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干净的天空周围镶嵌着一圈圣洁的白色,两个人坠入了轻盈的云层中。

    尹簌啊啊叫出声,风把她的头发拼命往后吹,冰冷的风像是一把刀,刮过她的脸颊。

    呜呜的风灌进她的羽绒服里,又晕又冷。

    呼啦一声,她猛地向上,随后身子渐渐直立起来,气流声呼在耳边。失重感消失,她缓过劲来。

    周怀岸心情舒畅,摘下她的护目镜,声音洪亮划过天际,“双手双脚张开,睁眼。”

    风太大,尹簌不能完全睁开眼,只掀开一条缝,却将壮丽山河尽收眼底。

    蔚蓝水域、高山良田都只是版图中的一小块。

    周怀岸在广袤无垠的蓝空中,在呼啸耳边的风声里,贴着她的耳朵,说着什么话。

    尹簌压根没听清。

    因为飞着的神奇又美妙,像是拥有了腾云驾雾的能力,那些顾虑恐惧,此刻都已经伴着气流升空。

    以前觉得自己是沧海一粟,可现在沧海都伏在脚下。

    ……

    刚落地,外国人早已等候在沙滩,拉下周怀岸的绳子,降落伞像瘪下去的气球,陷落在地。

    尹簌安全着陆后,仍旧有些发懵,她被周怀岸拉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她回过神,心有余悸地盯着周怀岸看。

    人生第一次跳伞,竟然是被骗下直升机。

    刚坠下去,失重感让尹簌惊慌失措,她压根不记得要做什么动作,头晕目眩地呼呼往下坠落。

    只感觉自己马上要掉出去,摔成肉泥。

    可始作俑者现在却吊儿郎当地盯着她看。

    这场景很熟悉,就像以前他带她骑摩托车,他总是故意吓唬她,仿佛耍弄她特别好玩。

    压根不考虑她的感受,哪怕提前跟她商量呢。

    周怀岸摘下护目镜和头盔,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在她眼前晃了晃,“傻了?”

    尹簌气血涌上来,使劲全身力气去锤他。

    周怀岸起初没站稳,踉跄一下,丝毫不还手。

    松开勾子,卸下自己的肩带,任由她打,手还护在她腰后。

    远处的老外听这动静回头,咳了咳,笑着又比了个大拇指。他之前问过这事,“周,虽然我不懂你们中国文化,但是追女人不是这么追的吧。”

    “你不怕惹她生气?”他摊开手,表示不理解。

    “你不懂,”彼时周怀岸看着那小姑娘,自嘲地笑笑,“哪怕生气,都好过客气。”

    尹簌太内敛独立,把自己的心藏得太深,总想与他保持着距离,连声音的起伏都刻意压着,试图去抹平情感的痕迹。

    昨晚尹簌站在大马路上时,眼神脆弱、柔软地一反常态,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氧气。不难猜测,她经历了什么事。

    他昨晚算是趁虚而入。

    但之后呢?她消化情绪的能力太快,转眼就不再需要他。

    能生气、能发泄,都好过相敬如宾,把他拒之门外,将自己锁在屏障里默默消化。

    他就是要她打破那层隔膜,把不为人知的一面展现给他。

    落在他胸膛上的拳头越来越没有力气,推了几下不动了,周怀岸估摸着她累了,揽着她的腰,大剌剌地抱在怀里。

    尹簌发泄完力气耗尽,情绪被抽空,小声抽泣着。

    周怀岸揽着她的脊背,把人紧密地抱在怀里,头顶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射过来。

    怀里的人仍旧在哭,情绪却渐渐平静。

    过了几分钟,周怀岸轻抚她的后脑勺,“解气了?”

    尹簌拍他,发出梆一声,他轻嘶。听着似乎真疼,尹簌有些底气不足,眼角带泪,“谁让你这么骗人的。”

    “不骗你,会跟我跳下去吗?”

    “那你也应该征求我的同意。”

    周怀岸嗯一声,擦擦自己的手,用手背给她抹眼泪,反而被她甩开,好笑地问道,“跳伞爽吗?”

    其实是爽的,但是尹簌没回答。

    她心里充盈起来,那些恐惧不安通通都消散而去,随之而来的是劫后重生的快感。

    被拥抱着,冰冷麻木的身体知觉恢复过来,她瑟缩了下,抽着鼻子,他抱得更紧了些,“很冷?”

