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孟喜当即顾不上吃饭,  让广梅跟她三哥先上食堂,她待会儿过去找他们。

    干啥都没买楼置业要紧啊。

    一路上,姚永贵就给她打预防针,  参与投标的人可不少。这次的粮站楼出卖,  不仅是针对煤嫂们的福利,就连外头的人也可以参与,  前提是煤嫂们如果能给到价的话,会优先考虑。

    卫孟喜也有心理准备,  这种优质资产处置,  要不是煤矿真的缺钱,想摸到边那是不可能的。

    谁知到了后勤处一看——这,这,这也太多了吧?!

    小小的办公接待室里居然挤了二三十人,窗户打不开,就跟一下子进了蒸笼似的。

    当然,  这里头还有几个熟面孔:李茉莉,  李秀珍,刚从大食堂退休的胖师傅王大刚。

    她一进屋,  本来还在议论纷纷的接待室,忽然就安静下来,  卫孟喜压下心头的疑惑,  与认识不认识的都点头笑笑,到底哪些是竞争对手还不一定呢,没必要如临大敌。

    不过,  跟别人的深藏不露不一样,她的两个卤肉店和风风火火派出去的“业务员”们,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是妥妥的“有钱人”。

    原本正跟李茉莉有说有笑的李秀珍,悄悄撇撇嘴,得意的挽住李茉莉的手,明显更亲热了,也不知道说了啥,双李笑得很开心。

    卫孟喜本来就是个记仇的人,跟李秀珍虽不至于不共戴天,但也不友好,没必要浪费表情,眼神只在她们身上淡淡的略了一眼,更多则是放在她们身边那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身上。

    此人个子很高,皮肤细白,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在一众灰溜溜的中年人里有种鹤立鸡群的显眼。

    因为没见过,卫孟喜难免多看了两眼,男人冲她笑笑,主动走过来,“卫同志你好,我是杜林溪。”

    卫孟喜的好心情瞬间没了,原来这就是抢了小陆名额的空降兵啊。

    心里越讨厌,面上越不能露出来,卫孟喜笑笑也伸手轻轻握了一下,迅速放开。

    杜局长,哦不,现在应该叫杜矿长,是个矮胖的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没想到儿子却长得不赖。

    “你也要来竞标购买粮站楼吗?”

    “是的,没想到杜工也来了。”

    “我自己不买,是陪茉莉同志来的。”他的手在李茉莉肩膀上搂了搂。

    卫孟喜心头知道,看来传言没错,这俩人是处上对象了。她对李茉莉从一开始就没有多恶劣的感官,不然也不可能接受她送孩子们的衣服和小人书,此时也笑着说恭喜。

    但李茉莉的脸色并不好看。

    得吧,卫孟喜真觉得对这大傻子就不能太友善,她喜欢小意温柔那一套,就应该早点让她和李秀珍成为好朋友。

    很快,姚永贵和李奎勇进来,说了一通这次卖楼计划的合理性、合法性,这栋楼和仓库的历史沿革,所属权变迁,顺便宣读了一通各种法律文件,省里和煤炭厅的各种批复,无非就是告诉大家,这个楼可以放心的买,以后不会有归属权牵扯。

    卫孟喜心头一紧,看这架势哪里是租,分明就是冲着一次性买卖来的……看来这次矿上是真缺钱了。

    这次递交申请有个硬性条件,就是要求家属的工龄需要在十年以上,所以很多有条件的年轻家属都被筛下去了,还能有资格来的,都是要么工龄长,要么对煤矿贡献大的。

    卫孟喜就属于后者,小陆工龄不够,贡献来凑。

    果然,没几分钟,姚永贵就说,“为了提高拍卖效率,按照矿上的要求,所有想要参与竞拍的同志,需要先在今天晚上八点之前给煤矿交一万元保证金,明天早上十点开始拍卖,地点还是在这儿。”

    “一万块?!”

    “怎么怎么多?”

    “不是说走完流程才需要交钱吗,还没开始就交保证金,万一没竞上咋整?”

