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卫孟喜就找根宝班主任说报名的事,距离正式比赛还有好几个月,即使零基础也来得及现学,  更何况根宝会下象棋,  也不算完全的零基础。

    这样,陆广全就是没空也得抽空,  先教他认棋盘,  熟悉规则,  慢慢的也能对弈两局。

    大多数时候是他让着儿子,  根宝在别的事情上谦让,  好吃好玩好看的都是让着弟弟妹妹和姐姐,  偏偏在象棋这事一点也不,平静的面容下是一颗极赋胜负欲的心。

    接下来几天,  卫孟喜确定好要招聘的人员,  并把名单张贴到加工厂大门上,  三天无异议之后就可以开始按计划开展工作了。

    这么多人报名,结果无论什么样都要被群众议论,甚至有的人或许还就要说她说话不算数,  明明竞标的时候说要招工,结果小楼买下了,怎么没招到他们?

    可当看见名字的那一瞬间,  大家又都沉默了。

    不仅沉默,对卫孟喜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有些事不用说明白,  大家都懂的。

    卫孟喜喜欢矿区人的一个原因就是,这里的人该争的争,该抢的抢,  但未曾丢失为人的善良和同理心,这是菜花沟所没有的。

    她也不敢给大家画饼,只说这次是初步招工,后期如果还有需要的话,依然是优先考虑煤嫂。

    大家伙现在是真信了,一个个点头称是,都夸小卫这女同志能处,有事她是真给你考虑。

    第二天,被通知到的五十个矿区困难群众,早早的来到加工厂门口等着,见到卫孟喜第一件事就是争着跟她握手,好几个妇女都哭了,说本来不抱希望的,怎么也没想到小卫居然录取了她们。

    她们中的很多人,衣服还是崭新的带着折痕的回纺步,还有的一看就是假领子……但无一例外,都十分精神,局促。

    一个好不容易得到工作机会的人,穿着她们这辈子第二件或者第三件新衣服,哪怕是借钱买的,那也是对这份工作的重视。

    她们能怎么报答卫老板呢?无非是让她看见她们的诚心。

    这样的场景,别说卫孟喜,就是韦向南也眼热,“大家快进来吧,只要好好工作,就是对卫老板最大的报答。”

    “是是是,我们一定好好工作,不给小卫……卫老板丢人。”

    大家异口同声的,左一句“卫老板”,右一句“卫老板”,卫孟喜都被他们叫得不好意思了。

    她把带残疾的5人安排到清洁组,专门负责厂里的环境卫生和各个车间的清洁工作,包括各种用具,因为这项工作没啥技术难度,也不需要动作太快,反倒要求细致。

    10名男工则安排到储存车间,负责一切原材料和成品的储存、保管、运输和配送。

    10名手脚勤快刀功了得的妇女安排到切制车间,专门负责生熟肉制品的剔骨,切割,改制。

    10人安排到卤制车间,二十四小时不错眼的守着卤肉大锅;最后15人加上窝棚区原有的10人,一共是25名女工负责清洗。

    储存运输这一块暂时由刘利民带着男工人,刘桂花负责教切制和卤制,孙兰香带清洗车间和保洁工作。

    分工确定以后,卫孟喜又召集所有人开了个简短的会,彼此之间先认识一下,第二天就开始岗前培训。

    她说过,如果做事不认真,或者态度不行的,还有可能换人,毕竟后面还有那一百八十多人翘首以盼呢,谁也不敢马虎大意,都是她说啥就干啥。

    能被选中的,有多需要这份工作就不必多说了,所有人都很珍惜这个学习的机会,所以矿区的卤肉店不得不停业两天,等把新工人们教会,刘桂花才回去坚守岗位。

    同时,韦向南那边也来了消息,说她家里人帮忙从港城那边问到大冰柜了,每台八千块,如果想好要的话,让他们派人过去自提。

    八千块虽然严重超预算,但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刘香告诉她,肉联厂的冷库造价每平方就在八千元左右,哪怕随便造一个很小的,都需要二三十万……就是把她所有身家算上,也不够造一个最小规模的。

    算下来,还是大冰柜的性价比更高一些,在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之前,鸟枪就鸟枪吧。

    “行,你告诉你哥哥,就说我们明天出发,大后天中午能到羊城。”

    韦向南是知道厂里财务状况的,两个卤肉店每天都在源源不断的给厂子“输血”,现生现输,现在手里能用的资金刚好一万六,全拿去买冰柜?

