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着话就要离开,远远瞧见穆端追着一匹马跑过来。
“阿姊,那马野的很,快让开,别伤了你!”
宋姮因愣怔一瞬,想到身后还有元晖帝和刚满月的皇子,自然不敢让,刚想飞身上马,贺长霆已经先她一步骑在马上,紧紧抱着马脖子。
那马被贺长霆制住,又是撂蹄子又是打转转,想把背上男人摔下去,折腾大半日,终于规矩老实了。
贺长霆纵马折回穆端身旁,把马缰递给他,嘱咐:“牵好了,这马傲的很,不是谁都能骑的。”
穆端灿然一笑,“看来贺王爷与它有缘,就将它送你吧。”
贺长霆扫了一眼穆端,又看看马,摆手:“不要!”
和政公主忽然道:“贺王爷,慕容小王爷一片心意,你若不喜欢,将它转送与我如何?”
贺长霆已经回到席上继续喝酒,“随你。”
穆端一愣,不觉看向宋姮因,这可是世上难求的天马飒露紫,贺长霆居然眼都不眨就给了别人。
和政公主却笑了,要去接穆端手中的马缰。
宋姮因先她一步将马缰攥在手里,笑道:“这马性子烈,公主金枝玉叶,还是别骑了。”
和政公主挑眉:“骑不骑,它都是本公主的,轮不到你来抢!”
宋姮因勾唇一笑,“我抢了,你如何?”
和政公主冷眸盯着人,“你试试!”
宋姮因拱手,“多谢公主!”
和政公主:“你谢我什么!”
“谢公主给我机会抢这匹马。”宋姮因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公平点,谁能骑到这马背上,这马就归谁,如何?”
和政公主凝眉,“宋姮因,你在廷尉寺当差,功夫一等一的好,好意思说与我公平竞争!”
宋姮因嫣然一笑:“谢公主夸奖,我功夫虽好,却也是自己的本事,竞争嘛,本来就是各凭本事,怎么不公平了?”
和政公主冷笑,“凭本事是吧,好啊,本公主就让你瞧瞧什么是本事!”
话落,走向贺长霆,千娇百媚:“贺王爷,有人要抢你送我的马,你再帮我夺回来,好不好?”
贺长霆眯着眼睛看了宋姮因一会儿,继续喝酒,“不管。”
和政公主一噎,素来知道贺长霆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不再指望他,又去抓步六熊,“你帮我!”
步六熊眨了眨眼,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呀,腿麻了,肯定是老毛病犯了!”
说着,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回到席上喝酒。
贺长霆笑哼,骂了一句:“出息!”
和政公主跺跺脚,看向元晖帝。
元晖帝温然一笑,道:“竞争可是开始了?朕给你们做裁判,皇妹,你先来,一柱香的时间,若是还骑不到马背上,就输了呀。”
和政公主咬牙:“就知道你不会帮我。”
想了想,道:“我要改规则,宋姮因不是想要这匹马么,我给她个机会,她若能在一柱香的时间内,驯服这匹马,还能骑着这马猎一只红狐来,就算我输,这马自然归她。”
元晖帝犹豫的望向宋姮因。
宋姮因爽朗应下,“就依公主。”
说罢,纵身上马,紧紧抱着马脖子,由它踢腾了半日往西山猎场奔去。
和政公主纠集几个宗室郡主,也骑马追去猎场。
穆端见和政公主人多势众,怕宋姮因吃亏,也纵马去追。
高允初自不肯落下,追随穆端而去。
步六熊看的津津有味,拍拍身上的尘土,问贺长霆:“咱们也去看看?”
“不去。”贺长霆懒洋洋的望着西山猎场方向。
“爱去不去,我自己去!”
步六熊瞪他一眼,打马走了。
贺长霆喝了一会儿酒,见留在席间的都是半百夫妇,觉得无趣,打马进了猎场。
一柱香将尽,宋姮因纵马归来,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提了只红狐。
英姿洒意,张扬明媚。
元晖帝望着纵马而来的月白倩影,眯了眯眼睛。
宋姮因下马,呈上红狐,“陛下,臣回来了。”
和政公主也纵马而来,一下马便朝元晖帝哭诉,指着自己手臂上的箭矢,“皇兄,宋姮因意图谋害我!”
宋姮因冷眸望向和政公主,“公主慎言,这个罪名,臣可不认。”
和政公主指着箭尾墨书“姮”字,气道:“这明明就是你的箭,你还不认!”
宋姮因扫了一眼箭矢,“是我的箭不错,猎场跑马逐兽,刀剑无眼,公主非要去凑热闹,被误伤了,能怪谁。”
和政公主越发气恼:“宋姮因,你就是要谋害我,不然,那么多乱箭,怎么偏偏你射到了我!”