    李奎勇大声道:“咱们金水煤矿不会平白贪墨大家的保证金,待会儿交完钱会有一个盖有金水煤矿公章的凭条,明天竞拍结束之后,大家拿着凭条来财务处退钱就行,保证两个小时之内退完。”

    副矿长都发话了,众人的担忧这才压下去,但也不是完全消除,这么大一笔巨款放别人手里,谁能放心呢?

    卫孟喜倒是无所谓,顺路先回家把钱拿来,领到盖了章的条子,这才去小食堂跟陆广全汇合。

    兄妹俩一直等着她,还没点菜呢,她去到,这才点了三菜一汤,边吃边聊。

    陆广全也很关心买楼的事,“怎么样?”

    “还不知道,目前看来竞争不小。”对于偌大的金水煤矿来说,那就是一栋普通的小楼,但对任何一个个人来说,那就是无论地理位置、楼房本身价值,还是价格都很不错的优质资产。

    有人竞争,说明自己眼光不差。

    “对了,呦呦他们呢?我怎么一直没看见。”陆广梅奇怪地说。

    “他们去舅公家过暑假,还要一个礼拜才回来。”陆工体会到孩子不在家的“□□”生活之后,又把他们的朝阳老家之旅延长了一个礼拜。

    至于崽崽们:回家干啥?在舅公家好吃好喝,舅公还专门为他们买了台大彩电,别提多幸福了!

    卫孟喜一开始也是担忧啊,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生怕孩子太小,不会照顾自己,又怕舅舅精力有限,顾不过来这么多孩子,还在心里把孟家老宅到护城河的距离算了又算,担心他们会不会偷摸下去洗澡玩水。

    暑假是溺水高发期,但愿她是社会新闻看多了。

    结果孟舅舅说,孩子们习惯非常好,早上不赖床,起来自个儿洗漱,完了自觉背书学习,中午乖乖跟着下馆子,下午在老宅玩寻宝游戏,晚上乖乖睡觉,连刷牙都不用他催,就是出门也得他带着才去。

    关键是几个崽都胖了两斤,卫孟喜的“爱心电话”就从每天打三次变成一天一次,到现在直接就是三天一次。

    广梅听得咯吱直笑,“这敢情好,你们也能松快两天。”

    “可不是嘛。”卫孟喜心情好,吃得也多,又给自己添了一碗米饭。

    煤矿小食堂价格贵,份量也少,但味道还不错,卫孟喜自己吃过的饭店没一千也有八百了,都不得不说好。

    听说现在主厨的是赵有志,就是当初在小红楼见过那瘦子,卫孟喜暗暗点头。

    这样的手艺,也就是时代局限,不然在外头的话,就是去个涉外饭店五星级酒店都绰绰有余。

    “对了广梅今晚别回去了,明早跟你三哥一起去学校,他骑自行车,以后有空要常来玩,别跟三哥三嫂生分。”

    卫孟喜本来一开始是不打算劝她留宿,更不打算让她常来玩的,她试探观察了一天,发现小姑子真的跟其他陆家人都不一样,虽然知道哥嫂过得好,也知道老家爹娘日子难过,但她有分寸,没说过一句劝他们大度原谅,也没说要让他们孝顺老人的事。

    两边都是她的至亲,她都有感情,但不会对双方的关系指手画脚,明知调和不了,也不去做和事佬,这就是成年人的分寸感。

    这样的老家亲戚,再来一打卫孟喜也喜欢。

    第二天一早,兄妹俩上学校。没办法这兄妹俩都是大忙人,本来学校已经放暑假了,但一个要去校队集训,开学参加全省大学生篮球赛,一个要跟着杨寿礼教授做课题,都是没假期的人。

    卫孟喜埋怨两句,刚到后勤处发现不少人已经来了。

    不能打无准备的仗,昨晚她悄悄找姚永贵问了一下,这次来参加拍卖的人是真不少,除了昨天见到的几个熟人,还有杜矿长的外甥,另一位副矿长的侄子,安全科主任的小姨子,就连姚永贵的亲家都来了。

    看着每家只来了一个人,但这屋里可谓齐集了金水煤矿所有重量级的关系户。

    卫孟喜心道,如果只她一个人买,或许还没这么上心,所有重量级关系户都来了,那就证明这房子绝对物超所值,她还真必须买到手不可!

