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又跟着看了一会儿,看着曛迟出手毫不留情,孟雪川狼狈躲闪,再无机会出剑,一会儿身上洁净的道袍上都染了尘土,划了几道口子。
它又忍不住道:“孟雪川其实也是有几分天分的,不过曛迟太强了,你小师叔还有点故意虐他的意思。”
崔辛夷静静看着,一点一点将白衣道君的剑招记在心里。
即使只是拿着剑鞘,曛迟的手上的剑招依旧很快。
孟雪川再次被剑气击倒在地的时候,他终于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曛迟的剑鞘停在他的跟前,他脸上羞恼,手撑着地面,忍不住问:“小师叔,弟子将将入门,而您已经是化神期修士,您明知弟子不及您,为何还苦苦相逼?”
曛迟淡淡瞥了他一眼,收了剑鞘,他道:“你锋芒过盛,芒种此剑合你,方才是例行指导。”
孟雪川不忿,也不敢再问一句,他缓过劲来,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灵力已经耗尽,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在了一旁,好整以暇看着崔辛夷,仿佛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崔辛夷只当没看到他的目光,上前一步,抱拳向曛迟道:“请师叔赐教。”
曛迟看了她一眼,握着剑鞘道:“拔剑。”
崔辛夷拿出了惊蛰,惊蛰多年后头一回出战,剑身兴奋地爆出细微闪电,噼啪作响。
穿着白色道袍的少女做了一个与曛迟几乎一样的起手式,起身一跃,手腕一扭,斜劈一剑,向曛迟刺去。
曛迟看了一眼她的剑式,横剑臂在身前轻轻一挡,只听“碰”的一声清脆的金石相击之声,剑与剑鞘碰在了一起。
少女身影动起来,手里的剑舞得虎虎生风,影子随她一起跳动,她的剑式几乎与曛迟一模一样。
曛迟多看了她一眼,他并没有放水,崔辛夷又是个第一天拿剑、才会了点花架子的,与他过了几招后,很快就处在了下风。
她越来越挡不住他凌厉的剑招,眼看着即将也要像孟雪川那样被剑气掀翻在地,手里的剑倏尔一动,竟然带着她舞了起来。
她难以掌控手里的剑,只能身随剑动,随着剑来格挡曛迟的剑招。
曛迟身形滞了一下,很快就迎上了剑招。
于是,在剑灵和孟雪川的目瞪口呆中,崔辛夷与曛迟两个人的过招,就变成了曛迟单方面与惊蛰的打斗。
而崔辛夷,现在反倒成了剑的挂件。
剑灵在识海中狂笑,笑罢忽然意识到一般的灵剑是不会那么诡异的,它忍不住担心道:“这是个什么糟心玩意儿,它不会也要生出剑灵了吧?”
崔辛夷:“……”
过了一会儿,曛迟以剑鞘挡剑,顺手一夺,从崔辛夷的手中抢去了惊蛰。
惊蛰在他骨节修长的手中挣扎,宛若一条刚上岸的滑不溜丢的鱼,银白剑身上面的小闪电劈里啪啦响得更厉害了,很不驯服的样子。
崔辛夷被徒手夺剑,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自己控制不住剑,曛迟夺走也是为她好。
她再度向曛迟抱拳行礼:“多谢小师叔。”
曛迟用灵力抚平躁动的剑,再将剑还给了她,道:“你的剑杀气和戾气都极重,难以掌控,筑基前你切忌与人过招,免得剑气伤人。”
崔辛夷紧了紧手里已经乖巧下来的剑,应是。
剑灵在识海中道:“这剑的名字这般熟悉,名字与孟雪川的芒种也有些相似,应该是与芒种同时期的剑。我跟前主人应该是遇上过惊蛰旧主的,能跟我前主人对上过的人,定然也是一方大能。”
末了,它感叹说:“崔辛夷,你是赚了。”
崔辛夷在识海中回它:“小师叔说得对,我还得多加练习,才能完全掌控惊蛰。”
孟雪川坐等着看崔辛夷的笑话,不想看到的却是她轻松使出与曛迟一样的剑招,比他曾学的花拳绣腿不知强了多少,她在曛迟的手底下不知比他多撑了多久。
她与曛迟过招后满身清洁,袍角如雪,不染纤尘,而他却满身尘土又狼狈,身上受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孟雪川羞恼不已,心里暗暗想,她方才让他先来定然是故意的,想着先趁他跟小师叔过招的时候学些剑招,好到时候叫小师叔另眼相待。
又轮到孟雪川的时候,他的起手式也是曛迟方才的剑招,这次的花拳绣腿少了很多,剑招明显也利落了起来,带起的剑气凌厉,直直冲向曛迟的面门。
