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大帝手里拿着一封信笺,目光粗略的扫了几眼,然后就怔忪的出了神。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应无尘的到来,他才收敛起心神,头都懒得抬一下就问道:“案件有了新进展?”
“······”应无尘一阵无语。
好家伙,自己一进门连见礼的时间都没有,对方就忙不迭地的询问起来。知道的明白他现在看见自己就脑壳疼,不知道的还以为酆都大帝一直揪心案情呢。
尽管心里吐槽,但是应无尘可是专门修炼过表面功夫的,所以他面不改色的站定,然后恭声见礼道:“回禀城主,确实有了极大的、突破性的进展。”
“······”
这回换成酆都大帝无语了。
他先是低头看了眼手里信笺上的内容,然后又抬头看看应无尘。两相对照之下,他实在弄不懂应无尘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能说出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的话。
不过身为罗酆山酆都城的主人,酆都大帝是坚决不可能自认监督手下工作的事情,于是他收拾好情绪,不露声色的询问起来:“什么进展?”
“首先,现下基本可以证明,毕焕城外遇难一事另有隐情;其次,根据林天宝的供述,他指认毕焕曾经去过地-下-钱-庄借钱。”
酆都大帝手上一抖,差点把信笺捏成一团丢应无尘脑门上。
这特么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用得着你重复一遍?
不过考虑到对方所述之事,相较于此刻酆都城里的官面消息来说,确实算得上是突破性进展,所以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可再一想,酆都大帝才意识到,应无尘之前从自己这里要走纣绝阴天宫令牌的时候,就已经用过这些理由了啊!
于是他收回视线,语气无喜无悲的问道:“城隍司为何在城中发布那样的消息,你不知晓其中深意?”
“······”听着对方像是要跟自己打感情牌的样子,应无尘立刻绷紧了脑中的神经。随后摆明了彼此的身份,郑重的答道:“回城主,属下知道。”
酆都大帝自然听出了“城主”、“属下”这几个对方格外咬重的字眼,于是表情有些凝滞。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并且换上了一副新的口吻:“那又为何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糊弄本座?”
应无尘听罢眼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人都麻了。
这酆都大帝到底什么情况?
动之以情不行,就胁之以威?
虽然不清楚对方这样做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应无尘知道,自己可不能一直避而不答,干晾着酆都大帝。于是他连声直呼道:“属下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说到这里,酆都大帝生生止住了亢奋而起的情绪,然后不徐不缓的调转了语气:“说吧,此次前来,又有何缘由?”
如此强烈的情绪起伏,就连门外伺候的老管家都听出来了,何况应无尘。
虽说他知道酆都大帝不是真的生气了,但是他同样也知道,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是由一点点小事情积累而成的。所以应无尘此时,选择了直抒胸臆:“启禀城主,属下真的是来汇报毕焕遇难一案的案情进展的。”
酆都大帝见应无尘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于是放下手里的信笺,打算听听他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案件有了什么进展?”
“根据林天宝的指认,属下查到了吕梁巷的地-下-钱-庄,并且展开了深入调查。”应无尘怕酆都大帝不耐烦,于是紧接着说道:“在地-下-钱-庄,属下见到了一个叫代面李的掌柜,他说自己是东家,不过通过观察,属下认为他身后另有其人。”
“是本座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觉得只查毕焕一案,凸显不出你的能力?为什么一定要揪着个地-下-钱-庄的事情,死不松手?”酆都大帝的声音很低,应无尘能听出其中引而不发的怒意,他也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这会让他在天庭以及灵山的仙佛们面前,跌出一个很大的跟头——此时追查地-下-钱-庄的事情,必将闹得满城风雨。地府方面通过盂兰盆节一事,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和谐氛围,将顷刻间土崩瓦解。
甚至于这件事如若牵扯到另一位高官,那酆都大帝的脸面就将被踩进泥土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而应无尘既然深知如此,却仍要提起。不是因为他急公好义、为百姓谋福祉,而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跟毕焕遇害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大胆一点,甚至可以假设毕焕就是被地-下-钱-庄追-债的人给暗杀了。虽说这其中有许多不和情理的地方,但现实就是要多魔幻有多魔幻,根本不讲求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和逻辑。
一念及此,应无尘开始缓缓解释起自己这样做的缘由,然后还贴心的站在酆都大帝的角度上,为对方考虑问题。
“属下深知地-下-钱-庄的事情,会拂了城主大人的脸面。可就算没人提起,难道这件事它就不存在了吗?并不会。所以,城主为什么不做出一副广纳谏言的态度来?
