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雨还在下,冷宫地势低,兼之排水系统失灵,无人修缮,掖廷地区积水严重。徐仪嫤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院子里的积水齐大腿深,院子里的积水在往屋里漫,过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淹没了屋子。

    “彩袖,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她们迈步走下台阶,跳进水里,积水淹没了她们的大腿根,她们互相扶着淌水,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可还是被砖瓦石块硌脚,险些摔倒。

    徐仪嫤始终不忘搂紧怀中的盒子,里面装着长孙皇妃的画像及生前用品。

    两刻钟之后,他们走到了甬道里,站在一个小坡道上,望着前方凶猛的水势惊愣。她们所在之处,水位比前方的低。是以,前方的水位比她们站的地方高,约摸到胸膛处,且水势湍急,她们若是淌过去,会被水流卷走。

    雨还在下,徐仪嫤怔然望着眼前一切,对彩袖内疚道:“对不起,连累你了。”彩袖紧紧抓住夫人的胳膊,小声抽泣着:“夫人别担心,殿下会找到咱们的。”

    徐仪嫤感觉自己的腿快要失去知觉了,她抱着那个盒子茫然地等着雨停水落。

    雨还在下,彩秀在一旁不住地安慰夫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殿下会来救您的。”

    徐仪嫤在心里淡然一笑,对他不抱任何希望,他不会来的,谁能想到她们在这里?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仰头接受雨水的浇灌,彩袖目光期待地望着前方,渴望有人来救她们。

    等啊等。滔滔雨水淹没了整个掖廷,放眼望去像海一样,与灰尘的天空连成一色,黑茫茫一片。

    扑通扑通,像是脚步声。

    彩袖死死攥着夫人的胳膊,徐仪嫤感觉对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自己胳膊的皮肉里,接着,她听见彩袖磕磕绊绊地在喊一个名字,“殿……殿殿下!”

    殿下,阿治吗?

    ——

    徐仪嫤慢慢睁开眼,掀起眸子,一个熟悉的面孔撞入她眼中,少年站在坡道下表情阴沉僵硬,衬得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如刀削般锋利冷锐。

    少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她跟前,狭长的凤眸绞着黑瞳,冷若寒潭的眼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狠狠凝视着她。

    目光触及他眼神那一瞬,徐仪嫤连忙躲闪,眸光里流动的不知是惊喜还是抗拒。

    湿漉滑腻的大手凶狠粗暴地捏住她的下颚,逼迫她正视自己,大拇指与食指狠狠嵌入她两颊的皮肉里,纤瘦的小脸儿被捏得扭曲变形。

    他生气了,怒气中夹杂着未能名状的恨以及疯狂,比以往包括前世任何一次发怒都要可怕,

    “来这里做什么?”他语气淡淡道,阴鸷的凤眸里布满了血丝。

    “问你呢,嗯?”他压抑着嗓音说,语气依旧淡淡的,可手上的力道却是骤然加重,修长薄利的指节险些把她的牙齿硌碎,尖俏的下巴也被那虎口牢牢钳住,下颌骨随时有断裂在他手里的风险。他在克制自己的怒气,等怒气蓄满了会轰然爆发。

    “有事。”徐仪嫤搂紧怀里的银盒,里面装着长孙皇妃的画像以及生前用品。

    “什么事儿?嗯?”他声音阴冷,周身由内到外散发着浓重杀气,他顿了顿,冷觑了那银盒一眼,讽刺道:“比生命还重要,不要命了?”声音像银针一样轻飘飘落入她耳中,狠狠扎进她心里。

    徐仪嫤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来,搂紧怀里的盒子,手指无意识地摸着盒子的边缘。

    “是呢,很重要。”不要命这几个字从她唇齿间云淡风轻地飘过。表情也平静淡然,仿佛看透了世间,对一切都不满不在乎,包括他冒险相救这件事,她似乎也不稀罕。

    晋王深深看了她一样,抬手重重地扇了她一耳光,冷嗤一声道:“为了手里的这个破玩意,命都不要了是吗?好,本王成全你!”

    目光在她脸上停滞了下,身子颓然后退险些摔倒,冷冷一样回身离去,走了几步后又顿住身子,背对着她沉声道:“求我。我找人来救你。”

    “生死有命,妾身不敢劳烦殿下。”

    晋王把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砸地水花四溅。

    他慢腾腾地往前走,她站在坡道上抱着那个银盒子望着他的后背,眼前闪过前世的一幕幕。

    她拒绝他相救,一是不想欠他人情。

    再者……她发现了呢,他对她的态度变了,开始关心她在乎她,因为找不到她而难过。从喂他喝药那件事开始她就察觉出不对劲了,还有去练兵场探望他那回,他亲她手指。总之,他变着法想跟她发生肢体碰触。