    得益于都是关系户,所以后勤处谁也不敢得罪,能做到最大限度的公平。卫孟喜跟在李秀珍身后,坐到了围成一圈的长方形红木桌边,静观其变。

    照例是一通开场白后,安排大家依次上台说一下,买到房子以后拿来做什么,虽然申请书上已经写了,但长篇大论没意思,张劲松要求所有领导必须现场来听一听大家伙亲自说,要求是言简意赅,发言控制在三分钟以内。

    当然,领导们来了,却没发言权,因为此次的决定权在金水煤矿固定资产拍卖工作小组手里。

    也就是台上坐着的“评委”。

    卫孟喜数了数,这个工作小组居然有12人,为了保证公平,凡是有亲属参与竞拍的领导都不在其列,凑不够人数,最终居然连许军也给拉来了。

    最意外的是,领导层只占了三人,也就是25的比例,剩下的全是基层职工,有挖煤工人,有一线技术员,有安全员,剩下的全是职工家属,光窝棚区的煤嫂就有两个,还有一名幼儿园老师,一个卫生所的医生……和俩老太太。

    他们局促的坐在上头,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看穿着也不是家庭条件好的,甚至有个老太太脚面前还放着一筐带露珠的青菜……分明就是买菜路上被拉来的。

    别说卫孟喜事先不知道是这么个形式,就是包括领导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临时被通知来的,就连许军和姚永贵也很纳闷,人还没起呢,张劲松的人就说有事把他们叫走了,结果一来才知道是这么个“工作小组”。

    卫孟喜观察众人神色,明白回避制和评分制是张书记搞出来的,而且是今早才临时起意弄出来的。每一个竞拍者发言,上头的工作小组成员们不置可否,依次在小票上打分,每人10分的满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最终只算十个人的总分。

    另一边的领导,全程不得干扰发言和评分!

    啥叫公平,张劲松真的是尽力了。卫孟喜心头暖洋洋的,张书记虽然总是温温吞吞,老好人一个,从不在明面上得罪谁,但做事总是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按照昨晚交保证金的顺序,第一个站起来的是退休厨师王大刚,他说他想开一家饭店,方便煤矿职工和家属们,让大家伙每天都能吃上可口的饭菜。

    他的声音很大,中气十足,震得卫孟喜耳朵疼,工作小组的成员们也不交头接耳,很快把分数打出来,后勤处的人负责收走,然后现场统计得分,只有62分。

    其实想也知道,他以前在大食堂工作,最会趋炎附势,对领导和普通职工两副面孔,每次他那个窗口排队的人都是最少的,为啥?不就是年纪轻轻得了老年痴呆,手抖个不停嘛!

    现在说话也吼天吼地的,谁愿意给他高分?

    这算是小组成员们带着个人情绪打的分,卫孟喜却一点也不觉得有失公平,毕竟人品决定一切,给公家做事他都那样,要真自己当了老板,能做出什么事那还真不敢想象。

    第二个是李秀珍,卫孟喜没想到她交保证金那么迅速。

    这两年时间里她居然不声不响挣了这么多钱,也是个闷声发大财的。

    跟王大刚比起来,她温声细语,还笑眯眯的,除了贴大字报道歉那一次,名声倒是维持得不错,后来又出了舍身取义救下李茉莉,不明真相的人对她还挺有好感。所以,当她说她要把小楼改造成综合市场,让外头摆地摊的农民都能有个固定摊位遮风挡雨,整个市场既卖菜还卖服装生活用品家具家电的时候,同意的人不少。

    这个想法挺超前的,卫孟喜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最终还是考虑到矿区经济条件放弃了。在这种大家工资普遍不高的年代,你就是卖天上的星星,也得老百姓有钱买才行啊。

