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瓜瓜睡着了。”苏行秋看着手机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白棠的回复。
“那就好那就好。”顾疆拍着胸脯松了口气,转而看到苏行秋坐在窗边的靠背椅上,面无表情的盯着手机。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他有些奇怪的开口问。
“有吗?”苏行秋一面反问一面将手机屏幕朝下放在桌上,又拿起放在另一边的平板。
这是他常年养成的习惯,手机屏幕向下放置可以防止在工作的时候被消息干扰,但如果是有急事来的电话又可以接到。
“有啊。”顾疆躺到床上,“只有你要准备训我的时候才会是这种表情。”
“不过我这半退休的状态也好久没打正式比赛了,你应该也没理由训我吧。”他说着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慢慢抖动,“让我猜猜,你这个纯情老处男该不会是动了凡心了吧?”
苏行秋没有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平板,漆黑的屏幕上映出他平静如旧的表情,看着并没有顾疆口中所说的那种“愁眉苦脸”。
“你觉得她怎么样?”他开口问道。
“挺漂亮的啊。”顾疆想也没想开口道,“要不是矮了点,我觉得去当模特绝对没问题。”
他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睁大了眼睛。
“啊!你前阵子每天晚上都不跟我和蝴蝶排位不会就是去陪她了吧!百年难得见你开窍一次啊!”
苏行秋转头瞪了顾疆一眼。
顾疆被他甩过来的眼刀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收了方才吊儿郎当的样子,放下腿坐直了身子。
“个人能力可以,天赋也是有的,但是没什么职业素养。”他开口道,“玩儿玩儿是可以,组战队的话,我认为她不是最合适的第四人人选。”
“怎么说?”苏行秋问。
“什么怎么说?”顾疆有些莫名其妙的反问,“蝴蝶虽然也是新人,但是他从最开始就是你教出来的,态度行为都更严谨,而这个乌鸦,今天你也看到了,打得确实可以,但说实话,没有什么章法意识,纯粹的野路子,要带起来太难了。”
“而且她只有医师一个职业,没有副职,局限性太大。要找第四人,有的是比她更好的选择。”
苏行秋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认真思考顾疆所说的话。
“你看过她的资料了?”他问。
每个选手参加这个节目都会填一个个人资料表,教练组可以随时调取。
“嗯。”顾疆点点头,“我早知道你肯定要看的,就提前要了。”他拿起手机点了点,“诺,发你了。”
苏行秋将手机拿起来,打开微信,并没有着急去看顾疆的消息,而是先撇了一眼白棠的聊天框,依旧是没有回复。
“行了,那你先看着,我洗澡去了。”顾疆摆了摆手,从床上跳了下来。
苏行秋没有理他,他微垂下眼帘,打开了顾疆的消息,是一张图片。
白棠亲笔填写的个人信息表,字迹张扬飘逸,结构却仍旧端正,一笔一划间还能品出些风骨。
都说字如其人,那字漂亮到只看一眼便能让人记忆深刻。
[学历:高中;毕业院校:e市第一高级中学。]
选手的个人资料都必须是本人亲自手写的,如果调取后发现有填写不实的情况出现,该选手会被直接退赛。
退赛原因都是会公开的,不论是未来还想进职业圈子,还是当主播,对于选手来说都是一个污点。
因此,这些信息基本都是真实的。
e市第一高级中学是e市最好的一所高中,也是一所私立学校。
这所学校是出了名的大公无私,每学期期末考试在年级前三名的学生可以得到学校的全额奖学金,家庭贫困的学生也可以提交相关资料申请资助,相反,如果成绩不达标,不管家长出多少钱都买不到名额,因此口碑极好。
与此同时,e市一中的校长也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学校的办学理念是“不为无意义的学生浪费一点教育资源”,一旦在学校里发现成绩下滑到标准线以下,就会被警告,警告超过三次直接开除。
苏行秋在浏览器上搜索了词条“e市一中”,跳出来的第一个词条就是“热烈祝贺e一中连续三年一本升学率百分之百”。
所以她是考上了大学,但是却没有去上。
苏行秋眉心动了动,开始继续往下看。
家庭成员那一栏共有六个空行,白棠却只写了一行。
[姓名:林远;年龄:27;与本人的关系:兄妹。]
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哥哥。
他曲起手指,用食指的关节处慢慢的按揉自己的眉心。
“我跟你说哦,我们幼儿园就有一个小朋友没有爸爸妈妈,每次我们玩游戏,大家都有爸爸妈妈,就他没有,而且大家都喜欢欺负他,说他是野孩子。”
“所以,虽然我爸爸妈妈经常吵架,而且很恐怖,我很害怕,但是我还是觉得有爸爸妈妈真的是件超级好的事情!”
他想起那个起风的秋夜,巷子里的路灯大多都被长势茂密的香樟树叶遮挡,昏暗异常。
“哥哥你看那个四楼就是我家!我跟我爸爸妈妈住一起!”
