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弯着一轮月亮,浅浅的月光流下光辉。无声无形,像两个人间不可捉摸的气氛。
“你……怎么在这?”
“路过,抽根烟。”周怀岸吸了口烟,熄灭在地上,手一挥,将烟头投进一米远的垃圾箱里。
尹簌轻轻哦了声,指腹摩挲着平滑的拉杆。
“能跟我解释下,发给我的信息什么意思?”他掏出手机,右手撑在膝盖上,把信息亮在她面前。空白的屏幕上赫然亮着四个字:你为什么
“我……不小心发错了。”
“不想说就算了。”周怀岸直起身子,抬腿往前走去,余光里都没有她。
寒气扑面而来,尹簌捏着自己的衣袖,“我有话问你。”
他停下脚步,手插在兜里,“问。”
环视四周,附近的商店都已关门,除了远处一间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并没有合适聊天的好地方。
“你能不能等我放个行李?”尹簌指手中的大件。
他没反对。
尹簌如释重负,拖着行李往前走。上坡费力,她饥寒交迫,整个人没什么力气,两相对比,她的步伐明显缓慢。
一只大手握住拉杆,不小心碰到她冰凉的指尖,温度形成鲜明的对比,尹簌立马松开手。
周怀岸拎着她的行李箱上三楼,尹簌摸出钥匙打开门,将行李箱提进去。出高铁站时,等待出租车太久,裹挟着寒风走了一路。她迫切地想加件毛衣再下楼。
习惯性想把门关上,抬眼见他站在门口,似乎把人晾在那并不礼貌,硬着头皮开口,“我要加件衣服,你要进来吗?”
周怀岸望着她,眼里有不明的意味,她改口,“要不算了。”
他斜她一眼,“拖鞋。”
尹簌立马反应过来,从柜子最显眼的地方拿了双拖鞋下来,放在他面前,周怀岸眉头蹙起,打量的目光移到她脸上。
尹簌摸不着头脑,看看他,又看看那双拖鞋,有什么问题吗?
“家里有人?”
“没啊……”尹簌霎时明白过来,有些难为情,扣了扣手指,“用来假装家里有男性,比较安全。”
周怀岸嗯一声,弯下腰。
进门到客厅有两米的玄关,尹簌走到客厅,顺手去摸墙上的开关。一按,没反应,再按一次,屋子仍然是漆黑的。
坏了。她走的时候,灯泡就坏了,还没换……
这下真坏了。
尹簌扭过头,周怀岸已经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灯坏了?这么巧?”
“那个,直接去便利店吧。”尹簌低头,不去看他眼睛,打算朝外面走去。
“在这问吧。”他突然开口,“想问什么?”
周怀岸身子倚靠在玄关柜上,双手环抱,坦坦荡荡地看着她,尹簌并不好再推辞,站到墙壁,双手贴着。
玄关顶部亮着一盏小小的感应灯,暖黄色的灯光微暗,只萦绕在白色柜子顶部。门半开着,白色灯光漏进来,像是一袭月光。
寂静无声。
两个人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我今天碰见郑启涵了,他说你最后还是给他投资了。”尹簌抬眸看他,他轻轻嗯一声,她问,“为什么?你不是说注定会赔钱吗?”
周怀岸下巴微抬,扫她一眼,“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如果是假话呢?”
“钱多,随便投一投,没准瞎猫碰到死耗子。”
尹簌见他那无所谓的表情,仿佛真得是钱多烧得慌,她定定地望着周怀岸,真话两个字迟迟没开口。
上午郑启涵的那番话还停留在她脑海里。
“我那晚上被灌了一肚子酒,既受挫也愤怒,也埋着不少怨言。没想到过了几天,周先生托人找到我,带了份合同让我看看,没问题就签字,除了资金支持外,他还将提供技术顾问。”
“就像是从天而降掉的一块大馅饼,我简直乐疯了。本来想亲自向周先生道谢,但他并不见我。”
周怀岸那番残忍的话,尹簌至今记得。那些话是现实,但让她在意失望的是,这些话是由他说出来的。
似乎生生劈成两个人,把那个记忆中的少年毁得干净。
她也一度对他十分厌恶。
那会大概,他因为她的决绝而迁怒于郑启涵,才有酒局上那一出,两个人心里都有气,话赶话,说出的话自然不会好听。
话既然说出口,可后来他为什么又决定帮忙?
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别的?
她问郑启涵,他意味深长地笑答,“你还是当面问他,才能得到答案。”
郑启涵心里也许有答案,才会这么说。两个人非亲非故,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而她心里也浮现出一个猜测,预感越来越强。
尹簌抬起头,“真话……是因为我吗?”
默了几秒,她听见一句,“是。”
仅仅是简单的一个字,尹簌却觉得什么东西轰然倒塌,重重地砸在她心底。她垂眸,睫毛缓慢地扇了扇,眼角有些湿润,她不敢抬头见他,也不敢再问下去。
尹簌背靠墙壁,她低着头,不再说话,绞着手。
周怀岸微微低下头,脸上换了副神情,“我当时跟你说的是气话,只是纯粹为了贬低他。没有认真评估过这个项目,毕竟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他嗤笑了声,“如果真得知道会打水漂,你觉得我有那么蠢还去当冤大头?”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声音微扬,尹簌无端想到,那个走在路上,迎着阳光肆意的少年。
原本是梦靥一般的词,倏然换了意味。
尹簌抿着唇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周怀岸勾唇。
两个人目光交汇,无声胜有声。
风儿肆意,掀起客厅的窗帘,青色白色交织着,恍若吹拂的月光。
她整个人染着淡淡的光泽,眸子发亮,贴着墙壁,手也窝在口袋里面,显得乖巧娇小。身体松弛下来,不再那么紧绷。
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这也许是最差的时机,却也是最好的时机。
他并不是君子。
“问完了?”