    果然,一开始大家听着还挺有意思,结果打分的时候也才75分,李秀珍的脸顿时就垮了。

    她还以为昨天把李茉莉叫来,李茉莉又把杜林溪拉来,正副矿长的千金公子替她保驾护航,拿下房子是胜券在握,谁知张书记搞这么一出,这些临时搭配的“工作小组”谁管你跟谁关系好啊,他们只在乎什么样的决定对他们有利。

    接下来又听了几个,要么是卖服装,要么是开小卖部,还有的是想要搞个大众理发店,反正大家伙也都图个乐呵,打分的时候都是七十分以上,八十分以下,没出现什么高分。

    终于轮到卫孟喜,她直接说:“我要开设一个卤肉加工厂。”

    大家都知道她,即使不认识的,也眼熟,美味卤肉店的老板娘嘛!

    坐许军身旁的,是张劲松,他只知道小卫很会做生意,但——“为什么是卤肉工厂?”

    其他人都是卖东西,是把粮站楼当成一个门店,厂房倒是第一个,新鲜。

    “因为这里运输调度方便,电力水源充足,具备开设卤肉厂的基本条件;粮站楼的位置正好在煤矿下风向,距离居民区也有一定距离,卤制产生的气体不会影响到矿区人民生活;再者,楼底下还有独立的排污渠,不会污染大家的生活环境;另外,这里距离垃圾场、污水沟、公共厕所都有一定距离,远离污染源,能保证食品生产的安全卫生。”

    她这说得一道一道的,老大娘们哪里听得懂哟,张劲松就笑笑,“这些内容我们在申请书上能看到,说点通俗易懂的。”

    卫孟喜狡黠的笑笑,“只要建起卤肉加工厂,我会组织一批招工,凡是手脚勤快的,说话伶俐的妇女同志,都可以来上班。”

    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申请书上已经写了,对着这些没多少文化的普通人,卫孟喜就这一句话。

    台上的人无论男女都来了精神。

    “真的吗?我媳妇儿没上过初中,也能去上班吗?”问话的是一个穿着工作服的技术员。

    “只要能通过我的招工考试和培训就可以。”

    “那都考啥?”

    “不考课本知识,我会考察一下平时做事勤不勤快,爱不爱干净,有没有责任心,听不听指挥。”

    “就这?那我儿媳妇也能干,她就是吃了不识字的亏,不然做事那叫一个麻溜,保管你满意!”买菜那老太太抢着说,生怕工作机会被人抢走。

    “那没结婚的可以吗?我闺女今年刚初中毕业,没能参加招工,但她在家帮她妈做饭可勤快哩,那灶台每天擦得铮亮!”挖煤工人觉着自家闺女也能争取一下。

    “那我家……”

    大家七嘴八舌,替自己家人询问能不能参加她的卤肉厂招工,那热闹的氛围,就跟菜市场捡便宜似的。

    卫孟喜全都笑着说可以试一试,但最后能不能干要看个人表现,她现在还不能答应,“但我可以保证,只要能买下这栋楼,我卤肉厂的招工都会优先考虑煤矿职工家属,在同等竞争条件下,我只招煤矿家属。”

    “我叫卫孟喜,我在窝棚区里开了一家美味卤肉店,相信大家都认识我,我的卤肉车间现在一共有十八名女工,都是咱们窝棚区的煤嫂,最短的干了两个月,最长的已经干了一年半,工资最低一个月三十,高的时候能到一百三十块,只要我的卤肉店还能开下去,以后这样的工作机会我都会留给煤嫂,因为她们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

    有这句承诺,比那些天花乱坠的鼓吹有用多了,所有人“啪啪啪”鼓掌,这种简单粗暴的“宣讲”非常得人心。

    毕竟,在穷人多的地方,讲梦想讲情怀都是扯淡,什么都没发钱来得直接!

    卫孟喜也不想搞那些文绉绉的,她就是想在自己赚钱的同时,能给女人们提供一点工作机会,因为一个女人对家庭太重要了。

    她们是妻子,需要与丈夫共同承担养家重任。

    她们是闺女(儿媳),需要孝敬双方老人。

    她们是妈妈,需要让孩子有学上有衣穿有饭吃。

    她们更是她们自己,需要好好爱自己,打扮自己,保护自己,爱惜自己。

    这一件件,哪一件不是要钱来支撑?老人病了光喊口号就能减轻他们的病痛吗?孩子饿了是不是背点大道理就能饱?男人跟你吵架说他压力大,凭什么要忍气吞声由他发泄?

