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万块是啥概念?
就是卫孟喜自己也没想到, 区区一栋几百平的小破楼,居然能有人给到八万块啊!甚至连她已经做好大半的饭店装修,对方也说可以全权报销, 绝对不让她亏本。
亏啥本哟,她原本的估值, 小楼加卤肉厂也才十万块而已,大头还是卤肉厂扛起来的,现在居然光一栋房子就有八万!
“你不会是想卖房子吧?”韦向南狐疑极了, 她最近一直追在卫孟喜屁股后面问贷款的事, 现在见房子被炒到八万块, 心里就有点着急,莫非她的计划就是卖房子?
可下一秒, “你不是装修了要开饭店吗, 怎么又想卖?”
卫孟喜笑起来, “卖不卖不好说,但饭店嘛,是要开的。”
不然, 他们卫家菜都被市面上那些冒牌货把名声给搞臭了。
但事情就是这样,你越着急,就越是所有不想看见的事都扎堆了,就像一团乱麻的黑线, 她要是着急,这儿也想搞,那儿也丢不下, 那只会把线团越缠越紧,只能先放下不是那么紧急的,一步一步来。
“耐心一点, 好汤要慢慢炖嘛。”
她不着急,可何菲菲却沉不住气了,一连来煤矿上待了两天,名义上是石兰日报来的记者,专门采访煤矿发展现状的,可却一天井没下过,就在招待所住着,好吃好喝,还得专人陪同。
宣传工作是由杜矿长负责,这糟老头子倒是乐得陪着何大记者四处闲逛,张劲松隐晦的在会上提了几句,人家当没听见。
卫孟喜听许军聊起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同一个单位,有兢兢业业恨不得把二十四小时掰成四十八小时用的,就有尸位素餐一心往上爬的。
“小卫,你家小陆呢?”
“我在这儿,叔叔!”卫小陆赶紧抬头,冲杨秘书举手手。
杨秘书哈哈大笑,“你这丫头,我找陆工。”
小丫头这才意兴阑珊,“爸爸,杨叔叔找你。”
陆工刚下楼,杨秘书就拽着他和小卫,“赶紧的,领导办公室,有人要采访你们呢。”
卫孟喜一听,心头就明白,早不采访晚不采访,刚好省报的大记者刚住进来就要采访,何菲菲又想玩什么花样呢?
卫孟喜本来穿得是很普通的棉袄子,此时立马说她去换个衣服,迅速的将一头瀑布似的卷发放下来,快手快脚擦了点淡淡的口红,描了几下眉毛,换上过年刚买的黑色针织连衣裙,黑色丝袜,高跟鞋,外面是一件黑白格子的呢子大衣。
一瞬间,就从普通家庭妇女成了商界女精英。
就连杨秘书也张口结舌,“小卫你……”要不要这么隆重。
卫孟喜确实是过年那几天都没这么隆重,但今天不一样,这可是战袍!
要真有采访,那是要见报的,她可不能灰头土脸。
刚走到矿长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杜矿长略显谄媚的声音,何菲菲倒是很矜持,没怎么搭理他。
“杜矿,陆工和家属来了。”
“哎呀小陆赶紧进来,你可真是大忙人,咱们省报的记者要采访你,你都忙不上,今天我可是下了死命令,就是天大的事你也得抽两个小时来,不许再推辞。”
何菲菲咬着嘴唇,委屈极了。
本来,年前父亲态度坚决的要把她送港城去学习,但她不愿去,又是绝食又是割腕的闹,父亲彻底失望,懒得再管她,后来又遇上一些事情,不得不放手她的事情,倒是母亲和奶奶一再求情,想办法把她留下来了,还如愿以偿的送她去京市学习了几个月。
学成归来后,她在省报的地位就水涨船高,大家奉承她的出身是一回事,但她的业务能力也不差啊。采访过的各种什么厂长书记不胜枚举,好容易想要采访一下这个金水煤矿的工程师,却是约了三次都被拒绝,第四次,陆工直接都懒得见她,让那些煤黑子把她赶跑了。
他怕是块石头!
