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向亦依旧每天在微信上翻着话题找吕思思聊天,但只字未提自己身上的伤。
两人除了周末的时间,其余时候除非有心,是很难在外面碰上的,所以他不说,吕思思也就真的不知情。
这几天,吕教授的学术交流会结束,趁着有时间,一家三口顺道去拜访了郑承鸿。
两大教授见面,虽说是一文一理,但并不妨碍这两人一盘花生就着二两小酒,愣是从天文说到了地理。
吕思思的师娘孙摇是青市人,远嫁到嘉洲,这会儿看到杨女士就跟见着娘家姐妹似的,拉着她在另一边说说笑笑。
吕思思一个人落单,闲来没事去郑承鸿书房淘了本奇闻录坐在两人旁边,一边翻一边听她们拉家常。
窗外下了好几天的雪已经停了,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地面积起厚厚的雪,干枯树枝上吊着还没来得及融化的残雪,在阳光下反着亮光。
茶水煮开的咕噜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特别像首乐章,旋律给人异样的美妙。
孙摇是当地某所知名高中的教导主任,今年正好带高三,口中趣事十有八九离不开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什么年纪轻轻心思不在学习上,又是逃课又是打架,早恋也谈得人尽皆知,说也说不听,劝也劝不住。
眼看就要高考了,一个两个还没点紧迫感。
每每谈到,她都发愁。
那语气听得吕思思都替她心力交瘁。
边上的郑承鸿听了一耳朵去,端起酒杯小抿一口,笑呵呵地插了一嘴:“人家小年轻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执着于情爱之事很正常。”
他搞文学的,看待这种不但不反对,还觉得是个挺浪漫的事,“你也别太忧心,这种时候就要松弛有度,你逼得太紧了,人家更要反着来,就让他们去呗,说不定以后回忆起来,还是一段不错的时光。”
“你说得倒是轻巧。”孙摇一记眼刀飞过去,郑承鸿心知撞枪口上了,识相地闭嘴,看着吕教授耸了耸肩,赶紧岔开话题逃离雷区。
这场面逗得几人都好笑。
不过玩笑归玩笑,这事却让吕思思联想到了向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隐隐感觉向亦可能就是让孙摇头疼的那类学生。
别的先不说,就学习上来说,一般的高三学生,哪来那么多时间每晚都跟人闲扯半个小时。换做她,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做几套试卷。
早恋方面吕思思对向亦倒是没有太多了解,除了知道他有个暗恋对象,别的就一概不知了,至于会不会影响学习,这就更无从知晓了。
吕思思的高中虽然大多数时间都被竞赛和课程充斥,但还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中学时代,经人起哄几下就会当真的年纪,感情纯粹,但也经不起推敲。
她不否认这种感情,但也不推崇。
而且她身边的例子不少,见过互帮互助一起进步的,也见过共同沉沦,一起堕落的,甚至还有毕业为了对方放弃自己前程的。
吕思思当时很不理解这种行为,在她看来,喜欢从来不是通过这种方式向下兼容寻求共振,以此来维系一段感情。
所以不管怎样,她还是希望向亦能理智一点,不要做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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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教授和杨女士在嘉洲多待了两天,期间抽空又去了趟杨呈那里,最后吕教授因为工作原因要回青大交接工作,杨女士也跟着出来当了一周的甩手掌柜,手头的事积着,回去的事不得不提上日程。
两人买的周五的机票,在外面吃过午饭,吕思思开车送两人去机场。
分别的时候,杨女士不舍地抱了抱吕思思,“又有两个月要见不到了。”
吕思思笑着安抚:“不到两个月,今年放假早,按照课程安排,我下个月二十号就能回去。”
“那也还有一个多月啊,”杨女士当场拿出手机翻日历,“要不然我还是留在这,等你放假一起回去吧?”