    没钱,就没地位,更没有爱自己的资本。

    光喊口号让女人爱自己有屁用,爱自己你没钱买化妆品没钱看病没钱买漂亮衣服,你拿嘴爱自己吗?

    卫孟喜是穷过苦过的,她知道很多时候不是女人不爱自己,是没钱没条件爱,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她们创造这样的机会,越多越好!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工作小组”的成员,都给她打了十分,就连姚永贵也诧异极了,最高分和最低分都是十分,去掉两个以后,她拿下了一百分的满分!

    有这样的“珠玉”在前,排她后面的竞争对手哪还有心思说自己的计划啊,这说了也白搭,因为评委们就是要把楼卖给她!

    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钦佩的目光中,卫孟喜抬头挺胸,拿下了小楼加仓库的购买权,一万八。

    价格比预期的高,但买就买了,矿上同意她先交一万三,剩下的五千块在一个月内付清就行。

    卫孟喜赶紧回家取了三千块来,当场就去区里把产权证过户掉,全程都是由信得过的姚永贵在帮着她跑腿。

    “小卫你这脑袋瓜,不去当领导可惜咯。”明明也没引经据典,也没啥大道理,但就是能让人打满分。

    他亲家公,以前在国棉二厂当主任,去年上半年辞职说是要下海经商,自从知道矿上要卖楼就一直在活动,请客送礼跑关系,至少花出去好几百,准备得也十分充分,结果……还是被这小年轻给截胡了。

    国家单位的老油条都没她会说,这女同志一张嘴不简单呐。

    “姚主任您就别打趣我了,我这还不是多亏您提携嘛,矿区的兄弟姐妹们互相帮衬,有困难一起扛,以后有好日子大家一起过,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姚永贵笑着说是,当然,现在的他只会把这当假大空的场面话来听。

    卫孟喜也不解释,事情是做出来,不是说出来的。

    办完手续,她照例是先列个计划出来,厂子她上辈子没办过,没有现成的经验,但那天跟舅舅取的经这不还没用上嘛?

    她先在本子上列出大致的厂子规模,小楼后面六百平的仓库,层高挑得非常高,全是铁皮房子,以前储粮的时候就挖出专门的排水渠道,通风条件也十分给力,屋顶上的巨型电扇也还能用……光这三条就能省下不少工夫。

    她不需要重新盖房子,只在现成的铁皮房子的基础上,隔出几个清洗、切制、卤制、储存车间就行。

    而且跟小作坊不同,必须是标准化的,按照孟舅舅核算的成本,其它三个车间都不贵,平均一千块左右,就储存车间需要低温和真空处理,成本估计在一万块左右。

    前面的小楼有三百六十平,她暂时还没想好要干啥,可以先空着,所以现在要装修完成一个标准化卤肉加工厂的话,至少需要一万五千块钱,都快赶上房产总价了。

    加上房款,她现在有两万块的窟窿要填,卫孟喜既有压力,又感觉到浑身满满的干劲,这就叫动力!

    如果按照现在的卤肉销量,每天能有二百多元的净收入,也得三个月才能填上。

    但卫孟喜是能干等三个月的人吗?房产证拿到手,她就要变废为宝。

    找到帮盖房子的施工队,她把图纸递过去,对方立马明白她的意思,哪里该划,哪里该量,短短两天时间就帮她照着实地测量下来的面积,重新做好了施工图纸。

    她做事爽快,施工队也喜欢跟她这样的客户打交道,哪怕钱没到位,但图纸一出,人第三天就开始进场施工了。

    ***

    且说朝阳县这边,待了快半个月之后,卫东五个孩子终于是把县城给摸熟了。

    孟舅公年纪大了,每天都有睡午觉的习惯。这天,他在躺椅里悠悠入睡后,卫东和根宝对个眼神,哥俩立马猫着腰,蹑手蹑脚来到门口,把门拉开一条缝,一只脚刚跨出去,忽然另一只腿就被抱住。

    一个粉丢丢的小家伙仰头,“二哥四哥,我也要去。”

    根宝还说带她出去跑不快,卫东已经一把拎起她,“走。”他可是最疼小丑妹的。

    “我才不是小丑妹哟!”呦呦觉着,自家小四哥真是笨死啦。

    “对对对,你不丑,你最漂亮,行了吧?”