不,就是石头,这么多年也该焐热了啊。
然而,下一秒,看见他身后艳光四射的卫孟喜,何菲菲的委屈就化成了嫉妒,很快又变成幸灾乐祸。“哎呀,卫老板也来了,最近生意挺好做吧?”
卫孟喜笑哈哈,“劳您惦记,不知道您是……”一副老娘不认识你少跟我自来熟的样子。
何菲菲气结,这个女人居然不记得她了!她有那么普通吗?
“何记者,这是咱们省报的记者。”
卫孟喜笑笑,“你好,记者同志。”都懒得叫她名字。
何菲菲咬牙切齿,她实在是太年轻,太情绪化了,跟老奸巨猾脸皮够厚的卫孟喜比起来,就像闹脾气的小孩。
可就是这个“小孩”,差点把自己事业全盘干废。卫孟喜绝不会掉以轻心,对方说什么,她都不上当。
譬如,说要给她的卤肉厂写一篇专题报告,要帮她做宣传——卫孟喜婉言谢绝。
说要给她的卤肉商标拉去当赞助,这样商标就会出现在最醒目的位置——卫孟喜拒绝。
何菲菲真是气炸了,无论她说啥,卫孟喜都是拒绝,油盐不进,就是能给她挡回来,她要是主动发火,还显得小家子气……你就说吧,气不气人。
关键,陆工看她说来说去都围绕着妻子,顿时也来了气,说事情忙,无可奉陪,就拉着妻子走了。
走了……
何菲菲气的小脸发青,心说你们就等着吧,贷不到贷款,看你怎么造冷库,怎么扩大规模,不仅如此,她还要让全书城市的银行都不许给卫孟喜贷款,一分都不行!
就是金水市的银行太可恶,本来她都拿出父亲的名头了,结果愣是说已经批下来的,他们无权干涉,硬是给卫孟喜放了三万块无息的……她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这些看人下菜碟的变色龙!
她的想法很简单,陆广全之所以愿意跟卫孟喜在一起,不就是看中她的钱嘛,她能赚钱,是个女暴发户,这是事实,何菲菲不屑于去做个体户,但她自以为知道陆广全看中什么,只需要想办法让卫孟喜这个“优点”消失,陆广全就会选择她了。
甚至她还动过劝说堂哥去追求卫孟喜的主意,消灭瓦解了敌人,那威胁也就彻底没了,这样自己就能坐收渔利了。
当时,何向坤差点没一巴掌拍醒她,这什么狗屁主意啊,这真的是何家的孩子吗?
当然,卫孟喜是不知道这些故事的,饭店装修好了,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接下来三天,传闻越来越离谱,有的说粮站楼底下有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就连墙壁都是空心的,里头灌满了金元宝啥的,卫孟喜不仅拉出了警戒线,禁止群众靠近,还派出大批人手二十四小时在那儿守着,不许“淘金客”私自闯入。
可尽管她嘴上说得再怎么保守,再怎么否认,在外人看来,她就是死鸭子嘴硬,就是想要独吞那些好东西……于是,每天往她这儿跑的人更多了。
矿区没秘密,就连金水市的人也知道了,那两位一直跟卫孟喜在接触的银行行长的太太也来了。本来说好正月二十四那天来矿区看看卫孟喜的饭店装修情况,她们为啥这么上心呢?
其实也是卫孟喜自己说的,她想用小楼去抵押贷款,等饭店装修好了,不仅要贷款,还要给银行领导的家属安排工作。
也是聊天中偶然得知,正副行长的太太们,目前都没正经工作,四十来岁在家待业,以前还能带带孩子照顾一下大后方,现在娃娃都上大学了,她们闲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听说矿区工资高,尤其是美味卤肉厂待遇贼好,卫孟喜一提,他们就心动了。
卫孟喜一开始也不想招这些行长太太们啊,可为了拉近关系,她只能暂时妥协。幸好,当时承诺的是去饭店,而不是加工厂,那样的重活累活她们哪里干得了呢?
