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宜修正是目光清明,面色和缓,又将笑意挂在嘴边,看着很是和善的样子。
许是宜修的神态和蔼,又许是那一丝不算太深的血脉联系,让弘昐竟不是很怕宜修,伸出小手试探着拉住了她的。
宜修的手心突然发热,不由地条件反射般握住了弘昐的小手,她心中一怔,这是……
此举叫柔则和芳若两人对看一眼,都有些讶异。
柔则的院子很少来外人,弘昐也很少见人,一般有其他人来,柔则都是让奶嬷嬷将他带回房里玩耍,因此弘昐很是怕生。
但对宜修倒是例外,柔则见状很是高兴,循循善诱地鼓励道:“弘昐也喜欢姨姨对吗?”
弘昐年纪尚小,但是躲在房里时也趴在窗子上看见过许多人,他小小的脑袋里不想那么多,只听额娘说来的都是阿玛的女人,有的是格格有的是侧福晋,她们都长的很漂亮,但是他就是害怕。
她们笑得太假了,连他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出来呢,不像这个姨姨,虽然不记得她来过,但是就是觉得她很和善呢,弘昐小小的脑瓜子里琢磨了许多。
感觉到被他拉住的手有些僵硬,弘昐偷偷咽了口口水,难道这个姨姨不喜欢他吗?于是他抬头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宜修。
唯独她与柔则不像,但弘晖和弘昐倒也是颇为相似,对着这样一双纯洁的,清亮的眼睛,宜修到底没有将手缩回去,反而反过来安慰地捏了捏。
弘昐很开心,肖似柔则一般的眼睛弯起,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更是可爱,更凑到宜修身边,用稚嫩的童声道:“弘昐喜欢这个姨姨。”
小孩子绵软的小手拉着宜修,仿佛也扯动了她的心弦。她到底是喜欢孩子的,这一世更是不可能下得了毒手,不论这孩子是柔则的,亦或是甘家的。
宜修伸出另一只手,叹息着拍了拍弘昐的小脑袋,弯起唇角,回应道:“弘昐很乖呢。”
得了夸奖的弘昐笑脸红扑扑的,时不时偷偷看宜修一眼,很高兴的样子。
柔则笑得温婉动人,但看宜修一直没有开口说事的缘故,倒是很善解人意:“妹妹不常来,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事为难了?”
宜修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逗了弘昐一会子,让奶嬷嬷先将他抱到一旁玩耍。
弘昐很听话,即使有些不情愿,还是乖乖跟着嬷嬷先去旁边了,只是眼神老是偷偷瞥着这边。
留下宜修和柔则,两人走到角落,宜修开口道:“这院里没有其他人,我也不瞒福晋,宫宴那日,月宾想假死出府。”
柔则只是眸色微动,一愣过后也没有他话,只是抿了抿唇:“她可想好了?一个女子出府,有什么去处呢。”
“自有她的归处。”宜修又道:“福晋只管等王爷回来打个掩护就成,若被识破,我们自然也撇清姐姐去。”
“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阻拦的。”柔则微微叹息,似想解释什么,但又觉得没有立场,将话咽了下去。
宜修微微一愣,柔则答应得太快,倒叫她觉得不适应。
许是宜修表情僵在脸上太久,柔则了然一笑:“这事我本就可管可不管,何必招惹她怨恨?再者我重规矩,但倒也佩服齐月宾,敢弃了这荣华。”
“这皇家荣华富贵,又有什么好处呢?”宜修说完抿了抿唇,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我只愿我的弘昐平安长大,剩下的。”柔则看向一旁玩闹的弘昐,慈爱的目光里添了一丝冷意,“自有我为他打算。”
宜修一怔,如果她没有记错,上一世登基的是四阿哥弘历,怎么这一世柔则想将弘昐推上那个位置吗?
院子里弘昐的笑声时不时传来,叫宜修心中有些酸涩,这么天真可爱的孩子,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毕竟不是她的孩子,人各有各的路,她自己还有好一段要走呢,宜修这么想着收起了思绪,准备回去,干巴巴地笑道:“姐姐,还是一样心慈。”
柔则咬了咬嘴唇,眼中掠过一丝茫然,她真的心善吗?叹了口气,她又转而面向宜修,浅笑:“妹妹何尝不是一样心善。”
宜修差点笑出声来,她心善?只不过是这一世没有害人,但也算不得多么心善吧,当恶人当久了还叫她有点不习惯呢。
这么一笑却叫柔则心中感慨万千,难得宜修在她面前掩不住情绪。也不知为何自打宜修昏过去之后,她们二人之间愈发疏远了,看似近在咫尺,恐怕心里已隔了万水千山,这么着倒是有些慢慢回温,只是不知道还会有彻底解开隔阂的那一天吗?