宋姮因弯眉一笑,解下身后箭囊,悉数倒出箭来,捡起其中六支,道:“这些都是公主射我的箭,莫非也是公主有意杀我?”
说罢,又挑出几支,“这些是络妍郡主、颖芳郡主、华锦郡主的箭,她们也是故意杀我不成?”
和政公主仍要争辩,元晖帝眼眸一暗,寒声道:“和政,你罔顾人命,可知错?”
和政公主心下一凛,咬唇不语。
元晖帝眉目染霜,冲和政道:“朕罚你禁足三月,抄写佛经,清心养性。”
说罢,冲侍卫吩咐:“传国医为公主处理伤口,送她回宫!”
侍卫应声,押着和政公主退下。
元晖帝复望向宋姮因,“没受伤吧?”
宋姮因摇头,呈上红狐,道:“这红狐伤在脚部,皮毛完整的很,正好给小殿下做件狐裘坎肩,请陛下笑纳。”
静妃愣了愣,望向元晖帝。
元晖帝眉目漫上温润平和的笑意,道:“你有心,朕收下了。”
说罢,冲抱着小皇子的保母吩咐:“抱小殿下给宋翼卫看看。”
宋姮因讶异片刻,看到保母怀中可可爱爱的小人儿时,心一下子被暖化了。
小皇子眼睛生的极像穆安,鼻子和嘴巴随了元晖帝,虽然刚刚满月,一张小脸儿已是疏朗俊秀。
小皇子大部分时间是睡着的,此时却突然醒了,睁着一双圆咕噜噜的眼睛,看着宋姮因,忽然咧嘴笑了。
保母大喜,“宋翼卫,小殿下第一次笑呢。”
说罢,转身冲元晖帝和静妃报喜,“陛下,娘娘,小殿下会笑了!”
“是么?”元晖帝起身迎过去,静妃顿了顿,也抬步跟去。
宋姮因温暖的手指触碰着婴儿柔软细腻的小脸儿,细细密密的愉悦如花一般绽放在心田。
“我能抱抱他么?”宋姮因轻声问。
保母看向元晖帝,见人颔首,才放心把婴儿交给宋姮因。
宋姮因抱着小皇子,望着小人儿干净无暇的笑容,心田一片绵软。
元晖帝看看小皇子,又看看宋姮因,道:“他眼睛生的像母亲,钟灵毓秀,古灵精怪,长大定是个淘气包。”
静妃面色微寒,道:“陛下,臣妾亲自教导孩儿,一定不会让他变成淘气包。”
说罢,从宋姮因怀中接过小皇子,轻声道:“乖,母妃抱。”
宋姮因低眸笑笑,轻声道:“臣告退。”
身后,一群人闹闹嚷嚷的自西山猎场回来。
远远就听见有女郎的骂声,“步六熊,你这样对我不敬,我让陛下杀了你!”
席上的人都转眸去看,见步六熊骑着高头大马,一脸畅快的笑意,一个粉衣女郎被他打横按在马背上,叫骂声不绝。
步六熊见了元晖帝,翻身下马,自马背上揪下女郎,道:“陛下,华锦郡主方才殴打臣,臣气不过,才把她抓回来的,您可别怪臣。”
说罢,又望向华锦郡主的父亲清河王,“老王爷,你也不能怪我,你家这个女郎太刁蛮,你看她给我挠的。”
话落,梗着脖子凑到清河王身旁,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爪痕,告状:“瞧见没,我没屈说她。”
华锦郡主跑过来,朝着他脖子又挠,“你恶人先告状,我为什么挠你啊!”
清河王咳嗽两声,又问:“步侯爷,她为何挠你?”
“发神经呗,我好好的打猎呢,她骑着马就追我,还拿箭射我。”步六熊委屈的不行。
华锦郡主气急,“无赖!你那是好好打猎么,老拿箭射我的箭,我差点就猎到那只红狐了,都怪你,让宋翼卫抢了先!”
步六熊不背这个锅,“你自己没本事,还怨我!”
华锦郡主本就生气,听他骂自己没本事,拨了剑冲他砍去,“让你看看,本郡主到底有没有本事!”
步六熊抬步开溜,二人一个躲一个砍,在众人的笑闹声中跑远了。
这时,席上人才看见方才与和政公主一道去狩猎的宗室郡主个个垂头丧气、灰头土脸。
元晖帝笑了笑,没吭声。
江阳王看见自家闺女蓬头垢面,心疼的不行,问:“芳儿,你这是怎么弄的?”
颖芳郡主摇头,“没事。”
络妍郡主替她告状,“定南王打的!”
说罢,指指自己松乱的发髻,“都是定南王打的!”