    “对,你家里接下来几天没事吧?”

    “没。”

    “那就行,明天一早我先去买票,你先回家收拾一下行李,下午六点咱们在火车站碰面。”卫孟喜之所以知道发车时间,其实是她早就看好了,要不是韦向南还没确切消息,她火车票都买好了。

    一开始她就打定主意,如果韦家能帮上忙,无论买几台,她都要亲自去一趟羊城。

    这可是上万的交易啊,她跟韦向南认识没多久,跟其他韦家人都没见过面,这种事情自己不上心怎么可能?

    晚上,孩子们放学回家,听说妈妈明天要去出差,瞬间慌了。

    是的,是慌了。

    长这么大,爸爸出差是家常便饭,他们也习惯了,但妈妈可从没离家过,哪怕是暑假他们去舅公家,那也知道妈妈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他们。

    这种无论何时回去妈妈都在家的感觉,他们从没想过会有改变的一天,太难过了好吗?

    除了小呦呦没心没肺,四个大的哭成一片,稀里哗啦杀猪似的。

    卫孟喜简直哭笑不得,板起脸来怒吼:“都不许哭了,谁要是再哭我就不带礼物回来。”

    顿时,伤心的哭声来了个急刹车,抹一把眼泪鼻涕,“什么礼物呀妈妈?”

    “会有新文具盒吗?”

    “我想要新书包。”

    “我想要漂亮的铅笔。”

    卫孟喜全都答应,“放心吧,乖乖在家,妈妈都给你们带。”

    大的在学校,早晚刘桂花来帮忙做饭,她倒是不担心,主要是呦呦,太小了,带着去羊城不现实,但留在家的话,又没人看,刘桂花和孙兰香培训新工人也顾不上她……

    “那我妹呢?我妹咋整?”卫东听了一圈,没听见对妹妹的安排,顿时着急了。

    “我带去找你苏奶奶,请她照看几天。”

    “几天?”

    卫孟喜心说,卫东这皮小子熊是熊,但对他的小丑妹也是真上心,“明天出发,大后天中午到羊城,至少要在粤东省耽搁三天吧,再加回程……”

    “居然要九天诶……”根宝计算能力很强,妈妈没说完他就先算出来了,挺郁闷的说。

    卫孟喜其实也挺舍不得他们,重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离开他们,估计出去心里挂念的都是孩子,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万六千块的大买卖,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好容易做通孩子们的思想工作,躺炕上还得再做陆广全的,他虽然也不习惯,但老婆干事业是好事,他决定支持并积极配合:“这段时间我尽量不加班,孩子你不用担心,我会看好。”

    有他这句话,老母亲放下一半的心。第二天上省城买票的时候把闺女送给苏奶奶,她倒是十分欢喜的接下,说只管放心的去,孩子放她家里没事。

    小呦呦也不哭不闹,先搂着她奶声奶气的哼唧几声,表示自己这半年超级想她哟,然后又扭来扭去在家里找俩哥哥。

    当然,更少不了苏奶奶从铁皮盒子里拿出来的各种高档点心糖果,用手帕包着,小块小块的拈起来,哄着她这样尝点,那样尝点,最后发现她喜欢吃啥就把啥留下。

    小姑娘双颊胀鼓鼓的,嘴角还沾着点点糕点碎屑,“奶奶吃,我饱啦。”

    “奶奶不吃,奶奶小时候啊都看不上这家的糕点……诶等等,怎么就饱啦?小卫你怎么带孩子的,是不是没给她熬汤?我走之前不是把食疗方子都教给你了吗?”

    卫孟喜:“……”满头黑线。

    她的亲闺女,她能不爱吗?