    他有一点喜欢她?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太恶心了。正是因为见证了这辈子他喜欢她的样子,才更加坚定了他上辈子有多讨厌她这个事实。

    他上辈子对她真的很残忍,为了救心尖宠阿姌,把她扔到湖里,导致她差点淹死。

    那艘船只能乘坐一个人。他明明懂水性的,完全可以抱着她游泳,亦或是抱着阿姌。可,只因怕阿姌被湖水脏了身子,又怕抱着她阿姌会吃醋。

    他把她推下了船。

    也许,那次他已萌生了杀死她的决心了吧。

    想起前世,徐仪嫤倒也不是伤心,只是他伤她太深,需要个三年五载的方可慢慢治愈,从重生到现在仅仅两个月的时间怎够抚平她的创伤,况且,他还总在面前晃呀晃的,要她如何能忘得彻底!她须得离开他,才能获得新生!

    少女目光沉痛地望着他后背。

    当晋王转过身瞧时,对上的是这样一双眸子,哀伤沉痛,视线在看他,却好像穿过他看着缥缈遥远的过去。

    晋王心头一窒,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目中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跌跌撞撞到她跟前,深深地望着她。

    徐仪嫤怔然望着他,他眼角的红在一点点地蔓延,直至双目赤红,眼底涌动着灼热的情愫。

    他好似败给她了,轻轻搂着她,再死死揉进怀里,最后把她扛到肩上,带她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

    可徐仪嫤却是不稀罕的,因为她知道,用不了半年的时间他就会把心尖宠阿姌娶进门,到那个时候,她就成了累赘,他会嫌疑她,会狠心抛弃她!

    “抱紧你的盒子,别掉水里了。”也不知是什么宝贝,让她不顾生命危险,非要来冷宫拿走。

    徐仪嫤双手搂着盒子,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神色,心里默默说道,阿治,你虽救了我,可我也不欠你的。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盒子,唇边不由划过一抹苦笑,在心里低声问道,阿治你会感谢我吗,我替你守护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将来放我一命吧。

    ————

    晋王生病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

    “阿嫤,头好热。”

    徐仪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冰冷道:“御医去给你开药了。”这回她不会再上当了,同样淋雨淌水回来,她一点事没,他怎么这么弱!

    经过诊治后,御医说他没日没夜地训练累垮了身子,烧退就没事了,烧要是下不去会有性命之忧。

    这话她熟悉,前世听御医说过一回,他小时候落下过病根,绝不能感染风寒,一旦发烧了,服用一味千岁草方能活命。

    “御医,你们太医署有千岁草吗?”

    千岁草生长在西北地区,中原没有这种药,御医疑惑地摇摇头,“晋王妃此话怎讲?”

    “他小时候落下过病根,需要服用千岁草。”为了增话语的加可信度,徐仪嫤补充道:“以前的老太医特意交代过。”

    御医沉思片刻,纳罕道:“老夫在宫里服侍多年,从没听说过晋王殿下小时候落下病根这回事。不过,不管怎样,太医署是没有千岁草这味药的。”

    又过了三天晋王殿下依旧昏迷不醒,如果他就这样病死了,对于徐仪嫤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这人的生命力斗志力顽强得很哩,不仅成功夺得了太子之位,最后还把得罪过他的人都弄死了。

    她此时若是见死不救,将来必定会遭到他的报复。

    她开始思考如何得到千岁草,千岁草生长在甘州,从上京八百里加急赶往甘州,也要十天呢。

    他怕是熬不过十天的。

    记得甘州有位国公小侯爷,名唤唐渊,家里头是顶级的士族门阀,平日里喜欢收集些古玩字画等稀奇玩意,说不定他手里就有千岁草呢。唐渊自从上次被太后传召回京后,还没来得及回甘州呢。

    徐仪嫤决定去会会他。

    “阿嫤啊。”

    阿治带有撒娇意味的声音响起。

    徐仪嫤来到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传至她手心的气息是滚烫的。

    “阿嫤嗯”少年按住她的手,抬眼她。他疲惫地虚着目光,羽扇般的长睫安静地垂落下,让他向来深邃冷漠的眉目看起来温柔不少,自带清冷隐忍气质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红,透着迷蒙醉意。

    眉宇紧蹙隐忍着痛苦,无辜可怜地咬着唇瓣,薄唇翕张,从喉间溢出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啊嫤,声音那么疲惫,还压着嗓音唤她,本来清润的声音变得黏腻动情,还时不时重重喘息一下。

    好诱人。

    徐仪嫤仔细给他掖了掖被角,声音平静道:“御医去给你开药了,你不会有事的。”

    “阿嫤陪着我。”晋王抬手搂着她的腰。少女的身子僵了下,因为不想跟他墨迹,她语气柔和下来道:“我去太医署给你弄药,等你病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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