就是去饭店,也不是一般洗菜端盘子的,得是经理。
这不,卫孟喜饭店还没开起来,正副经理的萝卜坑就被官太太给占了。
但她不后悔,用自己饭店里的两个工作名额,换一笔贷款,这是不得不做的妥协,在自己不够强大的时候,就不可能事事顺着自己心意来。
归根结底,她现在认识的银行里的人太少太少了,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何向坤身上,结果他那边一出岔子,她就得停摆。
这就是经验教训,多认识几个人没错,顶多就是花点时间维护,但关键时刻至少能多条路子不是?她不可能什么事都麻烦刘香牵线,人家钱家的关系也不是赤手空拳积攒下来的。
话说回来,听说了金水煤矿的奇闻怪事,两个太太也跑来看热闹了,甚至卫孟喜被姚永贵亲家缠着买房子的时候,她们都在场。那天是刚好卫孟喜让她们来看看,美其名曰,作为饭店以后的正副经理,请她们提点意见和建议。
可她们自己也不懂啊,所以明面上是提建议,其实就是换个地方来游山玩水,好吃好喝好耍,顺便再看看她们以后工作的地方。
当时,听说姚永贵亲家已经给到八万块,回去一说,正副行长就有点后悔。
他们都不是毛头小子,在行业内混了几十年的,本来他们是商量好,用卫孟喜目前的抵押物的话,能给她贷二十八万,比何向坤少两万。
可卫孟喜现在房子涨价了,都到八万块了,在原有的评估价上涨了六万,他们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是的,他们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知道卫孟喜给家属安排经理的职位,已经是很给面子很卖力了,他们要是只给明明值八万的房子估两万,就有点不够地道了。
“小卫你看,回去咱们再劝劝看,怎么说也要多放两万。”任何年代,枕头风都是有用的。
卫孟喜面上安慰她们,没事没事,反正她理解大家做工作都有各自的难处嘛。
前脚话音刚落,后脚忽然一辆桑塔纳小汽车“嘎吱”一声停到了煤矿门口,有个胖胖的戴着□□镜穿着皮草的中年男人下来,叽里咕噜问孩子们什么。
孩子们一问三不知,懵懂的摇摇头。
“卫东,他说啥呀?”
卫东摇头,“二哥你来听听,我听不懂。”
公认最聪明的陆卫国小朋友听了一会儿,依然没听懂,于是尝试着用吭吭哧哧的英文,别扭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人眼神一亮,用烫嘴的普通话说:“卫孟喜。”
这下孩子听懂了,“他找妈妈。”
卫东满眼狐疑的打量他,似乎是在判断他是敌是友。
此时正巧,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说的也是烫嘴的普通话,但至少能跟孩子沟通了,于是卫东赶紧跑到饭店门口,“妈妈妈妈,有个穿得像鸟,还说鸟语的男的来找你,说是要买咱们家的饭店!”
众人一愣——又来一个竞争对手?
卫孟喜赶紧拢了拢头发,卷发就是不好打理,两年多了还卷着一段,风一吹就容易乱。
“卫老板,你就是卫老板吗?我们老板找你有事情商量。”孩子们簇拥着两个陌生男人走来,说话的就是那个开小轿车的司机。
卫孟喜笑着答应,于是那穿得像鸟的男人就叽里咕噜又说了一通,说得太急了,连身上的“羽毛”都跟着抖动,众人心说难怪孩子觉得他像鸟,这就是只大胖鸟啊!