甚至于,城主完全可以放言出去,说是与城中士子共治酆都,您只不过代表他们行使权力罢了。至于到时候具体如何操作,那还不是完全凭您一个人做主?
虽说这样跟现在也没什么差别,但效果却是截然不同的。您想想,到时候不仅城中的百姓和官吏,包括那些上界那些仙佛们,谁又能不拍着胸脯,说一句城主大人雅量?
也许城主您不屑于此等表面工作,可既然人活一世,头顶天、脚踩地的,总免不了要挣一份颜面。就连天庭和灵山那些自诩超脱之人,都还因为一点香火问题而争执的不可开交,城主为什么不也争上一争?”
说到这里,应无尘注意到酆都大帝的表情起了变化,不似之前那般古井无波,于是他停止了接下来的忽悠之词,躬身退至一旁:“是属下位卑且妄言,不敢窥探城主深思熟虑之万一。”
对此酆都大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争上一争?
天庭的道统最为正宗,如今不也被一个化外之人建立起的势力,给冲击的风雨飘摇?
既然如此,自己出身昆仑,同样根基深厚,为何不能独树一帜?
······
酆都大帝思考了片刻就收回了心思,然后抬头看向侧立一旁的应无尘说道:“你到底要说些什么?”
应无尘一直在默默观察酆都大帝的表情变化,虽说不了解对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但他现在基本上能确定,对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说辞。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于是顺着酆都大帝的提问,应无尘回答道:“属下想说的是,地-下-钱-庄跟毕焕遇害一事之间,有关联。”
“······”
酆都大帝一时语塞。
他不清楚应无尘是因为查案才说了那么一大堆的话,还是为了说明那一大堆的话,才把两件事情给关联到一起。于是他默不作声的,等待对方自圆其说。
应无尘见状,便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然后自顾自的解释起来:“首先毕焕借钱于地-下-钱-庄在先,指示林天宝投毒在后,通过林天宝的证词可以判断,这两件事之间并无关联。
后面紧接着就发生了遇害一事。而根据林天宝的证词,毕焕曾前后两次去地-下-钱-庄借钱,那他凭靠什么能做到这种事?仅仅依靠六殿下二子的身份,怕是做不到的。”
酆都大帝闻言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信笺。这是杨云不久前呈报上来的第一手资料,上面记录了应无尘从群玉院出来,途径舒逸轩最终抵达吕梁巷的过程,至于舒逸轩和钱庄内部发生了什么,还需等待杨云亲自回禀。
“那你查到了什么?”酆都大帝抬起头问道。
“这个...只查到钱庄有个戴面具的掌柜叫代面李,他是负责账务勤杂等事物,身后另有放贷之人。”应无尘的语气有些僵硬。
“所以,你来找本座,是需要协助?”
“不,这件事肯定牵连甚广,属下脑袋太小、身子骨又软,肯定顶不住这么大的案子。所以...”说到这里,应无尘嘿嘿一笑,其中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酆都大帝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沉吟了半晌才整理出一个完整的思路来,然后脸部肌肉就不可避免的抽动了一下
“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本座彻查地-下-钱-庄?”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下回有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浪费时间。”
应无尘听罢立刻收敛起笑意。
这叫什么话?
两件事情陈述时的先后顺序,可是有很大影响的。
要不是老子之前一阵猛忽悠,撩拨到了你酆都大帝的心尖儿上,后面要说的话你还能信?
你要是不信,还能去查地-下-钱-庄?
你要是不查钱庄,老子还怎么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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