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落地窗上,折成金色的形状,漏在纱帘之中,试图窥视,可随之便被遮光帘拦住了脚步。
尽管已经十点,室内一片黑暗。
宿醉的脑袋昏昏沉沉,挣扎着睁开眼,一阵疼痛。周敏萱扶着自己的脑门,望着眼前垂下来的蕾丝床幔,才意识到自己在家里。
她昨天跟同学去ktv唱歌,然后吵架……喝酒,林栀来了,好像还有一个人也来了。
是她哥吗?不可能,她哥那么冷漠,怎么会管她。
“唐阿姨,唐阿姨……”没喊几声,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女人跑过来,推开她的门,面容慈祥和蔼,“敏萱,你醒了。”
“头疼不疼,我在楼下煮了醒酒汤,我现在端上来?”
“呃……等会。”周敏萱穿上自己的兔子睡衣,在房间踱步了会,“唐阿姨,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我哪会开车啊,你这孩子也没接我电话,把我急得,我就告诉周先生了,他去找你了。”
周敏萱抱着兔子玩偶,撇了撇嘴角,“谁要他找。”她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床上,脚丫子晃了晃,状若无意地问了句,“我哥……送我回来的?”
“那倒不是,方秘书开车送你回来的。”
周敏萱脸色一变。
果然她就知道,她哥估计都没去找她,直接就撂挑子给了自己的秘书。周怀岸给她开多少工资,大过年的还巴巴跑来上班,有这么敬业吗?
少女眉心团起,心里越来越不平,听见唐阿姨说道,“林栀小姐来看你了。”
周敏萱穿上自己的棉拖鞋,轻手轻脚地开门。从这个角度往下看,刚好能看见林栀优雅美丽地地坐在沙发上。
茶棕色的卷发,层层叠叠披着,五官精致迷人,白皙修长的脖颈下,穿着修身的裙子。
身材凹凸有致,腰间也没有赘肉,大冬天还露着小腿。
露给谁看呢?
周敏萱越看越气,叮叮咚咚跑回自己房间,“她又来干什么,来等我哥?”
唐阿姨摇头,“不是,林栀小姐说来找你,陪你去散散心。”
散心?她安的哪门子心?
周敏萱手拨弄着兔子的绒毛,负气扔在床头,“我不缺朋友,哪需要她陪我散心,我不见,让她回去吧。”
唐阿姨讪讪,有些为难。不过她也见惯了周敏萱小孩子闹脾气,现在最好顺着她的意。
抬腿要走,她听见周敏萱喊了声,语气有些停顿,听着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我哥去哪了?”
“周先生很晚才回来,一大早出门了,去哪我倒真不知道。”
周敏萱撇了撇嘴角,突然眸光一闪,划过几分狡黠,“告诉林栀姐,我待会下去。”
周怀岸自然在梧桐路,尹簌家里。
阳光透过青白色的窗帘映在地上,一个男人坐在角落沙发。光圈跳在他挺立的鼻尖,英俊的眉眼微微上扬。
他的目光在屋子逡巡一圈。一排架子上,底部放着三个巨大的纸袋,贴着动物图案。中间放着一支透明的三角锥花瓶,里头还有水,却不见花。
门被轻叩,周怀岸出去开门,门外的男人,分明是个初出茅庐的大男孩,眼睛因为惊讶瞪得老大,一副见鬼的表情,退后半步,重新看门牌号。
“你是尹簌的邻居吧。”周怀岸率先开口。
秦朗被猜测羁绊着,潦草点头,随意问道,“你怎么知道?”其实他更想问,你跟尹簌是什么关系。
“昨天晚上我跟她在一块,”周怀岸刻意停顿了下,瞧了下他的反应,嘴角勾起,“谢谢你照顾她。”
秦朗脸色一怔。
那昨天晚上的声音?他耳根一热。
他恋爱这方面再没经验,也能明白过来,昨晚两人在亲热,被他恰好撞上。
秦朗愣了愣,语言系统有些失灵,摆摆手,笑了下,“哈,没事,没事。”
“我本来想问问她修好灯泡没,有你就不用了。”
这说得什么鬼话?
秦朗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我先走了,拜。”
尹簌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在说话,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睛。
门嘎吱一声,又重新关上,微沉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又陷下去,霎时停止。
周怀岸在她家。
钥匙是他伸手要的。
“你要我钥匙干什么?”
“我明天早上来给你换灯泡。”
她被亲得脑子都不太清醒,稀里糊涂地顺从着给了他。
尹簌拉上被子,遮住自己的脸。翻个身,摸到自己的手机,已经十点钟。
跳出一条微信消息,来自妈妈: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插手。
昨天下午,妈妈在房间待着,电视开着。她敲门,妈妈并不理她。爸爸正好回家,他沉稳地给她做好晚饭,送她上车,“你妈妈就这个脾气,嘴硬心软,她不会真跟你生气的。”
她还是不放心,高铁上给妈妈发微信道歉加解释,一晚上不停看手机,今早才收到回信。
这样疏离的语气,恍若陌生人。尹簌枕着自己的双手,缓慢地眨了下眼睫毛,眼角有些泪意。
过去约莫十几分钟,尹簌听着客厅细碎的声音,一会翻书的声音,一会衣袖摩擦的声音。
偶尔夹杂几句小鸟啁啾。
从前她的客厅都极安静。
尹簌起床,穿上厚厚的睡衣,梳顺头发,用皮筋挽住。开门后,低着头直奔斜对面的卫生间。
周怀岸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电动牙刷震动的声音响起来。
尹簌盯着镜子里因为熬夜憔悴的自己,面无表情地咧嘴。
周怀岸走去,双手环抱倚靠在卫生间旁边的墙壁上,等震动声停,抬手轻轻扣了扣门。
“怎么了?”