    小呦呦可太喜欢奶奶家院里的大石榴树啦,仰着脑袋想去碰青石榴,卫孟喜赶紧将她拦下,苏奶奶也记着她石榴过敏的事儿,当即骂骂咧咧就要让人来砍树。

    卫孟喜:“……”大可不必。

    最后,她有的时候,闺女还抱着苏家的大狼狗不放手,“拜拜,妈妈别忘了,早点来接我哟。”

    金水市尚未有直达羊城的火车,买票要拿着介绍信上书城火车站,为了让自己舒服一点,卫孟喜找张雪梅帮忙协调,买到两张卧铺票。

    这年头,只有一定级别的干部公干才能买到卧铺,但书城到羊城,可是小三千公里,车速只有八十,再加沿途大站小站都要停,怎么说也要四十个小时才能到达。

    在硬座上坐四十个小时,腿都能坐肿,卫孟喜想想就头疼,宁愿多花点钱和关系。

    直到真的坐上卧铺车厢,韦向南的幸福感都快爆棚了,她来石兰省当知青的十多年里,从来没坐过一次卧铺,她以为卧铺顶多就是座位长一点宽一点,谁知是真的能躺平睡觉的!

    俩人带了几个煮熟的鸡蛋,买了两斤鸡蛋糕,以及几斤梨子石榴等应季水果,火车上开水管够,卧铺车厢厕所不紧张,全程很舒适。

    通过聊天,卫孟喜知道,韦向南家是粤东省惠阳地区的,他们家兄妹三人,她是老二,当年下乡的时候,大哥当兵去了,只剩她和小弟,留城名额只有一个,她就主动把机会让给了弟弟,自己一个人背上行囊来到石兰省的乡下,一待就是十几年。

    前些年,她小弟考上大学,家里经济条件缓解了很多,哥哥退伍,被安置到地区招商局,在沿海地区这可是实打实的肥差,跑点关系把她调回本地安排个工作也不是不行,可她都拒绝了。

    “我都结婚了,也喜欢上石兰省的气候,不想再折腾了。”

    后来,丈夫死后,大哥和小弟愈发不赞成她一个人留在石兰省,做了好几年思想工作她就是不愿回去。

    卫孟喜也有点想不通,但看她不想多说也就没问。

    “这两年建特区,经济搞得好,大哥说咱们老家大变样了。”她略带怀念的说。

    “行啊,到时候给你放两天假,你回去去陪陪老人,要是家里有事的话你就多待几天,我先把冰柜带回去。”

    韦向南感激的笑笑,转而说起资金的问题。

    这个卫孟喜也是头大,刚说手里能有点盈余,冰柜一买又空了。

    她这两年,表面看置办的大件儿不少,可一直处于有钱就花出去的状态,根本没机会跟银行打交道。

    “我先看看吧。”

    俩人小声聊着,也没提具体的金额,可卫孟喜就是感觉,有人一直在看她。

    这种不是平时遇到的惊艳的打量,她装作扎头发,不经意的搜寻一圈,发现是个戴帽子的男人,看穿着和神态应该是老年人,卫孟喜就更奇怪了。

    难道是她们聊天声音太大,打扰到他了?

    剩下来的路程,卫孟喜就尽量少说话,除了吃东西就是看风景睡觉,直到下车的时候,那人却又不见了。

    不是她草木皆兵,而是身上揣着一万六千块钱呐!要是不小心丢了,她的厂子就完蛋了。

    钱没有放在随身背的行李包,而是一个土得掉渣的蛇皮袋,埋在一堆玉米种子里,装成进城来走亲戚的样子。

    火车到站,两个女人也不跟人潮挤,一直等到其他旅客下得差不多才行动,站上的乘客也不多了,注意观察周边环境,也没人尾随。

    战战兢兢来到出站口,幸好韦向南的大哥,韦向东已经在那儿等着,他开来了单位的吉普车。

    韦向东是个五大三粗的三十出头的男人,皮肤黝黑,青色的发茬子紧贴头皮,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招商局的干部,倒像当兵的,或者那些有钱港商的保镖啥的。

    兄妹俩见面,眼眶湿润,顾不上什么,直接就用当地话开始聊起来,基本是韦向东在问,韦向南回答,卫孟喜其实不大听得懂,只是看着他们的神色猜的。

    “我们先去看冰柜吧。”终于,情绪稳定下来,韦向南用普通话说。

    韦向东从后视镜里看了卫孟喜一眼,也用普通话说:“好,冰柜已经从港城运过来,就放在我们单位的仓库。”

    他能这么热心的帮忙,完全是看在韦向南的面子上,卫孟喜不能心安理得的受着,忙笑着说:“不着急,为了接咱们,韦大哥肚子也饿了吧,先去吃点东西再看不迟。”

    于是韦向东又看向自家妹子,“你们想吃什么?”