    根宝看妹妹跑得脸都红了,忙蹲下身说:“妹上来,我背你。”

    呦呦摇摇头,皮肤白,红的时候就特别明显,两只大眼睛跟镶嵌在美玉上的宝石一样,“不用,我寄己走。”

    兄妹三人顺着孟家门口的青石板路走了两分钟,天气实在太热了,知了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三小只却跑得贼快,马路对面就是他们这一行的终极目的地——副食品商店。

    当然,他们不会乱跑,都是左顾右看,确保两边都有汽车和自行车冲过来,才会动脚。

    在家的时候,妈妈不许他们吃太多冰棍儿,一天最多两根,可在舅公家不一样,舅公给钱可大方啦,天气又热,冰棍儿和汽水他们恨不得喝饱。

    这种天气独自出门买冰棍儿的孩子不少,但这仨因为穿的新衣服,长得又都粉雕玉琢的,实在是想不让人注意都不行。

    卫东掏钱,让妹妹挑要吃啥,根宝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眼睛都在四处打量呢,谁要是多看他们两眼,他都能注意到。

    可就是这样入微的观察力,让他发现,马路对面有个老奶奶,好像……一直在看他们。

    准确来说,是在看卫东和呦呦,他挪了挪身子,挡住他们。

    老奶奶边走边看,都差点撞树上呢。

    等到他俩买好,卫东衣服一撩,兜上满满一兜子的汽水儿,嘴里叼着,手里捏着的都是冰棍儿,还全都是奶油的。

    这种款姐款爷,别说被孩子羡慕,就是大人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于是,根宝又发现,那个明明已经走过去的老奶奶,又折回来,看他们。

    他心里一着急,想起妈妈讲的,人贩子跟踪小孩的故事,小声跟卫东说了句啥,三人一转身,往反方向走去,一直走到老奶奶没跟上来,他们又绕另一条路回去。

    当然,这么认路的肯定是小呦呦,她指东,两个哥哥就绝不会往西。兜兜转转回到家,舅公还在睡觉,两个姐姐闻见奶油冰棍儿的香味立马醒来,于是五小只就这么小松鼠似的,躲在假山后把冰棍儿啃完,汽水儿喝完。

    等晚饭吃不下的时候,孟舅公才知道,他们又偷吃零嘴了。

    老人带孩子,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会溺爱,孩子要啥给啥,孟舅公也不能免俗,他是真喜欢这些孩子,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他都很宽容。

    这种不同于妈妈和苏奶奶的溺爱方式,哪个孩子不喜欢呢?

    根宝想了想,把发现有老奶奶盯着卫东和呦呦看的事说了,听妈妈的话,小孩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要向可信的大人求助,此时的舅公就是可信的。

    孟舅公听完,详细的问了那老太太的样貌和特征,以及见到他们的地方,不敢大意,“你们也该回去写作业,准备开学了。”

    “不要啊……”崽崽们哀嚎。

    孟舅公在小事上纵容,但这个问题却是不由分说的,当即转身就给卫孟喜挂电话,让他两口子明儿来接娃。

    接到电话的卫孟喜也是一头雾水,舅舅没说具体原因,她难免要怀疑是不是孩子在那边不听话,是不是闯祸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恨不得连夜去接人。

    恰好当天下午陆广全要跟着杨老去工地,回到家都快十点钟了,她倒是能借到小汽车,但她不会开啊,再着急也只能等陆广全回来。

    看来,无论哪个年代,驾驶都是生存技能,她得抽时间把开车学会才行。

    以前觉着摩托车不高,装卸货物方便,还好停车,随便往街边一停就妥妥的,哪怕是院子里也能直接开进去,不怕被人偷。可这种时候就发现,不够大,续航能力不行啊。

    她往窝棚去了一趟,发现刘利民也不在,愈发决定,明年一定要把驾照拿到手。

    “卫姐你要找会开车的吗?我家那口子会开溜子,行不?”孙兰香凑过来说。

    溜子,也就是井下运煤炭的简易小火车。

    “他开过小汽车没?”

