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奖,被拒绝了。
这几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自然会引起一片哗然。注意到台上少女无比坚定的表情,胖乎乎的外国评委倒是有点好奇,用他仅仅会的几句霓虹语开口:“可以让我知道原因么?”
“抱歉。”
听出那浓重的法国口音,野田光奈切换了自己的语言系统,对着更加恍然的评委点了下头:“这是我的个人原因。”
“那我就去问野田妹吧。”
虽然是不太能够理解的语言,然而在听到熟悉的音节时几位评委都下意识望向了那位拒绝金奖的少女。她似乎是在和台下的亲朋好友笑着打招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自然也很轻易就能看到某个在位子上上蹿下跳的钢琴家。
野田惠,野田光奈。
其中一名评委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而台上穿着深蓝色礼服裙的女孩子早已步伐轻快地在照相后回到后台,利落换下身上裙装再解开头发,眨巴着眼睛一路冲了出去。
“怎么样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帅气!”
看野田光奈几乎是扑到自己身上来的模样佐久早圣臣无奈张开手接住她,把她放在旁边后才叹了口气:“嗯,很厉害。”
“我有看到小圣你给我鼓掌哦!啊,元也也是。”
“为什么轮到我就变成了‘我也是’。”
装作有点不满地戳了戳野田光奈的额头,看她笑嘻嘻捂住脑袋的样子古森元也同样笑了起来:“总之不管你有没有拒绝掉,都恭喜拿到金奖。”
“嘿嘿,谢谢元也。”
看古森元也对自己伸出手,野田光奈立刻拍了过去,随即又抖了抖似乎因为太过于用力而疼痛的手掌:“接下来是不是元也你们的比赛了呀?”
“对,就在明天。”
“那我要来看!”
“好呀,不过光奈。”
这还有什么“不过”的转折么?只是看个比赛而已?
“你知道你们冰帝排球部今年也进了全国ih么?”
“……”
啊,啊?
野田光奈看向表情无奈的古森元也、以及在旁边带着几分嘲弄般笑意的佐久早圣臣,瞬间恼羞成怒起来:“我,我当然是知道的!”
全国嘛,冰帝的棒球部今年也打进了全国跑去了甲子园,排球部成绩也很不错:“你们当时不也都考虑过来冰帝么!”
“但是冰帝,好贵哦。”
“嗯,太贵了。”
佐久早圣臣点了下头,他们家虽然条件不错,但也不像是野田光奈家那样过于突出。要知道当年野田惠去法国留学还是野田光奈的父亲出的全款费用:“不过我们出场在两个半区,除非是决赛,否则很难遇上。”
“那就希望两边在决赛遇上吧,决赛那天,我肯定猫在琴房里练一天的琴两不相帮。”
少年伸手轻轻地敲了一下野田光奈的脑袋,三个人倒是并不在意她拒绝掉金奖的事情,只有在音乐厅里的野田惠感觉自己倒了大霉。
“欧,欧克雷老师!”
“哎呀哎呀,本来我就想着来霓虹玩玩,顺带着当一次评委看看,没想到看到了很有意思的小姑娘。”
查尔斯·欧克雷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学生,略有些胖乎乎的手拍了拍已经成为著名钢琴家的野田惠,随即再看向了千秋真一:“那个孩子,遇到了不公平的事情吧?”
第一次的时候他就听出来那个与野田惠同姓的女孩子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有家人,有支持者,自己也没有走偏,真是太好了。”
“的确,不过也差一点点……”
看到这对夫妻面上的心虚与一点点自豪,欧克雷眨了眨圆滚滚的眼睛,随即轻笑出声:“好了不说这个,对了,小光奈不会是你们的孩子吧?”
“不,唯独这点绝对不是!不对,她是!”
听到野田光奈急吼吼的否认与后来的矛盾,欧克雷笑得很是开心:“哎呀,我又没有说什么别的。”
“那孩子父母去世之后,野田妹与我成了她的监护人。”
“啊……”
“还是在她两年前在这里比赛决赛的时候。”
听到两个人的补充,欧克雷轻轻叹了口气,点头表示明白以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那么,要来试试看么?”
“我从她身上看到了与野田妹你不一样的、但同样吸引我的东西。她马上初中毕业了对吧?巴黎音乐学院最小10岁就能来了,也有不少和她同龄的孩子们,来看看怎么样?”
法国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与终身教授查尔斯·欧克雷的邀请?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监护人的教授邀请,野田光奈早就跟着她的两个竹马跑去了隔壁的体育馆。夏季高等学校排球全国大赛已经到了决赛时间,中央球场上的学校一方穿着黄色到草绿的渐变队服,另外一边则是红色系,看比分却是已经到了2:1,草绿色学校拿到了赛点的时候。
“那就是井闼山啊。”
看台上很是拥挤但野田光奈还是努力找到了三个空位,坐上去后撑着下巴注视着场上的学生:“小圣和元也,还有我以后准备去的地方?”