    羊城的特色小吃卫孟喜还记得两个——肠粉和煲仔饭,还有很多广式茶楼点心啥的,她上辈子也没深入了解过这个城市,还停留在观光客的水平上,所以还是不发表意见的好。

    “上悦宾楼吃吧,我听说悦宾楼又重开了。”

    于是,车子转个弯,远离宽阔的大马路,开始来到火车站外四十多公里的郊区。

    卫孟喜发现,这个地方虽然相对市中心要荒凉,没啥楼房,但有个特点——进出的自行车摩托和三轮车特别多,就是面包车也不少,去的车子是空的,出来的却是满载,“韦大哥这里是羊城市的批发市场吗?”

    韦向东很意外,“你怎么知道?”

    卫孟喜指指一路上遇见的载得满满登登的交通工具,心说这不就跟自己上肉联厂拿下水一样的嘛。

    韦向东实在纳闷,向南在哪里找来这样的女同志,当时电话里只说她东家要买冰柜,让他想想办法,具体干啥工作他至今还不知道。看见这个卫老板的第一眼,他只是觉着漂亮点,一路上话也不多,偶尔接几句,也不是孟浪的人,现在看来,观察力应该也不差。

    想着,车子稳稳当当停在一座古老的宅子前,“这就是悦宾楼,民国年间在咱们这一带很有名,现在又重新开起来,咱们可以尝尝。”

    “辛苦韦大哥了,今儿这顿我请,您可不能跟我抢。”卫孟喜笑着说,顺便将埋着钱的蛇皮袋放到后备箱,又用行李包压住。

    这两年治安是肉眼可见的差,这辆车要不是因为就停在眼皮子底下,她是坚决不敢放车上的。

    席间,韦家兄妹俩很会照顾人,虽然时不时会说一点以前的事,但全程普通话,卫孟喜完全能听懂,就是偶尔不小心冒出几个本地口音,他们也会解释一下。

    看得出来,韦家的家教不错。

    鱼有鱼路,虾有虾道,卫孟喜不怕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就怕遇上不讲原则的人,幸好韦家兄妹俩虽然有些让她疑惑的地方,但至少是有原则的。

    一顿饭吃完,互相之间也了解得差不多了,饭后韦向东还有事需要先回单位一趟,说好晚上再来接她们,让她们先在批发市场逛一逛。

    这可是正中卫孟喜下怀,自从看见那些满载的自行车,她这心里就心痒毛抓的,正想找机会去看看呢。

    “向南姐你如果想回家看望老人的话可以先去,我下午自己个去招商局家属区找向东哥就行。”

    本还一脸轻松的韦家兄妹俩,顿时就僵了僵,“不用,我也想去逛逛。”

    联系刚才聊天,兄妹俩好几年不见,聊的居然不是父母,而是学校和街坊的事,卫孟喜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也不好再触别人霉头,笑着应下。

    批发市场很大,大到卫孟喜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书城的自由市场跟这比起来,还没它十分之一,哦不,十五分之一的大。

    而且跟杂乱的自由市场不一样,这里的批发市场是家家户户分隔成一个个小小的档口,而且同类产品几乎就在一个地方,卖服装的不会跟卖吃的混在一起,卖玩具的不会跟买皮鞋的混一起。

    她们才进去,就有人热情的招呼买东西,说的都是又快又急的羊城本地话,要不是有韦向南在一旁做翻译,卫孟喜一句都听不懂。

    在书城市还卖工人装的时候,这里的喇叭裤、连衣裙、呢子大衣,甚至蹬脚裤,都是一堆堆跟不要钱的大白菜一样堆着卖!

    面料也不再是书城那样单一的纯棉和混纺毛织,而是华达呢、涤纶、卡其和的确良!

