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夜晚，风声变得越发猖狂起来，甚至绵延不绝地贯穿了整个晚上。
而这一晚，向亦是在客厅沙发上，听着这风声捱过去的。
因为睡不着，烟瘾犯了。
碍于在吕思思家里，他没敢造次。转而拿手机开了手电筒，轻声从客房出来，去了阳台透气。
期间路过主卧，他脚步顿了顿，身影隐在黑暗里，晦涩的目光肆无忌惮地驻足在那道门前。
手电筒的光打在实木门板上，他的影子被拉成一道畸形映在上面，像是把他此刻内心不可言说的念头具象化。
停留了几秒，他收回视线，转身去了客厅。
跨过阳台门的那一刻，冷风刮在脸上刀割般的疼。
向亦倒抽了口气，本来就清醒的脑袋，这下更清醒了。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
芳林苑地处商业区，哪怕是这个时间点从阳台望下去，不远处的写字楼和街道依然灯火通明。
向亦像是察觉不到冷，站在风里望着那片灯光出神，不知不觉又回想起今晚的事，心里的烦躁感又涌上来了。
他自知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知道怎样能让吕思思心软，怎样能让她妥协，所以今晚他才得以有机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事实上却并没有得逞后的满足。
说到底，他终究还是没能逃出向东远的阴影——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
向亦讽刺地扯了扯嘴角，眼神在清冷夜色下染上了几分凉薄。
-
次日早晨，吕思思是被八点的闹钟吵醒的。
窗帘掩映得密不透光，昏暗的房间本来寂静无声，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
那声音像是在耳边炸开一般，震得吕思思一激灵。
她皱了皱眉，无意识地伸手朝床头摸去，动作熟练，瞎摸几下，精准找到枕头底下的手机。
而后虚开眼缝看一眼，食指一划，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然而安静回归不过半分钟，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向亦隔着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姐姐你醒了吗？我做了早餐。”
听到这声音，吕思思表情出现片刻呆滞，一头毛躁的头发毫无章法地翘起几揪，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门外又一声姐姐传来，她终于强行开机，想起昨晚的事——
她把向亦带回来了。
吕思思猛地清醒了，从床上噌地一下坐起来，朝外面喊：“醒了，你自己先吃，我洗漱一下。”
说完赶紧下床，一手扒拉着头发，一手拿过换的衣服去洗漱间。
等她洗漱完出去的时候，向亦正端着一碗面从厨房出来。
他身上依旧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头上扣着棒球帽，帽檐压得格外的低。
吕思思端着水杯过去，探头朝厨房看了眼，面露惊讶，“你会做饭？”
她记得那次去还衣服，碰上向亦生病，好像提到过王阿姨不在，他都是在外面吃。
她当时就先入为主地以为他不会。
向亦放碗的动作微微顿了下，面色如常地笑了笑，“我最近刚学的，看冰箱里刚好有西红柿和挂面，就将就着做了点。”
他把筷子递给吕思思，“姐姐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吕思思接过试了一口，不得不说味道还挺让人惊喜的，“很不错。”
“那就好。”向亦松了口气，嘴角挂上笑意，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吕思思侧头看他，“你不吃吗？”
向亦双肘撑在桌上，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掩了下帽檐，“我刚刚已经吃过了。”
“哦。”吕思思没太在意，“你怎么起这么早？”
“习惯了，高三有早自习，不得不早起。”向亦说。
“也是，高三这段时间确实挺辛苦。”吕思思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了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们学校挺好，至少还有周末，我高中的时候学校要求周末也上课，作息都跟平时一样，刚开始没调整过来，好几次差点迟到，但那段时间的效率也是最高的，现在想想觉得有点遗憾。”
说到高三，吕思思有些怀念，就没忍住多说了些。
向亦却听得愣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主动说起自己的事，哪怕只是就着话题随口提的两句。
要知道相处了这么久，他们的话题在大多数时候还是只跟试卷和成绩有关。
吕思思这个人有种自带屏障的距离感，她对别人没有太大的好奇心，除非别人主动，她很少会去窥探他人的生活。
她自己也一样，不会过多向别人提及她的事。