倒是韦向南知道,这是皮草,比皮大衣还昂贵,是真正的港城有钱人的打扮,再看他胳肢窝底下的皮包,皮鞋上那醒目的logo,浑身上下写着“壕”字。
那俩行长太太终究要见多识广一些,小声道:“小卫,这是港商啊,港城来内地投资的,他们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钱啊……”
港商因为不缺钱,又有内陆政策扶持,招商局一旦把他们引进来,那是一路绿灯,要人给人,要地给地,各地在搞招商引资的时候都在暗暗较劲——看谁招的港商多。
她俩对视一眼,隐隐感觉事情不妙。
要知道,港人是出了名的迷信风水,大老板们买个楼,开个盘,甚至生个孩子都要看风水,就连找个儿媳妇都得看八字旺不旺夫。
而小卫的饭店,刚开始挖出砂金,大家说是运气;一连几天挖出砂金和金疙瘩,大家说可能是小鬼子掠夺的财富没来得及带走;等挖出小黄鱼的时候,传说就变味了——这妥妥的就是个风水宝地啊!
石兰人也信,但跟港人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尤其港城的生意人,又是其中的深信者。
果然,她们没猜错,这港商就是冲着小楼来的,直接一开口就是十二万,卖的话明天就付现金。
卫孟喜面露喜色,但依然拒绝了,那港商就叽叽咕咕不知念叨些什么,司机翻译也不是啥好话,大体就是他是给价最高的,他现在给的别人都给不到,她不卖会后悔。
就连韦向南也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这要是卖了立马就是躺赚十万块啊!
卫孟喜没动静,可那两位行长太太却着急了,她们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是卖了就卖了,顺便还能见证奇迹,可她们是要来上班的啊!
她们现在之所以跑这么勤,就是为了工作啊,卫老板说好的工资待遇都不低,还能直接当经理,以后在婆家腰杆子直,在娘家也有面子不是?
道理很简单,她们的丈夫虽然是行长副行长,但只有固定工资,没几个钱,在不贪污不腐败的前提下,当领导是没什么加成的,就连工作也没法给她们安排。
但在卫孟喜这儿,她们进来就是经理,拿的工资是名正言顺的,不像她们丈夫多拿点奖金都要胆战心惊,都觉着对不起组织多年的培养。
可现在,卫孟喜要是把房子卖了,饭店就不开了,那到时候她们怎么办?眼看着到手的工作就要飞走吗?
不行,得想办法让她不卖房子!
卫孟喜脸上越高兴,越心动,她们就越着急,甚至当晚饭时候卫孟喜有点为难的说,以后可能没办法给她们提供工作岗位了,因为她要扩大生产,要造冷库就得贷款,现在款贷不下来就只能先把小楼卖了顶上……俩人比谁都着急。
“你先别卖啊,别着急,资金不够我们给你想办法。”
卫孟喜叹口气,“唉,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原先估值就只有这么多,想多贷点都是为难两位行长,我坚决不能逼他们犯错。”
“哎呀这哪是你逼他们犯错呢?”
“就是,你都说了那是以前,现在小楼价值上涨了,肯定也能多贷点的。”
……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拦住她,让她再等等,最迟明天就能有消息,千万别卖。当然,名头嘛,不能说是她们要保住饭店经理的工作,而是说喜欢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跟小卫脾气投缘,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家付诸心血,都快装修好的饭店卖掉。
卫孟喜一脸感动,又为难。
送走她们,陆广全脸色怪怪的,总是看她。
“怎么,我脸上有花?”
陆工哼一声,“你是不是打什么主意?”联想到她让他和许军去探测什么金属,其实已经探到了确实有东西,可她却偏不挖,一会儿撒砂金,一会儿埋金疙瘩,全由着大家散播谣言的。
她的能耐,要是想制止谣言,其实很简单,可她一天天的变着花样制造噱头,不就是故意引导舆论发酵吗?
可要说真想挖出探测到的东西,又不像,因为前几天挖出那几根小黄鱼,只是真正储量的冰山一角。
现在,什么人都让她引来了,她忽然又不继续挖了,还让他和许军去把地下封死,说留着以后有用。
卫孟喜笑,“这不叫打主意,这叫隔山打牛。”
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
她要是直接找行长,让他们给提升额度,或者直接让他们来看今天这场好戏,他们是不会信的。
毕竟,他们的身份,他们的阅历,对一个急需贷款的个体户,是绝对的优势,这种时候看到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但要是他们身边信任的人,亲眼所见,回去绘声绘色的描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们多贷点款出来,这事还难吗?
