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放榜总归是几家欢几家愁,落榜的一家都跟着消沉,而考得好的家庭,奔走相告,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家孩子考上了。
连吕思思这种只是在路边等人的路人,都被纳入他们相告的对象。
向亦从巷子出来的时候,吕思思正好从一个大妈那里脱身,朝他招手示意了下。
向亦走过去,视线落在那几个中年女人身上,皱了下眉,“她们拉着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分享欲强了些。”吕思思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上车吧,我已经定好餐厅了。”
她把餐厅定在了商业中心那边,附近有个影城,正好吃完饭把向亦心心念念的电影看了。计划得好好的,只可惜中途出了岔子。
他们从餐厅出来去停车场的路上遇见了揉向东远。
这是吕思思这学期来第一次见到向东远,之前也偶然听说过网上的一些传闻,不过很快就被压下去了。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跟以前一样,还是那副斯斯文文的精英样。
只是在看到向亦的那一瞬,脸色立马就变了,上一秒挂在脸上的笑肉眼可见地消失,甚至不分青红皂白地冲过来给了向亦一耳光。
在巴掌落下来的瞬间,向亦没躲,而是拉住吕思思的手腕,本能地把她护在身后。
停车场本就空旷安静,巴掌声顷刻间响彻整个地下室,荡出令人心惊的回音。
这一幕始料未及,吕思思和站在向东远身后的秦助理都愣在原地。
向东远这一巴掌带着这些天积攒的怒气,半点没留情。
他胡乱扯开领带,手插在腰间,面色铁青地看着向亦,语气几乎是吼的,“当初老子就该掐死你!”
“你以为你成年了就能耐了是吧,毛都没长齐就学会阴你老子,我他妈让你吃饱了。”他喘着粗气,腮帮在急促的呼吸下伸缩着,“你以为就凭你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就想搞倒老子,做梦!”
向亦一直沉默不语,眼里阴鸷闪过,突然哼笑一声,“那你急什么?”
他平静地晲着向东远,没有生气也没有恼怒,更不再像以前那样声嘶力竭地反驳,他看着向东远的眼神轻慢又桀骜,仿佛只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向亦这个眼神无端地刺痛了向东远,他错愕地看着向亦,身体不受控制地轻晃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他自以为向亦不过是他圈养在后院的一条狗,只要狗绳在,就永远别想逃离他的掌控。这在向家来看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因为他们骨子里生来就没亲情二字,之所以存在,那是因为他们身上还有可用之处。
但联想到最近频频发生的事,向东远在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向亦从来不是乞怜摇尾的狗,而是头藏着野心的狼。
这个认知让他再也站不住脚,气势也弱了不少,指着向亦鼻子的手指颤了颤,“跟我作对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向亦舔了舔渗血的嘴角,甜腥味在口腔扩散,他皱了皱眉,不怒反笑:“倒也没什么好处,就是看着你狗急跳脚的样子挺好玩。”
向东远听到这话气得脖子都红了,眼看就要跳脚,向亦慢慢收了吊儿郎当的表情。
嗓音冰冷道:“别把自己说得好像个慈善家,你扪心自问,我吃的用的花的你的钱么。”
“你……”
向东远气得直发抖,秦助理见状赶紧上去帮他顺气。
向亦没功夫跟他耗下去,转身牵着吕思思的手走到停车位,然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吕思思坐了上去,他自己则直接坐在了驾驶位上。
吕思思刚从恍惚中醒过神,车子已经发动了。
她面色一慌,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向亦快停下,你这属于无证驾驶。”
向亦无动于衷,技术娴熟地把车倒出去后,直接从地下出口开了出去。
吕思思一下急了,“你要干嘛,无证驾驶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向亦诚恳地点头,“知道。”
吕思思:“知道你还敢开车?”
向亦勾唇,“因为我有证。”
“啊?”吕思思差点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拿的?”