    颜色也不再是沉闷单一的黑、白、蓝,而是五彩斑斓,炫目多彩!

    卫孟喜简直目不暇接,自打走进来眼睛就没闲过一秒钟,更厉害的是,还看到许多白色的好看的旅游鞋。

    石兰省的百货商店也有,但价格昂贵,款式单一,买一双孩子都舍不得穿,脏了还要悄悄拿白色粉笔回家涂……但在这里,就像大土豆一样随意堆着,随便挑随便拣。

    卫孟喜给崽崽们一人买了两双,又给根花额外的多买了两双跳舞穿的小白网鞋。

    逛到卖学习用品的档口,自然是各种漂亮的铅笔,香喷喷水果味的橡皮,新奇的转笔刀文具盒,笔记本……论打买,孩子嘛,给他们钱还没买这些小东西来得实在。

    呦呦喜欢画画,那就给她买几套水彩和蜡笔,再买几本素描本。

    当然少不了新衣服新裤子和各种漂亮的小发卡发箍,反正又不用她自己人背马驼的,想买多少买多少。

    韦向南看她买得起劲,自己也跟着买了几样,一直逛到太阳落山,她腿都要折了,卫孟喜才说回去。

    当然,来到招商局家属区第一件事,就是验货看冰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这充实的一天才结束。

    韦向东还没结婚,在家属区分到一个套一,她们去也不方便,就干脆住的招待所。

    第二天,韦向南说要去见一位老友,卫孟喜就识趣的自己去四处转转,主要是各大熟食店。

    虽然也有卖卤肉的,但不多,这边老百姓爱吃的是鹅,蒸鹅醉鹅卤鹅烧鹅,尤其是烧鹅,那在后世可是享誉全国啊。

    卫孟喜看了一圈,知道这就是饮食习惯的地域性,自己的卤肉想要打进这片市场,难度很大。

    第三天一早,由韦向东出面找人,先将两台巨大的冰柜送上发往石兰省的货运火车。因为货车慢,用的时间更多,提前一天出发,最终到达时间却跟卫孟喜这坐客运火车的差不多。

    大事落定,卫孟喜却还想去批发市场转一圈,那天她只是把市场大致分类档口逛一圈,但自己真正想逛的却还没开始。

    是的,她这趟羊城之行,不光是买冰柜,也想赚点快钱。

    八十年代最赚钱的两个行业就是服装和餐饮,餐饮钱是辛苦钱,在拿回菜谱之前她都不想开饭店,但服装却是可以试一试的。

    卫孟喜第一天逛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印象,知道哪些东西受欢迎,哪些东西拿回去会有市场了。

    现在羊城还非常热,但石兰省已经凉了,再拿衬衣短袖不现实,倒是毛衣和呢子大衣不错。

    可一问价格,一件呢子大衣居然要二十八块,卫孟喜暗暗咋舌,她以为是光这一个档口老板故意诈她,去其它同类型档口一问,也是这个价,最多就是批发量大的话可以便宜五毛钱。

    卫孟喜又去看毛衣,颜色鲜艳,款式新颖,好看是好看,但都在八块左右的单价。

    她彻底放弃了。

    以矿区现在的工资水平,花一个月工资买一件呢子大衣,有几个家庭消费得起?

    卖什么,能不能卖出去,还得考虑当地消费水平,像金水煤矿就便宜的小孩衣服好卖一些,其它女装男装啥的,基本没多少销量,窝棚区有两家卖衣服的,卫孟喜十分清楚。

    买得起的,都会去市里买,买不起的,创收才是第一位,谁有闲工夫打扮?

    卫孟喜转了一圈,发现自己把做服装生意想得太简单了。

    原本她还在袜子里塞了五百块钱,这是买车票剩下的,打算进点服装回去赚笔快钱,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带着失望,卫孟喜也没打退堂鼓,反正来都来了,再逛一圈也没啥。

    考虑到许久治和狗蛋虎蛋建军这四个“陆家编外人员”,前天买的文具应该不够,她打算去卖文具的档口转一圈。

    现在的文具主要还是铅笔钢笔和橡皮,卫孟喜每样又多买了二十几支,忽然发现有个档口卖塑料套尺,用塑料壳子套着,里头有直尺、量角器和两个三角板。

    套尺是这年代中小学生的必备文具,金水市也有,但不同的是,这些套尺是带花纹的,有的印着很多黑红相间的米老鼠,有的则是小草莓小苹果之类的图画,但无一例外都是彩色的!

