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馆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能听出来这几个问题问得有多犀利。
条理清晰,步步紧逼。与其说是提问,还不如说这人就是来砸场子的。看似每一句都是问句,实际上却每一句都在阴阳怪气的指责苏行秋身为队长却并不称职。
就连一旁的主持人都沉默了下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打个圆场让这位“粉丝”换个问题,还是直接接了对方的话头,要求苏行秋认真回答。
白棠微微皱了皱眉,原本因为疲惫产生的困意瞬间就消散了大半。有些生气的同时,竟也产生了相同的疑惑。
对啊,为什么呢?
她仔细想了想,那人虽然态度不怎么样,但说的似乎也确实有些道理。
人们往往关注到问题的解题过程,却通常会忽略最底层的逻辑,就比如大家,也包括自己在内,都只注意到苏行秋的未雨绸缪,却从没有想过要去思考一下,他是否有这么做的必要。
“首先,你刚刚提出的第一种想法,驯鹰人的猎鹰是否可以很好的理解并执行其他玩家的指令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伪命题,如果通过我本人去指挥,很难和乌鸦配合起来。”
“一个无法配合的帮手不过是累赘,这一点,只要是对游戏有一定理解的玩家都能想得明白。”
什么意思?他是在暗指提问题的人对游戏没有理解吗?
白棠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苏行秋,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偏过脑袋。
目光交汇的瞬间,白棠想,这人肯定已经知道自己方才也在质疑了。
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又慢慢地将脑袋转了回去,抬起手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至于第二个问题……”
白棠又偷偷竖起了耳朵,想听苏行秋的回答。
“更准确的说,我不是选择了保乌鸦,而是选择了保医师。”苏行秋的声音十分稳定,这些在他人眼中看起来犀利无比的问题在他看来却好像是喝水一样简单又寡淡无味。
“彼时why已经损失两人,哪怕是我和乌鸦都全身而退,也已经减员一半,以少打多,可以但没必要,那接下来的战术一定是苟着不打,争取名次,在这种情况下,保住医师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表面上看,乌鸦能赢,靠的是我提前预留的匕首和血针,再加上一点运气。但实际上,最关键的是医师独有的自愈能力,才让她能在最后的时刻,比另外两人都死的更慢一些。”
场馆内响起一阵唏嘘,通话那头的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苏行秋却破天荒的,提高了些声音,打断了对方。
在白棠的印象里,他真的极少做出这种看起来有些失礼的举动。
“其实这些战术和选手行为心理方面的分析应该是战术分析师的活,不该我一个选手来讲,不过既然大家想听,我来解释也是无妨的。”他半开玩笑地说着,冲着摄像机轻轻笑了一下,“只是不知道,都被我说完了,某些分析师会不会当场失业。”
白棠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什么,苏行秋虽然说话一本正经,但却似乎心情很好,甚至比方才夺冠时还要更开心些。
他的声音里含有一些奇妙的意味,不是生气,也不是挖苦讽刺。硬要说的话,更像是和一个老朋友随意的在开玩笑。
通话那头的人愣了愣,而后笑着叹了口气,道了声感谢。
“主持人,我没有什么问题了。”
“感谢这位粉丝的提问。”主持人小姐姐连忙接上了他的话。
随着提问互动环节的结束,整个采访都接近尾声。
白棠本想着结束后一定要找机会问问苏行秋方才那人的来头,但采访过后紧接着是观众和选手的签名合影环节,这也算是赛事主办方给所有来到现场观赛的粉丝们的一个福利。
各大战队的合影区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半个多小时下来,白棠觉得自己几乎都已经快要不认识自己的id,自然而然地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然而,忙碌的一天还没有结束,晚饭过后,冠军战队还需要拍摄一部专属vlog,顾疆和苏行秋对这一流程都已经见怪不怪,蝴蝶和白棠则都是第一次,满心都是抑制不住的好奇和激动。
等一切事宜都安排结束回到主办方安排的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凌晨了。
这次的酒店是按照战队来划分的区域,每支战队会拥有一个自己的小客厅,然后通过客厅的走廊,就可以到达每位选手的房间。
这样的设计不同于传统的,训练室和住宿区分开的模式,选手们可以直接在客厅里训练,复盘,开会讨论战术,在更加方便的同时也更加注重各个战队的隐私。