“你好像没法来这里。”
“我能去学校,而且比赛是在隔壁嘛,一样的。”
笑嘻嘻地对着佐久早圣臣点了下头,等见证了场上的发球以及对面的接下野田光奈瞬间放下手整个人后仰,顺带着没忍住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脸上露出些许纠结与惊恐:“我上次就想说,明明到高中只差了一年,发球好像可怕了整整三倍!”
“这个嘛,全国大赛大部分也是三年级生,应该说是差了三年左右。”
有点好笑地看了眼抖抖索索、根本没有刚才台上气场的野田光奈,古森元也朝着井闼山的方向慢慢往前探身,和刚才的野田光奈一样撑起了自己的下巴:“说起来,我一直有点想干一件事情。”
“什么?”
“我想打自由人。”
自由人?
知道自由人是场上那个穿着另外颜色衣服的选手,野田光奈关注了会儿场上那位小小一个的自由人,再瞥了眼身边身高也开始往一米八方向窜过去的古森元也,很是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元也。”
“嗯?”
“给别人留条活路好么?”
“……”
“我倒是觉得可以。”
瞥了眼被野田光奈一句话给噎住的古森元也,佐久早圣臣转头看向场上的比赛。几乎看不清的排球高速在空中运转着,每一个人都竭尽全力拿下他们想要的分数。就算是“王者”井闼山,挂着的横幅却是“努力”。
“我喜欢这个学校。”
“诶?”
“我和小圣想法一样。”
撑着下巴注视着那条横幅,野田光奈虽然没有去过井闼山高校,但是也从佐久早圣臣与古森元也口中听过不少井闼山高校相关的事情。现在只是看了场比赛,她知道自己确实喜欢上了这个即将要前往的高中。
“‘努力’。”
仿佛明白野田光奈的想法,佐久早圣臣略微压低着声音开口,让她没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我喜欢这条横幅。”
明明是被称为“王者”的井闼山,横幅却不是什么旗开得胜,而是最朴实不过的“努力”,这可真是……
“是啊,太合适了。”
同样明白这条横幅的意义,古森元也将下巴靠在手臂上,脸上的笑意加深许多:“我也喜欢。”
“不过我现在有点紧张。”
明白两个人的意思,野田光奈突然又紧张起来:“像小圣和元也这样的排球高手肯定是没关系的,要是井闼山不要我,怎么办?”
不要她?得了吧,谁会拒绝一个现在中学生中公认第一的野田光奈啊。
“因为我不准备再参加比赛了啊。”
“啊?”
听到古森元也的惊愕,野田光奈眨了眨眼睛,看到红色队服喊了个暂停后才继续说下去:“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明白钢琴比赛的意义。”
野田光奈讨厌当她想要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会被别人询问“那么意义是什么”。不过现在的话,她确实觉得继续参加钢琴比赛没有意义。
就算得到金奖,也会有各种黑幕,到国际上还会有国籍歧视。
音乐要是沾染上这些,也未免太无趣了。
“不是说我已经被公认是第一就没有意义,而是每个人心中的音乐都不一样。技巧可以练习,音乐色彩可以研究,感情可以寻找投入的机会和方向,一切都是可以联系的。”
把自己的音乐展现给别人看很好,但是如果一定要得到他人认可,至少对现阶段的野田光奈而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排球、或者说运动竞技需要实力,有团队配合,胜败明显,可以拥有第一与胜利。但是音乐?
从来都没有“第一”。
“就算会被觉得矫情,我高中估计也不会再参加全国大赛。”
“并不会觉得你矫情。”
见过她这几年的长时间高强度练琴,也知道她差点走入歧路,也明白野田光奈在音乐方面的认真与在意,因此在听到这句话时,佐久早圣臣并没有太惊讶。
“那这样的话,你得考进井闼山。”
“……”
“而且不要想着让我们给你补习。”
“嘤,小圣好残忍!”
哼哼唧唧地磨了磨牙,场上的哨声也再度响起。井闼山发球后被救起,随即二传的8号少年却并没有选择传球,而是干净利落的一个扣球直接杀死比赛的那刻佐久早圣臣与古森元也同时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即抬手鼓起了掌。
“很厉害。”
“嗯,很厉害。”
听着他们的声音野田光奈默默拍了拍手,再度跟着人群走出体育馆后认真开口:“小圣与元也肯定可以站在那里的,中央球场。”
“肯定?那就谢谢光奈的祝福了。”
刚准备伸手揉揉野田光奈的头,感受到佐久早圣臣的目光古森元也嘴角一抽,慢吞吞收回自己的手。
有本事你直接和她开口啊,看我做什么。
“看到你啦,可爱的小少女。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查尔斯·欧克雷,野田妹在巴黎的钢琴教授。我听她和真一说,你法语很好?”
曾经喊着野田惠“baby酱”,等她成为钢琴家后才转为“野田妹”的查尔斯站在路边和蔼地冲三个人招了招手。野田光奈看着在旁边使劲做各种表情的监护人愣了愣,转向对方时脸上多了点困惑:“嗯,我从小学的。”
“这样啊。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
胖乎乎的老爷爷笑得和蔼又可爱,一口法语让身边两个少年有些困惑,却也好像明白他想要对野田光奈说出的话。
“初中毕业以后,想要来巴黎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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