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典娜坐地铁来到繁华的市中心。老板在这附近有套房子,装修简单清冷,家具沙发窗帘都是清一色的黑白灰。只要不出差不度假,他白天多半都会在那待着。

    灰色窗帘半合着,屋子没开灯,仅有一席月光让她堪堪分辨方位——老板坐在沙发上。

    方典娜瞅了眼窗外,蜿蜒的江面飘着一艘游轮,对面高楼灯光明亮,除此之外并无什么特别的景色。

    “方秘书,什么事?”

    “这是张迁送过来的季度销售数据报表,让您过目签字。”方典娜双手捧过去,周怀岸放下手中的酒,随意翻阅了下,直接拿起签字笔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

    “还有,季老电话打到我这来了,他问您今晚跟潘小姐吃饭的事情……”方典娜声音越来越轻,揣摩周怀岸的脸色,他面无表情,“几点?”

    “今天晚上八点,”方典娜看了下腕表,补充道,“还有57分钟。”

    “知道了,我待会过去。”

    方典娜暗自松口气,终于完事了。

    礼貌道别,手扶上门把手时,隐约听见一句话,并不真切,“方秘书,什么样的人更适合当朋友?”

    方典娜眸光一顿,敏锐地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脑子迅速组织着语言。

    突然听见周怀岸淡淡的一句话,“算了,你走吧。”

    正要提笔,打铃了……

    周怀岸在19点57分时抵达了预订的餐厅。

    这家餐厅在市中心的顶楼架起了玻璃空中楼阁,四面落地窗可将高楼大厦俯瞰在脚下,璀璨的吊灯将地面照得星光熠熠。

    潘蘅一身藕色西装,手腕的袖子挽起一截,正叉起一块牛排放嘴里嚼着,目光都未曾偏过来。

    周怀岸也不恼,嘴角勾了下,颇有绅士风度地等她吃完。

    “坐吧,不好意思啊,我提前下班了实在饿得慌,呀,都快吃完了。”潘蘅不甚抱歉地笑笑,拿餐巾擦了擦嘴角。

    “我想你跟我一样,都是看在父辈的面子上来的。你对我也没有那个意思,就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周怀岸勾唇一笑,拉开椅子,双腿交叠起来,倚着靠背,手放在膝盖上,“这应该不由你说了算。”

    潘蘅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过也没关系,她洒脱地耸耸肩,“反正我不喜欢你,咱们也没戏。”

    “也只有林栀那么傻,着了迷似的喜欢你。”

    潘蘅从小到大一直在国外生活念书,哪怕潘家和周家交好,但她本人跟周怀岸交集并不多。

    不过她倒是听了不少关于这人的传闻,她才瞧不上一个靠家里遗产坐吃山空的公子哥呢。

    更何况林栀对周怀岸还那么情根深种,今天也只是看在季叔叔和周叔叔的面子,加上爹地的施压才来的。

    潘蘅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不瞒你说,我觉得你唯一干得还像样的事就是拒绝了林栀。”

    周怀岸眸子里笑了下,举起杯子,“我当这是夸奖。”

    “我买单了,拜拜。”她拎着自己的包,丝毫不顾别人的目光,俏皮地转身走了。

    这不是明晃晃地打周公子的脸。

    不过认识的人又都纷纷机灵地收回看笑话的目光,谁敢惹祸上身。

    撑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舟远只是易主,压根没有没落。

    周怀岸闲散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缓缓往四周扫了一圈,撇头笑了下,心情似乎丝毫不受影响,翘起二郎腿,喊来服务员把吃剩的菜撤走,添了一桌新菜。

    潘蘅吃完饭,马不停蹄地便回到自己的工作室继续修改线稿,一直忙到十一二点,扭着酸涩的脖子取出钥匙开门。

    潘殊荣已等候自己的宝贝女儿多时,见她换好鞋就要浑水摸鱼蹿上楼,目光严厉地喝住她,“站住,你今晚去哪了?”

    “我不是听您的吩咐,去跟周怀岸吃饭了吗?”潘蘅拖长音调,赔着笑。

    “人都还没到,你就吃完了,这哪算是吃饭?”潘殊荣背着手,脸沉得厉害,语气也没了往日的和蔼。

    潘蘅见惯他这唬人的嘴脸,不过是个纸老虎,她才不怕,“那不然呢?我能去已经很不错了。”

    见他眉毛一横,板起脸来又要说教,她拖长音调,“爹地,我真得不喜欢他,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你就别瞎凑对了。”

    “那你也不能……”潘殊荣软了软语气,潘蘅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卖惨,“爹地啊,你看我困得跟大熊猫一样了,你先放我回去睡觉,明天再说好不?”