“嗯。”
“到我了。”
周怀岸站在原地,与她保持两步远,直起身子,声音低下来,“你觉得我们还只适合当朋友吗?”
过了两秒,她卷翘的睫毛才眨了眨,嘴唇动了动,没有张口。
尹簌犹豫。
仅仅几个字如千斤顶重,让她无法开口。他们之间那么深的牵扯,早已经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能够轻易割开。
她很累,很想找一个人靠一靠。
哪怕是短暂的、一时的、虚幻的。
周怀岸静静等着,约莫过了一分钟,他耐心耗尽,上前两步,离她更近,“尹簌,我给过你机会的。”
呼吸近在咫尺,她并没有躲他,仍旧贴着墙,脖子略微缩了缩。高大的身躯遮蔽出一片阴影。
周怀岸低下头吻上她。
很温柔的触碰,她干涩的嘴唇一下变得湿润。
尹簌心里的戒备一点点坍塌,溃不成军。
当周怀岸出现在精疲力竭的她面前时,他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成了她的清泉。
没有人不贪恋温暖的怀抱。
周怀岸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腰间,冰凉的手碰上滚烫的皮肤,一阵颤栗,她的手很快回温。
而气氛也渐渐升温。
唇瓣无声交缠着、舔舐着,两个人忘我地在微弱的灯光中亲吻。细碎的声音游走在小小的空间中。
就像在追逐着隐形的火把,火种埋在对方的身体里。
久违的感觉无限放大,两个人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忽略半开的门,忽略迫近的脚步声。
没过多久,尹簌觉得胸腔氧气不足,停下来呼吸新鲜空气。手却还缠在他精窄的腰间,周怀岸目光柔情似水。
此时门口却突然响起来叩门声,试探的、紧张的声音传来,听着似乎还有些距离,“尹簌,你回来了吗?”
尹簌眉心一跳,这才注意到门还没关。她睫毛眨了眨,缠在周怀岸腰间的手缩了缩。
“尹簌,你在家吗?”
戏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人家在问你话。”
尹簌收手的动作顿了顿,原本想静观其变,被迫开口,“对。”
那头似乎松口气,语气愉悦起来,“怎么没关门啊?灯也没开,我还以为你家进贼了。”
“……我不小心忘记关门了,灯,灯泡坏了。”尹簌脸有些发热,万一秦朗闯进来,那他肯定会看见这一幕。
她看一眼周怀岸,对方毫无反应。
“你家里有多余的灯泡吗?我帮你换一下?”秦朗说着似乎就要走进来。
“不……不用。”尹簌声音慌乱,语无伦次起来,“我家没多余的灯泡,我……我要睡觉了。”
“这样啊,那我就不进去了。”秦朗停下脚步,笑了下,“我刚刚打游戏饿了,就试着自己炖鸡汤,上次你熬的鸡汤真得很好喝。正好听见这有动静,就下来看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尹簌松口气,以为他终于要离开,过了几秒,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明天有空吗?我想约你去迪士尼玩,别误会啊,正好朋友送我两张门票。”
“你这不是正好回来,孤寡老人也好结个伴。”
“……”这话怎么在把她往火坑里推。
他没出声,却有意无意地跟她拉开些距离。尹簌讷讷道,“不用了,秦朗。我明天没空,谢谢啊。”
这下该走了吧。
“那后天呢?”
“……”
尹簌觉得有些难缠,思考体面的理由让他知难而退。
他以唇封缄,温热的触感再次袭来,动作有些急切,手掌顺着她的脸颊渐渐向上,抚摸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
像是故意一般,声音控制地很低,勾着她的舌头,力道加重,指腹有磨砺感。双重进攻,一下一下击溃她的防线,连带着她的腿发软。
所有的话都被吞下去,怕一不小心发出暧昧的声音。
可他再这样亲下去,门口保不齐能听见。尹簌手扯了扯他的大衣,他一把捉住,去捏她的手指。
尹簌渐渐喘不上气来,伴着他的呼吸,身体发热,只得勾着他的腰,将重量压在他身上,也全然忘记自己原本要干什么。
她半晌没回话,秦朗又问了几遍,还是没得到回应,安静下来,才听见里面有细微的声响。
竖着耳朵仔细去分辨,一个电话炸过来,他只得放弃。
“那你先休息吧,我帮你把门带上。”
脚步声一点点远去,周怀岸终于放开她,眼里泛着红光,撑在她身侧的手落在她嫣红的嘴唇,有力地蹭了下,略粗的气息声掩不住语气的不悦,“鸡汤?”
尹簌莫名地有种被抓包的难为情,“上次他帮我找人修好了空调,我恰好在煲鸡汤。”
这回答,某人并不买单。摩擦着她的脸颊,低头重重吸吮了下她的下嘴唇,粗重的气息喷薄在她脸上,“不能找我?”
“你……”你本来就不会修空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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