“早餐还吃吗?”
“……你买了?”
“嗯,不过已经冷了。”
“哦。”尹簌嘴里还有泡泡,声音含混不清,“热一热,还能吃。”
“家里有微波炉?”
“没有,只有蒸锅。”
尹簌刷完牙出来,看见周怀岸穿着白色的圆领针织毛衣,在那捣鼓她的电器,眉毛拧着。
周怀岸压根没进过厨房。
生怕他把自己的锅烧坏,尹簌走过去,接过锅盖,往里加热水,插上插座,把早餐放在蒸笼里。
周怀岸站在她旁边,气息罩在她头顶,“好了?”
“要等一会。”两个人静静站着,气氛就容易走歪,尹簌不自在地低着头,拿着烧水壶里往里灌冷水,没话找话,“你几点来的?”
“九点。”她哦了声,就不再说话。
他问她,她便答,也不肯看他的眼睛。
空气中漂浮着几丝无法言说的生疏。隔着四年的时光,两个人像是隔着一层薄冰,而昨晚也只是短暂的冰雪消融。
周怀岸若有所思,捏着手机转了转,解锁点进微信。
“待会有空吗?”
“要干嘛?”
“陪我去跳伞。”
“啊?”
一个小时后,尹簌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地上,被风吹得她恍惚地觉得下一秒是不是能看见成群的牛羊。
但是牛羊没有出现,迎面走来的是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他热情地挥手撞肩膀打招呼。
尹簌被他牵着往前走,进入大厅。屏幕上放着跳伞基础动作的教学视频,外国人把一个背包扔给他,周怀岸一件件地往身上穿戴。她其实看不太懂这些东西,只认得出眼镜、头盔、背带。
穿上一身跳伞服,他整个人看着干净利落,格外硬朗的帅气。
最后周怀岸把另一个包递给她,尹簌懵懵道,“我不跳伞,也要穿吗?”
“待会带你上直升机看看风景,穿着保险,安全。”
外国人意味不明地在笑,尹簌撇过头,那人摸着下巴,咧嘴比出一个大拇指,“yes。”
只好照做。
直升机停在草坪上,螺旋桨转动着,刮起一阵大风,尹簌头发呼呼往后,周怀岸不知道从哪掏出护目镜给她戴上。
渐渐起飞,地面上的房子、树木变得越来越渺小,出现在面前的是蔚蓝的海洋,棉花糖一般的云朵。
尹簌从没有站在这个高度俯视大地,一切变得新奇且鲜活。
另一旁周怀岸正在做最后的准备,他背的东西好像更多了。尹簌这才发现,机舱里只有她和周怀岸戴着装备。
尹簌扭头,问背后的周怀岸,“带飞的教练呢?”
周怀岸微挑眉毛,“我就是。”
“你自己飞?”尹簌不敢相信,犹疑道,“这不安全吧。”
“我考过证,当然能自己飞,”周怀岸手枕在脑袋上,懒懒地笑一声,“还可以带你飞。”
尹簌抗拒地摇头,过了会又担心地望着他,犹豫道,“你自己飞真得没问题吗?很高的距离的。”
一道有力的声音笑着接话,“放心吧姑娘,他都飞过上百回了。”
周怀岸嘴角一勾,露出括弧笑,手揽过她的腰,声音低低的,“担心我?”
被热气拂过,尹簌觉得有些痒,脖子缩起来,“没有。”
“坐过去一点,待会我从右边的舱门跳下去,免得风太大,把你给刮出去。”周怀岸推她。
尹簌挪动脚步往左边挪去,后面立马贴上来,两道背带硬硬地,硌着她的肩胛骨,她听见什么清脆的声音,想扭头,温热的触感落在她脸颊边。
这要人干嘛?尹簌脸躲了躲,“你不是要跳伞吗?”
周怀岸扶着她的肩膀,气息萦绕,让她脸发热,随后她听到自己的肩带勾子被拉开,“你干嘛?”
“我的背带出了点问题,不太牢靠,试试你的好不好用,别动。”
尹簌半信半疑,却也任由他动,“现在还能换吗?”
“能,”他贴着她的脸,稍稍转头就会亲上去,尹簌不敢动。
过了会,他声音扬起,“考你一下,刚刚跳伞视频第一个动作是什么?”
她觉得无厘头,这她哪记得。随后感觉不对劲,一扭头,发现自己的肩带跟周怀岸的肩带连接起来,“你干嘛?”
周怀岸不答反问,“要不要试试跳伞?”
尹簌往外看一眼,底下深不可测,云朵漂浮在半空中,她犹豫了秒,转而抗拒,“不,不要,你快把我放下。”
“周怀岸……”她花容失色,慌乱地去推他的手臂,语气难得带着央求,眼泪快要飙出来。
“尝试一次。”周怀岸握着她的手抓肩带,声音严肃,“抓紧,待会头往后仰。”
话音刚落,左边舱门打开,灌进来一阵大风,尹簌紧紧握住肩带,巨大的恐惧堵在胸口,喊出声。
话还没说完,被人推了下去,像是根断线的风筝,坠入高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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