宜修意识到没有管控好情绪,手帕掩了掩嘴角,没再说话。
两人陷入沉默中,目的已经达到,宜修率先起身准备告别离去。
弘昐跑过来:“姨姨要走了?”
宜修点点头,冲弘昐轻笑。
柔则朝宜修走近两步,双手交握,站在原地微蹙着眉,轻咬嘴唇,思绪纷飞。齐月宾要走,那宜修日后会不会也要走呢?迟疑着就把心里话问了出来:“妹妹也会走吗?”
走?她是肯定要走的。宜修垂下眼帘,片刻微微颔首示意,她无所谓让柔则知道些什么。
宜修的坦诚此时并没有让柔则开心,反而使她心下黯然,前者能这般坦然地告诉她,想必是觉得她也阻拦不了吧。
“原本想着,妹妹能和我一起将弘昐看大呢。”柔则偏头看了看弘昐,抿了抿唇,弘昐体弱,原本想着和她这妹妹修复些关系,将来也好互相扶持的。
将弘昐看大?她原本难道没有儿子吗?她又不是什么真善人,宜修原本有些和缓的心绪瞬间又破碎,淡淡张口客套道:“我终究要走的,福晋不必伤怀。”
话说完宜修心中就冷冷哼了一声,看来她们俩到底也没什么姐妹情深可谈,至于伤怀还是算计,随柔则去。
宜修摇摇头转身,她对皇家早已厌烦,只要身处其中就免不了这些盘算,哪怕是高洁善良的柔则也一样啊。
站在一旁的剪秋见宜修转身抬脚往门口外,忙迎了上来扶住了宜修。
“姨姨为何不多玩会?”弘昐并不知大人间的暗流涌动,只是看宜修这么快就走了,瘪了瘪小嘴,有些不情愿。
被稚嫩带着委屈的童声叫住,宜修一时于心不忍,又想着回报柔则在齐月宾假死一事上的支持,最终思衬着回过头道:“我认得一个神医谷的神医,顺便出府请他过来给弘昐看看,也算是报以福晋一片善意。”
话说完宜修快步离去。
还在原地的柔则不由怔愣,没想到宜修竟然认识神医谷的神医,这神医谷隐居避世,连皇家也请不到,看来她这妹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不比往昔了,而她却与夫君渐生隔阂……
柔则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这么想,自个可是四福晋,尊荣与华贵一体,不能自怨自艾。于是抛去这酸涩感,柔则又强撑出笑意,宜修能请来神医,到底是个好消息,应该高兴才是。
“额娘,神医是什么呀?”弘昐眨着清澈的眼睛,抬头问道。
“神医就是比太医还厉害的大夫,能治好我们弘昐。”孩童稚气的言语不禁让柔则失笑出声,她弯下身抱住弘昐,看着这瘦小的孩子又不免叹息,她如今膝下就这一子,又是千难万险生下来的,自是如珠如宝。
芳若笑着说吉祥话:“叫奴婢说,小主子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往后必定能更加健壮呢。”
健壮?不知为何柔则忽得想起李氏的弘时,虽然健壮,脑子却想他娘一样,于是她摇头笑道:“健壮……倒也不必吧,健健康康的就好。”
柔则说到李氏,又想到近日风头无二的年世兰,日后怕是还有无数个女人,她就觉得孤立无援,心下难安。
这么想着早已无心争斗的宜修反而更显可贵,只是柔则如今看不透宜修,总有些被动……
但就请来神医这件事,总而言之与宜修交好肯定没坏处,说不定还能成为之后的助力。柔则这么打算好,便一边摸着弘昐的小脑袋,一边语气沉重地告诫弘昐:“你姨母此番于你有恩,弘昐要记在心里,日后要与姨母多相处,表表你的孝心。”
此时的弘昐尚小,不明白大人之间许多弯弯绕绕,但是为他好的事情他能够感觉出来一点,于是柔则这么嘱咐,他也似懂非懂点点头。
自柔则那出来的宜修,光明正大的出府去。一路上没有停留,就往齐醉居去。
自打胤禛赋闲在家,宜修出府的频率降低了许多,毕竟前者并非王府其他人,若是听起了疑心,那牵扯就广了。是以打着请神医名头倒是个出府好机会。
许久没与齐如是相见,宜修心中倒也生不出一般女儿家那些缠绵悱恻,只要知道彼此都好,她便如愿了。
似是默契一般,临窗而立的齐如是收了远眺的目光,见到宜修也没有再当面说些什么肉麻的话,只束手走近轻笑道:“许多日子不见你,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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