    “冷死了。”冬天跳伞,是谁想出来的。

    ……

    而另一头刺激乐园内,有人发出了同样的愤慨。

    林栀已经快玩得上气不接下气,周敏萱兴致勃勃地指名要玩大摆锤、高空弹射、过山车,雷霆战车,还非得让她一起陪着。

    她这个年纪,心脏也玩得受不了,却还是耐着脾气。

    头发丝散乱地贴在额头上,脸色惨白,腿软得厉害,“敏萱,要不我们去坐摩天轮吧,天气冷,也比较暖和。”

    周敏萱咔滋咔滋地咬着薯片,无辜地眨着眼睛,“林栀姐,那个没什么挑战性,一点也不好玩。”

    “摩天轮是跟恋人一起去坐的,咱俩不合适。”她特意加重了音调,见林栀目光一顿,她戳穿道,“林栀姐,其实你是想跟我哥一起去坐吧。”

    周敏萱其实自小就见穿了这种把戏。她小的时候,林栀天天跑过来跟她一起玩,她也特别信任林栀。

    后来她把林栀带回家,林栀有意无意地总是去找周怀岸,跟她在一块都有些心不在焉。

    林栀讪笑,挺起腰板,矢口否认,“没有,跟你哥,怎么可能。”笑容有些苍凉。

    周敏萱睨她一眼,哀声叹口气,“只可惜我哥一大早就去见他的女朋友去了,昨天晚上回那么晚,估计也是在那流连忘返呢。”

    她打了个哈欠,拖长音调,“指不定现在也正缠绵悱恻。”

    这段话自然是周敏萱胡诌的。她哥去哪,她怎么知道。但现在只要能气到林栀,她都无所谓。

    谁让林栀曾经利用她。

    林栀心里滋味何其难受,像是被火烤着,又被冰裹着。她从潘蘅那无意间得知,周敏萱会来ktv唱歌。

    说不上是什么想法,她也觉得自己这么做特别没骨气,可就是忍不住来ktv碰碰运气。

    兴许会遇到周怀岸呢。

    原本有一点小火苗,可现在立马被风吹得明明灭灭,走在黑暗中的人迫切想去抓住那点微弱的光。

    林栀在周家老宅的沙发上一直待到晚上,周怀岸进来时,步伐欢快,眼角眉梢都有春意,见到她时,笑意渐渐敛起来。

    周怀岸进门后自然看见了她,他喊唐阿姨过来斟茶,语气懒懒的,“待客之道不能丢,先喝茶。”

    “听说你今天陪敏萱玩了一整天,辛苦你了。”

    “小事。”林栀想到今天的悲惨经历,感觉自己的自尊与面子通通都被丢弃,她强挤出一个笑容,“你今天去哪了,这么高兴?”

    周怀岸丝毫没躲避她的目光,直直道,“跟人约会去了。”

    林栀心沉到海底,周敏萱竟然说得是真的。

    随后她忽然想到什么,“今天是,明天就不是的床友吗?”

    周怀岸忽略掉她眼里的嘲讽,靠在沙发背上,骄矜地点个头,“拭目以待。”

    林栀笑笑,深呼吸一口气,握着茶一饮而尽,盯着周怀岸,讽刺道,“但愿你们能约得久一点。”

    说完话,她便拿上自己的包走了。

    待她走去,周怀岸把玩着茶杯,从杯子里看见倒影,“偷听这么久,好玩吗?”

    楼上的周敏萱吐了吐舌头,“怎么就算是偷听了,我口渴,刚好出来倒杯水。”

    她三步两步下楼,装模作样地去拿自己的水杯,坐在沙发上吹气。

    周怀岸微弓着身子,手撑在膝盖上,抬眼望着自己的妹妹,“昨晚喝酒怎么回事?”

    “嘴馋而已,没多少度数……”她还要解释,听见周怀岸截住她的话,“那跟人吵架呢?”

    果然,又是想教训她一通。

    周敏萱正想炸毛,听见他截住她的话,冷不丁冒出一句,“谁欺负你了?”

    一盆温水猝不及防浇湿了她的怒火,周敏萱动作顿了顿,心里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丝暖意。

    她莫名其妙地鼻子一酸,却还是嘴硬地哼了声,“谁敢欺负到我头上。”

    周怀岸看她一眼,也不再追问,“自己在外面注意点,也别喝酒。”

    难得他声音温和了些,周敏萱正要回,后半句冷不丁灌进耳朵里。

    “再让我发现你喝酒,小心我把你的银行卡都给剪断。”

    果然,这种王八蛋。

    周敏萱瞪他,“你敢。”

    他慢条斯理地把茶杯放下,声音微沉,却比往日冷冰冰的语气温和不少,“你看我敢不敢。”

    她还想说些什么,周怀岸径直打发她走,“喝完了吗,上去睡觉,睡前喝点温牛奶,明天把数学卷子写完。”

    周敏萱觉得她哥脑子今天出了点问题,破天荒地关心她,也没嘲讽她,还来管她学习的事情。

    “要你管。”她霹雳乓啷地跑上楼梯。

    周怀岸独自在沙发上坐着,在自己膝盖上转着手机,屏幕亮起来,收到一条微信,来自方秘书。

    “老板,周小姐是跟自己的朋友一起去的ktv,中途两个人在卫生间吵起来,那朋友就走了。后面周小姐开始饮酒,林栀就到了包厢。”

    “老板,还要继续查吗?”

    “暂时不用,先让她自己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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