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气突变,阴冷的风将沙滩边的树木吹得沙沙作响,海潮也涨了起来,如果不是将小船放得远,恐怕早就被卷走了。头顶变得灰暗,乌云如铅一般阴沉沉地压下来。看了看波涛汹涌的海面,孟戈和柑南面面相觑。
“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在暴风雨结束前应该是回不去了,但明天天晴后应该就可以。”柑南抬头从容地估计着天色,“暴风雨很快就要来了,我们就去找个还能用的屋子吧吧。我把船上能用的东西都抱到【白】的村落,你去拾一点今晚可以用的柴火就行了。”
“这……”
“有什么问题吗?我可没骗你,现在这种情况强行出海,是绝对会遇难的。”
“不是啦……”孟戈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既不会找柴火,也不知道一个晚上需要的量是多少……”
“好吧,那我们交换。”柑南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你可不要太勉强自己搬运太多东西。”
于是,孟戈抱着放在船尾的一个箱子往白天才去过的村落旧地走去,但箱子实在太重了,没一会儿她就筋疲力尽。最后还是柑南又冲过来将箱子一口气抱到村落的某间小屋里。
他们运气非常好,已经十几年没人住的【白】之村落边缘竟然有一座被重新修缮的小屋,柑南带着孟戈进去后就麻利地在中央的火塘里生起火来。
为什么会有才修缮过的小屋呢?孟戈突然想起之前白夜好像提到过因为婚礼要在天女岛上举行,所以最近她和朱砂都在忙着修缮婚房。现在这间小屋却要被自己和柑南提前使用了,尽管知道不管是朱砂还是白夜都不会责备自己,孟戈还是忍不住一再在心里道歉。
在孟戈发呆的时候,柑南已经把箱子打开了。里面准备非常周全,火石、煤炭、毛毯、罐头、药箱、提灯、水壶,甚至还有简易帐篷,更感人的是,这些东西都用防水布裹着,丝毫未湿。柑南解释这些都只是叫做秋远的仆人帮他准备的,孟戈忍不住在心中为没见过面的秋远点了个赞。
火苗在火塘里窜动着,只是看着暖橙色的光就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如果不脱衣服很容易着凉,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见柑南已经转过身去,又想到柑南对自己并没有那方面感情,孟戈便大胆地把湿掉的衣服都脱掉,只剩内衣穿在身上,感觉和比基尼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她便彻底放心了。
“你也脱啊。”孟戈催促着,“感冒了可不好。”
“那我就失礼了。”
柑南并没有推脱,他把湿掉的衣裤脱去,和孟戈的裙子一起晾在箱子上。
天气变化后,柑南就一直非常果断。早早作出回不去的判断后就立刻规划在天女岛的避雨措施,还为下雨前找柴火留出了充足的时间。如果不是孟戈搬箱子太慢了又不会捡柴火,两个人或许根本就不会淋湿,想到这里孟戈就感到对不住柑南。
见柑南赤膊坐在火塘边,孟戈冷得裹紧了毯子。
“很不幸,毛毯只有一条哦。”
“诶?”
“你裹好了就行,我离火塘近一些就好了。”柑南说着,看向了火塘,“这样风雨夜和一个男人以这种状态在一起,脱了衣服也没所谓,该说不愧是异世奇人吗?”
“啊对啊,异世奇人就是在这种方面开放得不得了。”
孟戈有些不爽地走到柑南身边,将毛毯分一半搭到他身上。柑南微微睁大眼睛,但并没有躲开。
“哎呀,你怎么突然主动起来了?”
“因为不主动你明天就会感冒。”孟戈严肃地回答,“而且你也不喜欢我,我很安全。”
“是……吗?”故意放慢了语调,柑南饶有兴致地看向孟戈。
这是孟戈才意识到,为了让毯子把柑南盖住,他们身体的距离变得非常之近,近到……她甚至能感觉到温暖的气息正从柑南身上散发出来。
可此时此刻的紧张,也只是让柑南的笑意变深而已。
“你可能不知道,在天供岛上,跟不喜欢的人结合是非常正常的。”
“因为颜色吗?”接住柑南的目光,孟戈红着脸毫不认输的瞪了回去。现在只要身体稍微倾斜,他们便可以触碰到对方的肌肤。
“没错,怎么样,是不是更加讨厌天供岛了?”