    见他表情有所松弛,潘蘅摇着他的手臂,声音如蜜,“好嘛好嘛~”

    楼上的白悦早已看不下去,劝道,“好啦好啦,多大点事,这么难为咱们的女儿干什么。明天我拉下脸去跟怀岸道个歉。”

    潘蘅一听,得了免死金牌,隔空送上飞吻,立刻逃上楼了。

    潘殊荣不满地指着那小兔崽子的雀跃背影,“你迟早都宠坏她。这么不知礼教,一点都不给人面子。”

    “没准那孩子压根不介意,”白悦下楼倒了杯热水,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轻声细语劝着,“小孩之间的玩笑罢了。”

    “再说了,你还真想把蘅蘅嫁给周怀岸啊,要说实话,我可心疼自己的女儿,咱们蘅蘅相貌能力样样都有,可得找一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男人,周家那小子不行。”

    “你懂什么?”潘殊荣吹着水杯的热气,喝了口润润嗓子,“他俩结婚,是最合适的,对谁都好。”

    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何况咱们的儿子还那么小。”

    “这不是有你吗。”白悦不以为然,“周家那小子一天天跟着人花天酒地,飙车赌马,你都眼巴巴地把人送到总经理的位置了,就差手把手教了,人都不稀罕这个机会。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白悦边给他捏肩,边给他吹风,“他既没这份野心,也没这本事。要我说,他守着老周的股份,就能乐呵呵地活到老了,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对得起他了。”

    这话倒是不能反驳,潘殊荣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

    年关将近,尹簌忙得兵荒马乱。偏偏还有年会,部门领导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新人也”,就精明地把节目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乐滋滋地当甩手掌柜去了。

    纯粹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她正改着小品的剧本,手机上响起好多条消息,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是钱夫人:“尹小姐,那天篝火晚会的照片,我差点忘记发给你了,还是今天警察给我打电话,我才想起来。”

    “警察打电话?”尹簌对着满屏的文字,脑子一时蒙圈,没想起来。

    “就是,那个撬你房门的人竟然是个惯犯,之前还有过前科……”钱夫人叹了口气,“真得是多亏周先生,不然我们夫妻俩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我刚刚去查看监控,那场面也真是惊险,周先生差点就被捅了,不过幸好你和周先生都没事,这个人渣现在也被关进去,估计是出不来了,对你也安全,他也不会出来报复你。你放心吧,尹小姐。”

    钱夫人越说,语气越加轻快。

    而尹簌的心情却跟断线的风筝一样,晃晃悠悠坠入了谷底,那种恍惚的失重感让她默然。捏着手机许久未出声,静到钱夫人怀疑道,“喂,喂,尹小姐,你在听吗?”

    “还在……”

    尹簌挂掉电话后,久久不能平静,不知道带着怎样的心情才熬到下班。上地铁后才翻阅那些照片。

    一张一张划过去,有山水风景,也有人像。其中一张,是她人恰好嵌在夕阳下,橙光在她背后染成画,意境绝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个虚焦的人影也入了画,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举起了手机。

    不止这一张,篝火晚会上,她被那顽皮的孩子扔出的假爆竹吓得连连后退时,周怀岸就在身后护着她。

    翻来覆去看着,存在了手机相册里。

    精疲力竭地背着包,走到附近的菜市场,到熟识的卖菜阿姨那聊天买菜,提着满满一大袋往回走去。

    风呼啸着穿过她的羽绒服,她冷得紧了紧围巾,身子缩了缩,加快脚步。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马路对面就是家,她等红绿灯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喂,小簌啊,你买没买到高铁票啊?”

    “还没呢,不过肯定能抢到,不用担心。”

    妈妈正要开口,那头突然响起爸爸的声音,问羊毛衫放哪了。

    “你回衣柜自己找去。”

    “没找到啊,你上次给我收哪了?”

    妈妈不耐烦地走过去,尹簌听见窸窸窣窣声,随后什么东西晃了晃,妈妈没好气地喝道,“这不是啊,眼睛长哪去了。”

    尹簌把电话拿得稍稍离自己远一点,扭头去看梧桐树上支离破碎的枝叶,都快掉光了,与那熙熙攘攘的街头形成鲜明对比。

    “小簌啊,要是买不到的话,你要不搭陈郁的车一起回来,他今年应该也要回老家的。”

    尹簌眉头立刻蹙起来,“妈,我跟陈郁分手了,我不会搭他的车的。”

    “不是男女朋友,你们也是老乡,彼此之间有个照应总是好的,没必要这么生疏。”

    “我到时候坐高铁回去,就这样啊,妈。”

    尹簌挂断电话后,目光还停留在转角处的电话亭,她刚刚随意一瞥,似乎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闪而过,转眼没入人海。

    兴许,她看花了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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