小姑娘伸手指了指,四楼的窗子里有温暖的黄色灯光,隐约能看到人影在晃动。
她披着自己的校服外套,只露出了一双小脚在外头,蹭蹭蹭跑到建在楼外的楼梯下面,转过身来冲他挥手。
“我回去啦!哥哥你也快回去吧!”
“一定要好好跟爸爸妈妈道歉哦!他们肯定很担心你哒!”
“我让我妈妈把衣服洗干净,哥哥你记得过两天要来拿哦!”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一个“好”字。
可他食言了。
那日回去之后他很快就在养父母的安排下转了寄宿学校,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寒假。
四楼那扇窗户的灯,再也没有亮起来过。他问了隔壁的邻居,邻居也是刚搬来没多久,只知道这户人家似乎是因为觉得这里风水不好,早就已经搬走了。
具体搬去了哪里,他也不得而知。
苏行秋早已经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直到那日夜里路过那条小巷子的时候,那姑娘指着四楼漆黑的窗子说:“我曾经就住在那里。”
现实与记忆慢慢重叠,苏行秋想,当年那个小丫头,大约就是白棠。
时间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会慢慢的,让两个走散了的人自然而然的再走到一起,只是岁岁年年过去,人还相似,花却不同了。
他想起在被问到“为什么住不下去”的时候,白棠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
当年没有细想,现在看来,“风水不好”这个解释,似乎是过于单薄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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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白棠来说,录制节目的日子显得略有些枯燥,虽说是七天的时间,但节目组实际上并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跟拍,拍摄的内容也都会提前分发剧本,剧本里没有写到的情况便由选手自由发挥。
电竞类的节目大多数的录制内容都是训练及游戏,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
区别于传统的端游竞技,由于游戏中的角色属性和操作者本人有一定的关联性,对选手本人的身体素质要求较高,所以训练内容中还特地添加了体能训练,这让某些平常不怎么喜欢运动的选手十分头疼。
今天a战队要录制的是一场一队和二队的格斗场车轮战,两队成员一个个的出场,哪方的队员率先出完,哪方便输。
由于不允许使用任何武器,格斗场要比1v1时间更久,也更加公平,白棠虽然是个医师,但在平常的训练中大家都了解了她本人的格斗水平,因此被安排在第二个出场。
被安排在第一个的以图一人单挑两个,由于每场血量不刷新,终于在第三轮败下阵来。
“一队下一位。”
“在。”
白棠应了声,将尾戒套到食指的第二个指关节处,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刚走了没两步,只觉得自己似乎是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白棠抬起脚,还没来的及看清踩到的是什么,就听到有一个女声叫了起来:“呀!我的手链!”
一抬头,正看到骆小瓜站在一边,惊讶的盯着地上的手链,满眼都是心疼。
白棠连忙蹲下将那链子拾了起来,索性方才没有踩的很用力,手链没有变形,只是银色的表面上沾了些脏兮兮的东西,大概要用水才能擦的擦的干净些。
她用袖子简单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将手链递还给骆小瓜,抱歉道:“对不起啊,我没有看地上有这个。”
“怎么可能没看到!链子这么大的东西能看不到吗!你瞎了?有病去治不好吗?”骆小瓜盯着白棠红了眼眶,“这手链我今天还是第一次戴,就被你踩了!”
“这……”
周围的人都开始侧目偏向这边,就连导演都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悄咪咪的吩咐摄影师将镜头转了过来。
白棠略显的有些局促,她确实是没有察觉,甚至连骆小瓜是什么时候到自己身边的都不知道。
“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刚刚确实是没有注意到你的链子。”她觉得自己托着手链的手略有些尴尬,“要不这样,等节目录完了,我再赔你一条,或者它多少钱,我赔钱也可以的。”
骆小瓜吸了吸鼻子,瞪了一眼白棠,一把从她手中夺过了链子,却没有想到因为力气太大,一不小心拍掉了白棠原本呆在食指指节上的戒指,“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白棠微微一愣,又蹲下身子准备去捡,手指还没来得及碰到,一只鞋跟就重重的落在了她的戒指上。
“你……”
白棠话音未落,就见到那只脚抬起落下,又一次重重的踏在了那看起来已经有些变形了的戒指上。
“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骆小瓜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言语间满是不屑,“反正你也踩了我的链子,咱们就算是扯平了,我也不要你赔,你也别跟我计较。”
白棠那戒指本就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被骆小瓜坚硬的鞋跟踩了两下,指环中间断裂,变形的不成样子,她怔怔地盯着地上的戒指看了半晌,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将那戒指捡起来,握在手心里。
瓜瓜毫不在意的开始往比赛区走,她二队第四个出场的选手,提前去做准备。
众目睽睽之下,白棠猛的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跟上瓜瓜,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抬手毫不留情的给了她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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