卫孟喜摊牌了,是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做的局。
让赵春来千里迢迢去买砂金和金疙瘩的是她,让胡小五带着工人故意挖到金疙瘩的是她,散播各种流言猜测的是她,就连所谓的“港商”也是她请来的托儿。
张兆明是羊地道城人,会说港话很正常,即使有某些字眼不一样,但深居内陆的石兰人根本听不出来,就是韦向南也没听出来,还信了呢!
但她不贪心,姚永贵亲家给到那么高她也没卖,要是将计就计顺势卖掉,这就是一场十分成功的商业炒作案例,但她怎么可能忘记自己最终的目的呢?
她是要赚钱,不是要炒房。
更别说,房子底下确实,本来也就有东西,而且还不少,这是小秋芳送给她的礼物,她自有安排。
第二天中午,卫孟喜果真接到行长的电话,让她下午带着资料去一趟银行,说是经过行里开会统一研究决定,将她的贷款额度提高到四十万元。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无论是太太那边,还是卫孟喜这边,都希望尽快落定,于是当天下午审核完资料就把合同给签了。
卫孟喜是真高兴,其实这种故意炒作抬价的案例,她在后世看过很多,当时被何菲菲逼急了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居然还真成了。
果然,大佬们成功的路数,都有一定的共同点啊!
房地产商炒作楼盘附近百米有地铁站啥的,几号线几号线已经在规划中了,啥重点小学公立幼儿园即将建分校,靠着交通优势和学区优势把房子价格炒上去,等到房子卖完几年,孩子都能上学了,群众才反应过来——说好的百米之内地铁站呢?说好的公立重点学区呢?
到最后,买也买了,只能住下去呗。
但卫孟喜不一样,她也炒作了,但她没骗人,底下确实有东西,一开始那几个金疙瘩只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
她也没坑害谁,没让谁掏出血汗钱为自己的炒作买单,她只是想在合法范围内多拿到一点贷款而已。
她会按月付利息偿还本金,她的资产目前还没有四十万,但一年以后绝对是远远超过这个数的,她不会把自己做成国家社会的负担!
而她之所以选择金水市的银行,而不是省城的,一方面是本来她的资产注册地就是金水,好办事。二来嘛,也是因为何家的缘故。
她知道金水银行断然拒绝了何菲菲的无理要求后,当时觉着很奇怪,就私下去了解一番,才知道原来何父年前因为犯错被纪委调查,现在已经不是这里的地委书记了。
虽然最后也没什么大问题,但官场的事,都是人走茶凉,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何家的面子在这里压根不好使。
省里嘛,何家的第三代或许还是有几个得力干将的,卫孟喜觉着现在还不是跟他们正面冲突的最佳时机,所以只能避其锋芒选择金水市的银行。
这些话,是她一点一点掰开,揉碎了,剖析给陆工听的,她不希望自己的男人一辈子傻白甜。
在商言商,她卫孟喜从来就不是良善之辈。
陆工彻底傻眼,他是知道事情不对劲,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大个圈子,半晌,他挤出一句话:“好你个诡计多端的小卫。”
“噗嗤……你现在才知道我诡计多端啊?告诉你吧,晚咯!”
“上了老娘的贼船,你就认命吧。”
“是贼床吗?走,上去。”
卫孟喜老脸一红,追着他打,一面打一面借题发挥,“哼,要不是你的烂桃花太烦人,老娘至于这样吗?连营销手段都用上了!”
真是的,一天天学不好好上,尽招惹烂桃花,但凡“招惹”到的是个脑回路正常的,她都不会用这些手段。谁会不爱惜自己羽毛呢?以后老了后人说起她,是个营销咖,她脸上有光吗?