考虑到众人的辛苦,骆小瓜早就已经和主办方商议好多续一天酒店的居住时间,返程的时间被定在了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上午。
白棠本就已经累的不行,在加上回去的路上车子摇摇晃晃,搞得她脑子晕乎乎的,一回酒店就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太过兴奋的缘故,之前训练的时候总觉得睡不够,一放松下来,反而又睡得不怎么安心。
迷迷糊糊,醒了又睡,意识终于回到脑子里的时候,帘子外已经是阳光明媚。
白棠拿起手机一看,九点零五分。
比赛后的第二天,唯一的安排就是晚上的庆功宴,没有训练的时候,通常这个点白棠根本就不会醒着,而今天却莫名其妙地睡意全无。
她坐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推开门想找点水喝,顺着狭窄的走道到了客厅,耳畔传来“叮”的一声轻响,白棠抬起头,有些意外的发现有个人正坐在站在吧台边。
苏行秋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是黑色运动中裤,踩了一双蓝色的拖鞋,正从微波炉里将刚热好的牛奶拿出来。
他的面前是一块光屏,通过他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挂件投影,随着他的行动而动,一直保持在他面前一定的距离。
“明明是你自己自讨苦吃,怎么就变成我挖苦你了?”
“嗯,我等会儿直接给你发定位吧。”
屏幕上似乎正在播放什么影像,苏行秋大约是在和什么人在视频通话。听到动静,他回过身来,见白棠穿着睡衣站在走道口,微微一愣,而后轻轻笑了笑。
“起这么早吗?”他问了句。
“唔……”白棠还有些困意,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老是回答自己是打算出来倒杯水喝。
苏行秋视频那头的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他抬起手适宜白棠稍等,垂眼看向屏幕。
“嗯,出来喝水。”
“乌鸦。”
白棠乖乖的站在原地等苏行秋打电话,只听见他忽然说了自己的id,又抬头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才继续接着对视频那头的人道:
“等你来了再介绍给你认识。”
“好了,先挂了,晚点给你接风。”
面前的光频一下子消失,苏行秋这才侧过身子问白棠:“起都起来,干脆吃个早饭吧?”
“哦,好。”白棠其实还有些迷糊,只是本能的点头。
“牛奶和面包?”
“哦,好。”白棠又点点头。
“噗。”苏行秋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指了指一边的桌子,“那你先去坐着等会儿,我给你拿过去。”
“嗯。”白棠应了一声,走到桌边坐下。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伴着空调,倒生出几分暖洋洋的舒适感,白棠又打了个哈欠,撑着沉重的脑袋,等着苏行秋过来。
幸运的是对方的动作不算太慢,牛奶和香喷喷烤面包端上来的时候,白棠正小鸡啄米似的在打瞌睡,但并没有完全睡着。
“吃了再回去睡会儿。”苏行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哦……”白棠懒洋洋地坐起身,又打了个哈欠。
客厅里弥漫着烤面包的香味,苏行秋将蓝莓果酱打开,推到她的面前。
“哦哦,谢谢。”白棠说着挖了一勺涂在面包上,果酱甜腻的气味钻进鼻子里,令她清醒了些。想到苏行秋方才通话时提到自己之后说的话,不禁有些好奇。
“刚刚那是谁啊?”
“一个老朋友。”苏行秋道,“过阵子就能见到了,不出意外的话,会是我们的新任主教练兼分析师。”
“主教练?”白棠愣了愣,“不是有唐姐吗?”
“小暮再过一个月要回e国去上学。”苏行秋说着,抿了一口牛奶,“再想见可能要到明年了。”
“哦……”白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拿了冠军退役之后还能继续读书,这是什么开挂的人生。”
苏行秋拿面包的手微微一顿,他转头看向白棠,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白棠也察觉到了苏行秋的异样,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默默的吃早饭。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客厅内的安静,苏行秋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拿过手机接了电话:“妈。”
妈?
白棠一面咀嚼一面偷偷忍不住好奇的斜眼去看苏行秋,却见他忽然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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