只是过了一次招,他便进步了不少。
可曛迟不是个手下留情的人,他并没有因为孟雪川从花拳绣腿到剑招如何才能更伤到人的转变而有太大反应。
孟雪川很快又被曛迟的剑鞘带起的剑气掀翻,他不停躲闪到灵力竭尽,身上的伤也更疼了,额上冒出大滴汗水,洁白的道袍被汗水浸透,伏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轮到崔辛夷的时候,她虽然也会打到力竭,汗如雨下,但有惊蛰的保护,她几乎是没受过什么伤,曛迟还会引导着她学会如何掌握灵剑。
几轮下来,少女袍角洁净,只是累得弯腰喘气,脸颊虽有汗湿却很红润,映着明亮的眸子,竟然还有几分别样的动人之色。
而在地上滚过几轮的孟雪川已经是灰头土脸,道袍灰一块黑一块,简直都快要让人认不出它的本色了,身上的伤疼的要命,连休息打坐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吃颗治伤的灵药调息。
最后,他实在是很不服气,问曛迟:“小师叔,纵使您修为比弟子高了不知多少,也不能用修为压弟子,故意让弟子受伤啊。”
曛迟收了剑,面具后的眼神淡漠,道:“我已压制了修为,现在的修为与你们一样,方才不过是拿剑招与你们过手,你若是不服气,尽管去找掌门。”
孟雪川一噎,脸上红起来,曛迟的意思就是说,他方才并没有调动修为,用的还是剑鞘。
可尽管如此,话已经放出来了,想起方才自己练剑反倒练得浑身都是伤,崔辛夷却反倒只是累。他从地上爬起来,往演武场外走,一副当真是要去找映山道君的样子。
崔辛夷看了一眼曛迟,他捡起了自己的剑,正垂眸擦剑,并不理睬。
她早就注意到了,他擦剑的习惯和姿势很特别,骨节修长又冷白如玉的手上捏着一块白帕子,先细细擦了剑身的一侧,再擦另一侧,帕子会在剑尖的地方多停留片刻。
仙人擦剑,实在是赏心悦目。
时下的人嘴上说着爱剑,却没几个有他这样有耐心要亲手擦剑的。要说他有多爱惜剑,剑妨碍他的时候,他又能毫不留情地抛开,扔在地上。
巧是的,他擦剑的习惯简直跟张露白一模一样。
她上前问他:“小师叔为何不直接用净尘诀?”
曛迟淡淡瞥她一眼,他擦罢剑,背脊又站得笔直,人也如一把出鞘的利剑一样,气质冷峭,道君束发的白色缎带却在随风轻动,给他添了几分少年气。
崔辛夷忽然想起,他行事作风看上去都很老成,实则也不过比她大了两岁。
他声音是照常的清脆冷冽,只吐出了两个字:“顺手。”
崔辛夷哑然,顺手?真是个好理由。
他看似一副不欲与她多言的模样,崔辛夷想起方才匆匆离去的孟雪川,对曛迟道:“小师叔,师弟去找师父,我担心他生了事端,可否跟去看看?”
曛迟颔首后,便目送着少女将剑放在了乾坤袋里,她雪白的袍角映着阳光好像白得发光,随着少女走动宛如蝴蝶翅膀翩跹,很快就消失在了演武场的门口。
他向来对旁人的窥探很是敏感,这叫崔辛夷的少女明里暗里注意了他许久,令从不喜与旁人交往的曛迟很是不习惯。
纵使他天纵奇才,可他手上沾了不少妖兽的血,每次宗门有妖族混进来,多半最后都是被他处理。有不少弟子见过他血腥杀妖族的场景,他知道自己在宗门众弟子的心中是如何怪异孤僻和不近人情,可他从不关心和在意这些。
宗门里的弟子多是修无情剑道的,又有他已经毁容的传言,很少有女弟子主动接近他,往日熟悉的女子也只有一个年长了他一千多岁的师姐常毓道君。
这也是他第一次教师侄练剑,刚收弟子时,怠懒的师兄还能因着新奇自己来教教徒弟,眼下全抛给了他。师兄对他有养育之恩,他自是不在意这些。
崔辛夷第三次见到他的时候说他像是她的故人,可他分明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若是她没有验明他是不是那故人,怎么会不再继续追问,可若是她已经知道了他不是那所谓故人,为何还如此关注他?
曛迟冷着脸,想了想,觉得这些人情往来还是极为恼人,他连师侄要去告状都不想理会,索性不再想了。
另一边,孟雪川灵力消耗严重,他走的速度不快,但很快就在上次见面的瀑布边上找到了一身白衣,正拿着鱼干喂猫的映山道君。
崔辛夷到的时候,正听到孟雪川向映山道君诉说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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