江阳王面色一怒,看向若无其事、百无聊赖坐着喝酒的贺长霆,“定南王,你为何打我家闺女!”
定南王冷哼,抬眉:“你家闺女先打爷的,爷可不像大黑熊没出息,自然要打回去。”
江阳王嗤了一声,“打女郎算什么本事!”
高允初闻言,解释道:“王爷,不能怪定南王,两位郡主追着宋翼卫射箭,定南王看不过,打偏了他们的箭,她们恼了,又去射定南王,定南王接了几箭,两位郡主还不罢休,定南王一气之下,引箭射乱了她们的发髻,这才把两位郡主震慑住。”
穆端也道:“定南王是大魏将才,两位郡主也敢随意打杀,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些!”
江阳王听了这话,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元晖帝看向贺长霆,见他眼眸黯淡,神色荒芜,全然不似以前张扬疏阔模样,心头一震,收回目光。
宋姮因也抬眸看了一眼贺长霆,端起酒杯向他走去,“原来贺王爷曾这样帮过我,无以为谢,敬王爷一杯。”
贺长霆并未起身,闲散的举杯与宋姮因相碰,仰头一饮而尽。
敬罢酒,贺长霆一眼都没多看宋姮因,继续喝自己的酒。
宋姮因僵了一会儿,柔声道:“我记得,贺王爷的火毒,不宜过多饮酒的吧?”
贺长霆拎酒坛的手一顿,片刻后仍旧拎了酒坛来喝,轻飘飘的说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别来对爷说三道四。”
宋姮因眉心凝了凝,转身要走,却听陛下身边伺候的李常侍尖声道:“定南王贺长霆、平原郡君宋姮因接旨。”
席上众人闻言,都向这边看来。早前去玩的少年少女此刻也折回席上暂歇,听闻陛下突然降旨,不约而同的凝视着二人。
宋姮因屈膝跪下听旨,贺长霆顿了顿,懒散起身,也在宋姮因身旁跪下。
“定南王贺长霆,屡建奇功,动业隆重,朕心甚慰,念其双亲俱故,形单影只,早及壮年,而无婚配,朕忧念之。今有宋家女郎,唤姮因者,品貌端庄,姿容秀丽,四德兼备,足配良人,是以,赐结连理,成两姓之好,天作之合。钦此!”
李常侍宣旨的尾音落,席上鸦雀无声。
默了片刻,见听旨的两人都无动于衷,李常侍高声道:“接旨,谢恩!”
贺长霆不动,宋姮因也不动。
李常侍无奈,以为两人都乐懵了,笑着提醒:“贺王爷,快接旨啊,您不是盼着这道圣旨么?”
贺长霆沉默。
穆端回过神来,也悄声提醒,“定南王,你快接旨啊,难道这种事情还要我阿姊主动么!”
贺长霆仍旧无话。
李常侍又去劝宋姮因,“宋大人,您快接旨吧。”
宋姮因默了默,双手微抬,“臣……”
“臣不娶!”贺长霆扬声道。
宋姮因身子颤了颤,微微抬起的手放了下去,无话。
元晖帝眼眸骤冷,“贺长霆,不娶她,你想娶谁!”
“臣谁也不娶,臣打一辈子光棍!”说罢,贺长霆站起来,“陛下别乱点鸳鸯谱,臣醉了,头疼,回去睡觉了!”
话落,阔步要走,被旁观的宋真扭住胳膊按下。
“贺白狼,你什么意思!”宋真大怒,贺长霆当众拒婚,是想给宋姮因办丢人!
贺长霆一拳砸开宋真,“爷的意思不够明白么!爷不娶她!”
说罢,仍要走。
步六熊也不干了,与宋真合力将人按下,“贺白狼,你别不识好歹,当初是谁死皮赖脸求娶阿因!”
“当初是当初,如今是如今,爷烦了厌了,不想娶她了,不行么!你们再逼爷,爷就一头撞死!”贺长霆梗着脖子,一副誓死不娶的样子。
穆端也恼,指着贺长霆的鼻子骂:“贺长霆,你当自己什么东西!一个二十大几的老光棍儿,你当我阿姊稀罕你吗!不娶就不娶,再让我瞧见你去缠我阿姊,我打死你!”
“好啊,你打死我啊!”贺长霆与穆端对骂。
元晖帝眉目清冽,寒声道:“羽林卫,拿下定南王,关入刑部大牢!”
羽林卫应声而上,贺长霆也没反抗,被一群人押着出了西山。
步六熊折回,扑通一声跪在宋姮因身旁,咚咚咚冲元晖帝叩了三个响头,朗声道:“陛下,臣求娶宋姮因,求陛下成全!”
席间又是一片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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