“我没说过讨厌。”孟戈立刻反驳。
“确实,不过我想你应该是讨厌的。”
“这……”不知道柑南为什么会看穿自己,孟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真巧啊,我也不喜欢天供岛,不如我们就在这座天女岛上一起生活吧。”柑南调侃着,“刚好这座岛上食物资源比我预想得还要丰富呢。”
“你不写瓦版了吗?”
“既然决定要在这里生活,瓦版还重要吗?”
“那确实……”
如果真的跟柑南在天女岛生活,好像也不是不行——孟戈震惊于自己的想法,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可不能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哈哈哈,你可千万不要认真考虑哦,我是在开玩笑的。”
虽然柑南在笑着,孟戈却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以柑南的能力,或许真的能带着自己在天女岛生活得很好。可既然柑南又说“不要认真考虑”,她便不得以跟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哦。”
“是吗?”
“你一定觉得我舍不得天供岛吧?”
柑南用左手捡起一根粗树枝,拨了拨火塘。孟戈已经习惯被面前这个狡猾的瓦版主编看透了,事到如今她完全不觉得惊讶,只好解释:“我只是觉得,【橙】在天供岛的级别已经很高了,一般来说应该生活上没什么不便的地方。”
“可色层等级的压制却是不争的事实。”
“确实……”
“小时候我和刈稻都很喜欢到海边‘寻宝’,啊,就是去海滩找一找有没有有趣的漂流物。”
这是柑南第一次主动提及兄长,孟戈不自觉地全神贯注起来。
“我们同时看中了一个破旧的小船模型,自然而然就又吵又打的,结果这时候刈稻的养母,【黄】公家的那个妇人就走来了,她说‘你作为【橙】竟然想和【黄】的孩子得到同样的东西,真是厚颜无耻’。之后,我被那个女人打了五十下,一周都没有消肿,笔和筷子都握不了……啊,对了,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我可是非常了解手握不住东西是什么感觉哦,甚至刻骨铭心……请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在这座岛上她说的确实是正确的言论。”
柑南的这种经历在天供岛出现并不奇怪,比起惊讶到不如说孟戈早就想过很多可怕的更令人难过的事。可一旦想到面前的这个人在年幼懵懂时就遭遇了这等残酷的对待,在心中留下了很深的伤痕,她便感到一阵难过。
可是……孟戈隐隐约约有种感觉,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什么才对。只是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在废除色层制度前,她并不能指责那个可恨的夫人。若说感到意外的话,那就是震惊于已经算是“获利者”的柑南竟然也过得如此辛苦,虽说和更低的色层比起来已经算是没有痛苦的,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当时显然只能够感受到无尽的不公和恶意。想要抚平这样的伤害,需要的不是成年后的理智与物质,而是用一生的温暖来释怀。
“既然是在天供岛上正确,那现在我们不在天供岛了,你当然可以说她的言论就是错的了。”
“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柑南有些意外。
“哈哈哈哈,”他将拨火棍扔在一边,开怀大笑起来,“你说的没错,在这里的话,她当然是错的!哈哈哈……”
“嘿嘿,对吧?”孟戈附和着。
“请别再说这么有趣的话了,柑南擦了擦眼角,”再这样下去,我可能真的会不顾你的意愿直接强迫你和我在天女岛一起生活哦。”
“诶?那你准备怎么强迫?”
或许是没等来孟戈无措的模样,柑南一下子就失去了方才作剧般的调侃,“我说你啊,面对这种危险的发言你能不能再有点紧迫感?”
“可我总觉得如果跟你在天女岛生活你会让我过得很舒适耶。”
“那你还真是信任我。”
“你有做什么让我不信任你的事情吗?”
“可你的同胞——不出意外的话生下孩子后就应该是族长了——那位奥林匹亚可是警惕我到不行呢。”
“毕竟你也没做什么值得她信任的事情。”
“诶?”
见柑南有些惊讶地眨眨眼睛,孟戈反而觉得不可思议。
“不会吧,你该不会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奥林匹亚做的都是会被讨厌的事情吧?”
“倒也不是不知道……”
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却故意做出被人讨厌的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倒也正常,但这可是能够将天女岛之行安排得滴水不漏的柑南,是面对即将来临的暴风雨都能够迅速做出判断的柑南,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呢,孟戈越来越搞不懂了。
“可我这样不是很正常吗?毕竟我恨奥林匹亚啊。”
听着柑南的理由,孟戈勉强笑笑。
对哦,差点忘记这个人的著名宣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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