***
贷款下来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远在京市的何菲菲,听说金水市的银行居然把钱贷给她了,差点被气炸,当即就抱着身边女人的手臂哀求,“王阿姨你看,这卫孟喜实在是太狡猾了,她怎么就这么‘能耐’呢,除了我哥,她还能搭上金水市银行的人脉,再这样下去,她还不得通天啊……”
王庆玉只是淡淡的“嗯”一声,表示知道了,同时抽出自己胳膊,端起茶杯。
可惜何菲菲现在正在气头上,压根没看出对方想要送客的意思,依然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卫孟喜这个女人真的,真的……王阿姨你说她会不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腐蚀银行干部啊?”
王庆玉眉头微皱,“这事不好乱说。”
她自己就是银行系统的,每一个干部都是组织精心培养和寄予厚望的,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这么揣测一名国家干部,实在不是她喜欢的。
“王阿姨,你说银行会不会有违规操作啊,怎么就能把这么多钱贷给她?她要是还不出来怎么办?”
四十万啊,不是四百,不是四千,哪怕是四万块,她何菲菲也拿不出来!
但卫孟喜只比她大两岁,居然就能做四十万的生意了,这人类的参差这么就这么大呢!
“王阿姨……”
王庆玉今天本来就有点累,现在被她这么左一声右一声的叫,还尽说些无凭无据捕风捉影的话,心里实在是有点烦,“行了,你要没事就先休息吧,我还要加班。”
何菲菲嘟着嘴,只能乖乖出门。
但她能得到王庆玉的青眼,每次来京都住他们家,也是有一技之长的。不一会儿,她端着小小一盅川贝百合汤敲开书房门,“阿姨,我看您咳嗽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喝点百合汤吧。”
她虽然从小娇宠着长大,但炖汤确实有一手,甜而不腻,润而不凉,就连王庆玉家多年的老保姆也没这手艺。
等她喝完汤,何菲菲又轻轻地给她捏起肩膀来,不用她说,她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王庆玉最不舒服那块肌肉,甚至那根筋,轻轻的捏着,敲着,力道适中,不疾不徐,十分有经验。
王庆玉叹口气,也难怪何家两位女主人总是纵容她,这样的孩子,她跟你好好说话好好表现的时候,哪个家长能拒绝得了呢?
王庆玉年轻时候拼事业,婚后没急着要孩子,后来赶上去北大荒待了十年,在冰天雪地里拉练,伤了身体,一直没怀上孩子,后来好容易回到书城了,又跟丈夫两地分居,实在是没什么机会好好备孕,这一拖,就把自己拖到了四十几岁。
到这个年纪,她已经不对生小孩抱什么希望了,所以对别人家的孩子,尤其是自己一路看着长大的菲菲,就格外疼爱些。
“得了得了,你也别献殷勤了,我不知道你跟这个叫卫孟喜的女同志有什么仇什么怨,但咱们做事得凭良心,得讲原则,她的贷款是凭自己本事拿到的,你不许再插手。”
她都了解清楚了,一栋原本估值只有两万块的房子,忽然飙升到十二万,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她找不出纰漏。
价格是由价值和供需关系决定的,只要有人买,有人出到那个价,银行就敢贷。
金水市银行没有任何违规操作,她自己清楚。
上一次之所以她会一票否决何向坤批的贷款,那是因为他确实违规了,违背了每个个体户一年只能贷一次款的硬性条件,如果上面不追究,个体户又能按期偿还的话,其实问题也不大。
可关键是何菲菲,她不知道从哪儿知道这消息,来磨她。
偏偏王庆玉是个较真认死理的主儿,别人觉着问题不大,她就偏不,直接给一票否决了。
她现在只是地方借调京市来的,真正的组织关系还在书城,所以对行里的事情还是有决定权的。她不能忍受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干出破坏规矩的事!