    兰香摇头,他们去哪儿摸矿长的小汽车方向盘哟。

    卫孟喜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要去接的是娃娃,安全最重要,既然舅舅没说今天就要立马去接,那应该也不是很着急的事。

    想着,她又看了看大家的工作进度,重点检查了卫生问题,这才往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她还有个疑惑的地方,李秀珍真有那么多钱?不说全款要一万五,就是保证金一万块,能一次性拿出来的也不多,万元户万元户,要这么轻松就能达到,那就不稀罕了。

    这两年她靠着小秋芳是赚了不少钱,可单纯靠卖山货和小规模家庭作坊式的做罐头卖包子,也应该没这么多,不然以她的尿性早抖起来了,不可能至今只买一辆自行车,置办几套新衣服。

    单纯靠做小吃和靠山吃山,挣钱有多难,卫孟喜是清楚的。

    既然她手里没这么多钱,那她是哪来的勇气来竞拍,又是哪来的资金支持?

    卫孟喜总觉着,自己脑海里是不是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你怎么来了?”

    挺长时间没看见谢依然了,去年陆广全待遇恢复的时候,听说她怀孕了,生孩子的时候她没说,自己肯定也不会腆着脸上门,倒是去侯爱琴办公室,给侯主任送了一只老母鸡和三十个鸡蛋。

    不为别的,就为了侯爱琴好几次对她的帮助,人家里添丁进口,她不方便上家里,但恭贺一下,送点不轻不重的礼,也是人之常情。

    有了儿子作倚仗的谢依然,挺得意,“姐姐不欢迎我吗?”

    卫孟喜懒得跟她浪费时间,“对。”

    谢依然噎了噎,挡住她要关的门,“我听说你买下了粮站楼,你打算用来开个卤肉加工厂对吗?”

    卫孟喜挑眉。

    谢依然真是恨死了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啥她都不生气,可又油盐不进,让她怎么刺激怎么试探都找不到缝隙。

    “你开卤肉加工厂还缺钱吧,我可以给你钱。”

    卫孟喜一头雾水,第一反应是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是谢依然的午餐。

    果然,下一句就是,“我只投钱,不参与管理和经营,厂子你要怎么搞都由你说了算,只要给我股份,每年定期分红就行了。”

    还懂“股份”和“分红”,这两个词要大众知道还得好几年呢,她现在就能提前知道?

    卫孟喜觉着,谢依然给她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你的卤肉厂至少还差一万五吧,加上欠的买房款,我投一万,但只要45的股份,怎么样?”

    45的股份现在看着是不多,但厂子只会越来越好,头两年可能拿不到分红,但以后可就上不封顶了。如果能越做越大,到时候的45可就不仅仅是一万块这么简单了。

    自己一手创办的厂子,为啥要把股权让给别人坐享其成?卫孟喜觉着,她脸上没写“傻子”两个大字吧。

    “姐姐,以前是我不懂事,老跟你抢风头,现在自己当妈了,我非常后悔,想要修好跟你的关系,可以吗?”

    她的态度还挺诚恳,卫孟喜觉着一定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如果姐姐还是不满意的话,两万块我全出了,但我要60的股份,这样够有诚意了吧?”

    站在她的角度,卫孟喜只需要负责生产经营就行,拿着别人的钱去做生意,自己一分钱不用掏,赚到的利润还能分40出去,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她越是让步,卫孟喜越是怀疑有猫腻,正要套她的话,忽然听见有人说——“不需要,小喜的卤肉加工厂不差钱。”

    原来,是孟舅舅赶着天黑之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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