就像她这次搬家，如果不是听她室友无意提到，他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
他不想总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的事，但是又没有别的办法。
吕思思见他一直不说话，问道：“怎么了？头疼？”
向亦恍然回神，摇了摇头，“没有。”
他抓着机会问：“姐姐为什么觉得遗憾？”
“因为没参加过高考啊。”吕思思说，“我当时报了青大文学翻译的夏令营，里面有个老师是我喜欢了很久的，学习的机会难得，又恰巧时间重合，只能二选一了。”
那次夏令营本来是针对在校大学生的，她是里面唯一一个高考生，所以不可能顺着她的时间安排来。
向亦：“那你后悔吗？”
吕思思淡然一笑，“后悔谈不上，顶多就是有点遗憾。”
说话间，她的面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突然又想起件事，“对了，你上午有其他的事吗？”
向亦疑惑看着她，“没有。”
“没事的话，那今天我们上午做题，我这正好又有几套新题，你觉得可以吗？”
吕思思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手机开始翻找她之前找的那几套电子版的试题，刚好今天用。
向亦自然是没问题，爽快地答应：“听姐姐的！”
“那行，”吕思思看了看时间，“等会九点开始。”
-
时间敲定好，也差不多八点四十了。
吕思思早餐吃完，拿了碗筷回厨房收拾，向亦也跟着她进去了，“姐姐我来吧。”
“不用，你自己去玩。”吕思思躲开他接过来的手，麻利地收拾起灶台上的残局。
“你怎么跟打发小孩似的。”
向亦也没有争，收回手安静地站在她身后，时不时搭把手或者递个东西什么的。
吕思思洗净碗筷递给他，“你难道不是小孩吗？”
“可是我已经成年了。”向亦转身把碗筷放进消毒柜，又顺手去餐桌拿了纸过来递给吕思思，不服气地补充：“你也就比我大两岁。”
吕思思接过递来的餐巾纸擦了擦手，抬头就见他绷着脸一本正经的较真样，又忍不住想逗他，“大两岁也是大，你在我跟前不还是小孩么？”
的确，年龄摆在那，向亦没办法反驳。
沉默片刻，他自暴自弃地瘪了瘪嘴，“不管怎样，姐姐别再把我当成小孩了。”
说完就愤然转身，留给了吕思思一个貌似赌气的背影。
但这番行为，反倒更像个耍性子的小孩了。
吕思思看着那道气哄哄的背影，挑眉笑了笑。
如果没记错，她平时见过他卖乖，见过他使坏，似乎还没见他这么闹过脾气。
即便是上周因为她没怎么回他消息，他也只是生生闷气。
向亦面无表情回到客厅坐下，心里堵得慌。
他一直以为年龄是靠近她为所欲为的优势，现在发现竟是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吕思思后他一步来到客厅，手上多了个ipad。
向亦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故意将身体转了个方向，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像是铁了心要把别扭闹到底。
吕思思看在眼里，又无奈又好笑，“向亦。”
向亦坐在地毯上，将脑袋埋在膝盖上，不予理睬。
吕思思没撤，放下手中的东西，绕过茶几到向亦的面前去。
向亦依旧不吭声，在吕思思蹲在他跟前的时候，又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这画面令吕思思生出一种她曾经哄小侄子的熟悉，让她有些想笑，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看着向亦轮廓分明的侧脸，故意问：“生气了？”
话音刚落，一道哼声从他双臂传出来。
吕思思抿着笑，“那也没关系，反正不急于这一时，等你气消了我们再继续做题也行。”
吕思思东扯西扯，就是不说到他在意的点上去，憋得向亦气也生不下去了，委屈得不行。
抬起眼来看她，也顾不得帽沿的遮挡，一板一眼地道：“姐姐，三岁一代沟，我们只差了两岁，明明是同龄人。”
都说男生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特别是在对方还比自己大的情况下，大多都会在意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形象。
虽不说要有多高大威严，但至少不能是幼稚胆怯的小孩形象。
向亦也不例外，所以他格外强调。
但他这种念头，吕思思目前自然是不知道，也不理解的。
她只觉得哭笑不得，语气一如哄孩子般，“我知道，我刚才就是说着逗你玩的，我给你道歉，好吗？”
向亦盯着她看了会儿，心里漫上股挫败。
沉默半晌后，还是点了点头。
吕思思见此，撑着膝盖站起来，顺口问道：“那现在要做题吗？如果不想，我们可以把时间往后……”
吕思思话没说完，向亦突然朝她伸手，“姐姐，你能拉我起来一下么，腿麻了。”
“好。”
帽沿遮挡，吕思思没注意他说这话时眼底转瞬即逝的狡黠，伸手拉住他的手便往上带。
却在下一秒，脚下受绊，转而被另一道力猛地拉了过去。
霎时间，吕思思瞳孔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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