    卫孟喜经常给孩子买文具,新华书店去过不知多少次,她可以肯定,金水市和书城市的新华书店里还没有这么鲜亮的套尺!

    见她的目光停留,文具老板忙说:“需要买文具吗?我这里不仅有彩色的套尺,还有漂亮的文具盒。”

    老板从档口底下拖出两大个蛇皮口袋,“这些都是今天刚到的货,还没来得及摆出来。”

    随着“哗啦”一阵巨响,从口袋里倒出上百个五颜六色的小盒子!

    真的是五颜六色啊,现在的文具盒一般素色铁皮的,但一堆的盒子上印着好多好多卡通人物,有龟兔赛跑,有猫和老鼠,狐狸和乌鸦,还有……嗯,打开内侧,居然还印着阶梯状的乘法口诀!

    卫孟喜大开眼界,这样的小文具盒放四十年后都没人用了,可在1982年,可是从港城传来的时尚潮流!

    “多少钱一个?”

    “五毛钱。”这个档口位置不好,老板也在这儿做了大半年,货却没卖出去多少。

    卫孟喜也发现了,这个档口的东西比其它档口要多,色彩更明艳,款式更丰富,就连质量也更好,光捏文具盒的铁皮厚度就能感受出来。

    她现在终于明白门可罗雀的原因,那就是太!贵!了!

    要知道,在金水市买一个铁皮文具盒顶多四角钱,即使是百货商店也只卖四角五分,他这儿光批发价就要五角,真不是一般贵。

    这老板可能是冷板凳坐久了,有点着急,“你批发量要是大的话,我算你四角五分一个,怎么样?”

    “多少算大?”

    “五十个以上。”

    卫孟喜心头一动,试探道:“那要是我拿三百个呢?”

    老板傻眼了,“这么多?”

    “你最低能到多少?”

    “四角。”

    卫孟喜却知道,这绝对不是最低价,“三角五分吧,你还有得赚。”

    这种东西都是废铜烂铁回炉做的,又不是啥好钢,印刷上色也很简单,只要有底图和机器,都没啥技术含量。

    见老板还在犹豫,她又指着他满满登登的档口说:“其它的我也要,每一样你都要给我底价。”

    老板顿时眼睛一亮,“都要三百件吗?”

    “对。”

    套尺,转笔刀,钢笔,这几样是金水市不多见的,其它的铅笔橡皮笔记本这些,差别不大,利润也很薄。

    百货商店的钢笔最便宜的也是两块以上,多的能卖到十几二十块,但这里的钢笔,她看着其实也不差,甚至款式和颜色都比百货商店的好看,笔头也好,墨水管也好用,不容易漏……居然只要六毛钱!

    就跟白捡的一样!

    卫孟喜每种颜色都挑一些,把每一样文具都刚好凑到三百的总量,最终算出来总价是536块,她苦着脸掏出所有身家,“我就只有这么多钱,麻烦您帮我减掉36块的货吧。”

    让她选的话,减啥都舍不得,毕竟她啥都喜欢。

    老板也是个性情中人,见她是真喜欢,也抱着想要把她发展成长期主顾的打算,忍痛说:“这三十六就先欠着吧,等你下次再来拿货的时候再给也行。”

    三十六块啊,真是每说一个字心都在滴血。

    卫孟喜大喜,“行,那您留一个住址和电话号码给我,万一下次来的时候您已经不在这个档口了,我可以送家里给您。”

    她的态度太诚恳,诚恳到老板都不好意思拒绝。

    看着手里的纸条,原来老板名叫张兆明,是地道的羊城人,“行,我记住了,下次一定还找您。”

    东西太多,她一个人根本带不回去,张兆明有辆三轮车,正好让她老婆来看着摊位,他给亲自送到卫孟喜住的招待所去。

    那是市招商局招待所,能住这种地方的,张兆明心里有数,知道自己这次是赌对了,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

    卫孟喜这次是真光溜溜,一分不剩了。晚饭随便吃的是来的时候买的鸡蛋糕,这种老式糕点的保质期都有一个月,买的时候是刚出炉还热乎乎的。

    吃完再喝上两杯凉开水,就算一顿。天黑以后,韦向南回来了,发现鸡蛋糕少了,才知道她是没吃晚饭,“怎么不去食堂吃?”