前面红灯,向亦把车停下,转头看向她,挑了挑眉,“寒假的时候。”
“不是无证驾驶就好。”吕思思松了口气,刚靠回椅背又忽然想起来,“你的脸……”
车内光线是昏暗的,她刚扭过头,向亦就把脸转了过去,“没事,不疼。”
恰好前面转成了绿灯,车子重新发动上路。
一路上沿途的路灯不停地从车窗上掠过,光影时亮时灭。向亦的车开得很稳,吕思思精神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晚上风有些凉,向亦把车窗升上去了一点,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回头看了看,找到一张扔在后座角落的薄毯,拿过来盖在了她身上。
刚做完这些,绿灯就亮了。
吕思思是真的累了,接下来一连好几个红绿灯,车辆走走停停,一直到向亦把车停在她家小区外面的露天停车区,也没有被吵醒。
向亦轻声笑了笑,把车停好后,就坐在驾驶位安静地看着她。
窗外有棵梧桐树,路灯的光渗透枝叶的缝隙从车窗投射进来,直直地落在了车内人的睡颜上,不时微风带动光影摇晃,吕思思在光亮下轻皱起了眉。
向亦往窗外看了眼,怕吵醒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悬空着放在盖在她双眼上。见她眉头舒展,他的眼底才慢慢浮现清浅笑意。
吕思思睡着后呼吸很浅,只能看到盖在身上那条薄毯轻轻起伏的弧度,小小的一只,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之前几次牵她手腕时的感受,太细了,握的时候甚至不敢用力。
没多久,一批刚下班的回来,关车门的声音和接电话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彻底打破了这份静谧。
吕思思被从车旁经过的交谈声吵醒,脸上露出些不耐烦,但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掩在她脸上。
她意识还没清醒过来,脑袋宕机几秒钟,把脸上的手拿开,嗓音还带着被吵醒的小烦躁:“干嘛?”
平时见惯了她从处事不惊的样子,向亦觉得新奇,低笑了声,语气调侃道:“没想到姐姐还有起床气。”
“哪有。”吕思思嘟哝一句,揉着脖子慢腾腾地坐起来,意识也渐渐回笼。
“我睡很久了吗?”
“不久,大概十几分钟。”
“怎么不叫醒我?”她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还有个杨女士的未接电话。
向亦没舍得,“看你最近挺累的,不想打扰你。”
吕思思笑了笑,“所以你就这么等了我将近二十分钟。”
向亦点头,“嗯。”
吕思思一时间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受,又酸又暖。
明明自己才受了委屈,还在一旁守着她。
想到他的脸还带着伤,吕思思拉开车门要下去,向亦从后边抓住她,“你去哪?”
吕思思指了指他的脸,“我去给你买药。”
向亦转身下车,“我跟你一起去。”
药店就在对面,吕思思进去买了碘伏和棉签,又去隔壁的面馆买了个水煮蛋。她帮向亦上过好几次药了,轻车熟路,都快成老本行了。
“每次狼狈的样子都被你看见,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了。”
向亦乖乖坐着不动,垂眼看着地面,退了一身的刺,可怜兮兮地卖惨。
吕思思好笑,“我为什么要对你负责?”
给他上完药,她把刚买来那颗水煮蛋递给他,“自己拿着敷。”
向亦接过去贴在脸上,眼睛看着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最难堪的一面都让你看到了,你不对我负责就真的没人要我了。”
吕思思:“……”
吕思思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着玩,但乐归乐,真当她回想起今天向东远那样对他的场景,她觉得又心疼又窒息。
“他经常这么打你?”
向亦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只是被打的这几次都被你看到了。”
平时别说打,向东远都懒得搭理他,因为那时候在他眼里,他还是条听话的狗。
吕思思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话题就是个死胡同,向亦被困在里面逃不出来,而她在外面爱莫能助。
两人并肩坐着,谁也没说话,就这么沉默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城市夜晚的天是雾蒙蒙的墨蓝色,连边际都带着灯火晕染的绮丽。
吕思思开口岔开话题:“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
“那来青市吧,正好我爸妈让你有时间去青市玩。”
向亦愣了一会儿,吕思思没等到回答,收回视线看向他,“怎么了,不想去吗?”
向亦连连摇头,半晌又点头,看得吕思思哭笑不得。
最后向亦放弃肢体动作,犹豫着问:“我……能去吗?”
吕思思还以为他是在顾忌什,“他们盼着你去呢。”
向亦嘴角微微上扬,努力抿唇压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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