她这话一出,旁边的吕教授立马不淡定了,吕思思隔着那么远都能感受到他的怨气,赶紧把杨女士往他身边推了推,无奈道:“不用了,就一个多月,我放假就回来,快登机了,你们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电话。”
她像个小大人一样不停地叮嘱两人。
等送走两人从机场出来,已经两点半了。
吕思思看了眼时间,去停车场取车的路上,意外地接到了唐之琳的电话。
说是要约她见面。
地点就在她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她过去的时候,唐之琳已经坐在那了。
这是吕思思继暑假那次,第二次线下见她。一头利落短发,气质凌厉果断,还是印象中的样子。
她看到吕思思的时候,侧身朝这边招了招手,顺便唤来服务员又点了杯热美式。
“阿姨您好。”吕思思在她对面坐下,礼貌问了声好。
唐之琳笑着点了下头,“不用拘谨,我就是约你出来随便聊聊,说起来你给向亦辅导这么久了,我们还没正式见过面,一转眼你给向亦的辅导都要结束了。”
吕思思点了点头,没说话,安静听着。
“我看了向亦这段时间的成绩,进步非常大,里面英语的进步最大,这还多亏了你,我之前给他找了那么多个家教,他都不待见,没想到还挺喜欢你的,这倒是让我意外。”
吕思思笑了笑,语气客套,“高三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就愿意学了,我可能只是恰好出现在这个时候,又刚好做了该做的。”
“你还真是跟你爸爸很像,”唐之琳放下咖啡勺,笑了声,“不过向亦毕竟是我的儿子,以前陪伴是少了些,但母子连心,他想什么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是知道的,他从小就聪明,身上有傲气,可不是想通了就愿意学的人,除非这个人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吕思思,眼神有些微妙,似乎是故意说给她听。
这种感觉让吕思思很不适,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兴许是她先听了向亦的讲述,潜意识已经站在向亦的阵营里了。
所以当她听这话时,下意识从向亦的角度出发,甚至觉得有些讽刺。
试想一个从来不曾关心孩子的母亲,突然有一天说出母子连心这种话,有点可笑。
唐之琳看她神色也能猜出向亦肯定给她说过什么,心里生出诧异,很快又理解了。
笑容温和道:“看来向亦很信任你啊,他跟你说过他以前的事了吧?”
吕思思抿了口咖啡,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唐之琳叹了口气:“我和他爸爸年轻的时候有些矛盾,我也确实因为这个冷落了他,但做母亲的哪能真的不要自己的孩子,只是等我醒悟的时候向亦已经过了需要人陪伴的年龄了,现在想亲近他都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
说着,她英气的眉眼染上一丝哀伤,“就连前几天被他爸打成那样,给他上药都不要我碰。”
吕思思本来只是将自己置身事外,充当听客,却在听到向亦被打这件事后,端着咖啡的手猛地颤了下,杯里的咖啡顿时晃荡几下,洒了少许在杯沿。
动作幅度很小,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但唐之琳从始至终都关注着她,自然将她这一幕纳入眼底,嘴角弧度骤然放大。
看来她没有赌错。
今天的目的达到,唐之琳见好就收,以无意的方式把这件事透露给她后就不再提了,但也没有立马散场,转而说起其他。
“我看向亦难得有接受的家教老师,不知道思思有没有意愿下学期也继续给向亦辅导?”
吕思思心里有点乱,但脑子很清醒,明确拒绝,“下学期就不了,下学期我的课程繁重,抽不出这么多时间来。”
“是么,”唐之琳面露可惜,“那真是遗憾。”
后面她又拉着吕思思聊了点别的,吕思思也都听着,时不时接两句。
不得不说她遗传了杨女士会来事的基因,哪怕再不喜欢的场合都能自如应付到结束。
于是这场单纯的聊聊,一下就聊了两个小时。
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都将近五点了。学校部门临时有事,吕思思先回了趟学校。
在校门的时候,她好巧不巧地撞见杨婧从一辆豪车上下来的画面。
按理说这种事已经不足为奇了,但奈何吕思思视力好,随便一瞥,就注意到了她下车时后座上的另外一人,五十多岁,西装革履。
但不是向东远。
吕思思愣了一下,心里突然升起一阵荒唐。
她就看了一眼,没再做停留,扫脸进了校门。
又是一年的宣传片拍摄季,吕思思作为外语院的代表,被推为拍摄对象,刚好需要冬季镜头,所以她配合着宣传部的工作,按照要求拍摄完才回家。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趁着有空先给向亦打了个电话。
但晃眼一看发现才八点,这个时候向亦还在上晚自习,她又赶紧挂掉。
像是有所感应,就在她要挂断的前一秒,对面有人接了。
一声吊儿郎当的“喂”赫然出现在耳边。
声音有点厚,不是向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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