    卫孟喜打哈哈,肯定不能说是没钱了,“回来太晚,食堂关门,我这累得都走不动道了,等大后天到家,咱再好好吃几顿。”

    于是,韦向南这才发现,招待所房间里多出来的几个蛇皮袋,居然满满登登都是文具。

    “你给孩子买……这么多文具?”这是打算用到大学毕业吗。

    “大部分是拿回去卖的。”

    “在哪儿卖,矿区吗?”

    卫孟喜现在还没想好,矿区消费能力有限,这些东西又不是刚需,没文具盒没转笔刀的孩子多了去了,一样能上学,“先拿到金水市试试。”

    摆地摊她肯定是不会再摆了,当初买的姚家的房子单临街门面就有一百平,卤肉店只用了四十平,还有六十平是空着的,这一年多来有很多人来问过,想要租过去开店,但卫孟喜都拒绝了。

    她想把门面留着自己用,现在不正是最合适的时机吗?

    韦向南听她这么说,也一起商量起店要怎么开,取个什么店名好。

    “我想取状元书屋。”卫孟喜想到新华书店的布局,也开一家书店,不仅仅只是文具店,那样的话是真赚不了多少钱,而且门面太大了,六十个平米卖文具,她也没那么多文具卖啊。

    “我看成,金水市目前还没出现私人书店,如果你能开一家的话……”韦向南想到那火爆的场面,也有点蠢蠢欲动。

    但书要去哪里进,这是个问题,卫孟喜现在暂时不想这些,她得先想办法将几大麻袋的文具扛回去。

    第二天一早,按照车票上的发车时间,韦向东将她们送到火车站,又帮忙把大麻袋托运,卫孟喜松口气的同时,也更感激这兄妹俩了。

    虽然,俩人都不爱说啥好听话,但家教好,又热心,重情重义的,卫孟喜觉着,这样的人适合交朋友。

    还是跟来的时候一样,买的是卧铺,上车以后啥也不用管。

    韦向东粗中有细,居然还帮她们买了三斤馒头,六个大饼,一罐辣椒酱一罐蜂蜜,她俩一个喜欢吃辣一个好甜。

    “向南姐你大哥可真好,以后谁嫁给他都享福……对了,他有对象没?”

    韦向南摇摇头,“三十二了,未婚,单身。”

    人好,工作好,长相也是这个时代最受人欢迎的正派硬汉,“应该不缺女孩喜欢吧?”

    韦向南点点头,“我也发愁,他以前是忙工作,没心思找,现在又要拉扯我跟小弟,想要先把我俩的事情落定才考虑自己。”

    这就是长兄如父,责任心爆棚啊,卫孟喜也不知道说啥了,扶弟魔扶妹魔不至于,但责任心太重,耽误了自己,以后弟弟妹妹能养他一辈子吗?

    现在兄妹仨都没对象,自然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以后弟弟妹妹成家,要为自己的小家庭考虑更多,他又能排在第几位?弟弟妹妹能把他当父亲,那弟弟妹妹的伴侣呢?弟弟妹妹的孩子呢?

    不过,这终究是别人的家事,她也无权置喙。

    卫孟喜闭上眼睛,准备好好睡一觉。忽然,床边传来一声,“同志你好。”

    她俩买的是面对面的中层卧铺,听见声音同时睁开眼睛,面前居然站着个个子很高的老头。

    人的直觉很奇怪,虽然没有直接接触,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不就是来的时候打量她的那道视线吗?

    卫孟喜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捂紧随身携带这几个包,但随即想起钱都早花光光了,正好,出了隧道,车厢内光线十分好,她一下子就把老人的脸看清楚,“您不是……”

    老人舒口气,笑起来,眼角的纹路让人十分舒服,“看来我没认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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