因而此刻变得更加弥足珍贵。

    这种恋恋不舍在看到226路公车拐进大十字南时越发浓烈。

    滚轮一圈圈驶向他们,停下那一瞬,陈柏远开了口:“要不……我送伱回去吧!”

    “不了,哪有普通同学相送回家的道理。”慕以祯抿紧下唇,上车之前挤出一个微笑,道了句,“要好好的,高考加油!”

    “嗯~我会的。”

    慕以祯唇角弧度在背对他那一秒掩下去,当公交卡发出叮的一声时,眼泪不由自主漾出来。

    “到家可以给我发个信息吗?”身后的人稍顿,些许哽咽,“就发一次就好。”

    慕以祯屈指点了点眼眶,转身说了个好,转而走向后排,靠门的位置。

    公车启动。

    相视那一刻,都笑了。

    不需多言,伱我皆懂。

    沉淀,是为了更好的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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