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提拔起来的何向坤,她不会觉着是何向坤不好,只会觉着是卫孟喜这个体户引导怂恿他犯错。
你就说吧,她能批卫孟喜的贷款?要不是看在她救了父亲的命,她还能直接向公安机关举报她呢!
何菲菲暗自咬牙,心说这老姑婆倒是会见风使舵,一定是看着何家不行了,要是以前王爷爷还关照他们家的话,她会这么认死理吗?
干啥,还不是王爷爷一句话的事。
“王阿姨……”
“行了,你在京市这么多天,明天该去看看你哥了,顺便帮我把这件毛衣带给他。”
等她不情不愿的出去,王庆玉揉了揉太阳穴,她知道为什么这两年父亲不愿搭理何家了,从他们教育孩子上就能看出来——何向坤感情用事,何菲菲只会一味的撒娇耍赖,扮演二十五岁的熊孩子。
这样的家教,也难怪何书记会因为一点小问题就被人拉下去,虽然查清楚了他是清白的,可组织上也要考虑舆论影响的问题,以修养为名,将他调到书城市档案馆去了。
从省内强市的书记到省城档案馆二把手,这可不是坐冷板凳的问题,是直接宣告他政治生命的终结。
他就差跪到王老门前了,但王老那半个月“恰巧”身体不舒服,一直在粤东省静养,谁也不见。
王庆玉自然也被他求到过,但她也没办法,自己和大哥已经得了父亲的警告,不许沾手,就是再好的关系他们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啊。
***
另一边,银行贷款刚批下来,卫孟喜就赶紧约行长去提钱,等真正把三十万转到存折上,十万提成现金后,她的心也才真正落回肚子里去。
有了钱,她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何菲菲,这次高抬轻放,以后是不是谁都能卡她脖子?
她不敢保证以后每一次都能有这么幸运,但她敢保证,要让何菲菲付出代价。
正好,她派出去调查何菲菲情况的黎安华也回来了。
看着手里这厚厚一沓资料,卫孟喜也是叹为观止。
何菲菲和她母亲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是这样的,何菲菲现在的妈妈,并不是何书记的原配,而是后来续娶的,因为是文工团的歌唱演员,既漂亮又十分会来事儿,很得何家人欢心。
她在文工团的职务不低,刚好管着工会福利这一块,而她手底下的团员们,对她可是怨声载道。
前几年因为外出演出的路上出了车祸,多名演员受伤,其中一个直接瘫痪了。按照国家法律,这名团员是国家和单位负责养老的,结果她给人家一次性八千块钱买断,将人一家子从职工楼里赶出去,腾出来的房子却被她娘家侄儿搬进去住。
那一家子老弱病残没去处,到处讨说法,苦于她能耐太大,一手遮天,至今不仅没解决住房问题,还把丈夫的工作也弄没了。
卫孟喜叹口气,看来她没猜错。能养出何菲菲这么嚣张跋扈又没脑子的“熊孩子”的家庭,一定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而据她了解,何书记无功无过,是个很传统的政治人物,还能同意给她贷三万的无息贷款,说明不是公私不分的糊涂蛋。
何向坤也说了,何菲菲在家里谁也不怕,就只怕她父亲。
所以,纵容她的,只可能是上一辈大家长,或者她的母亲。
上一辈里,老爷子不问世事,常年在老干所疗养,老太太是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这种老太太即使纵容孙女,孙女也不会想到要拖死她这招。
很明显,她是被人支过招的。
那么,就只剩何菲菲的母亲了。她让黎安华出去,别的不用管,就给我往死里查她妈,深挖她妈,去她妈的工作单位附近,找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聊,只要功夫下得深,就一定能有收获。
结果嘛,收获还真不小。
黎安华这小子,光凭他一个人的能耐,当然是不可能查到这些猛料的,孟舅舅有人手,给他安排了两个师傅,带着跑一趟,他就知道该从哪儿入手了。
“卫阿姨,你知道当年出车祸的车子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说?”莫非连车子也有隐情?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