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阿姨您真聪明!”黎安华竖起大拇指。

    “少跟我贫,  是不是也跟她有关?”

    何菲菲母亲名叫刘丽红,婚前是文工团里一名歌唱演员,声如黄鹂,  十分动人。婚后仗着何家的枝头,成为团里分管工会和后勤的领导。一直以来,  团里的调度车辆都是由她负责,而那年去外地参加演出的车子就是她亲自负责调度的。

    “那次的车子本来不该用那辆,是由公演单位负责派车来接的,  但那天刚好是团里的新司机第一天上班,  她就让新司机送那几名团员出去。”

    “车子是她负责采购的,  新司机也是她负责招进来的,还是她的亲戚,  对吗?”

    “哎呀,  卫阿姨你咋知道,  这也太神了!简直料事如神啊!”

    卫孟喜哭笑不得,这叫啥料事如神啊,她就是后世见多看多了,  搞后勤采购是明眼人都知道的油水部门,要许军那样刚正不阿的也就罢了,刘丽红这样的人,能不给自己找补找补?

    放着油水不喝,  就不会养出何菲菲那样的闺女。

    她还真没猜错,当年那辆车是刘丽红负责采购的,司机是她亲弟弟,  本来一般司机出发前都会提前检查一下车子的油门刹车各种,这是一个专职司机的基本职业素养,可她弟弟以前就是个兵混子,  混到转业回来随便分了个工作,以为有亲姐姐罩着,压根不会认真对待这份工作。

    所以,半路上车子出现刹车失灵的情况,他自己倒是没啥事,就是可怜了一车的年轻演员,或轻或重受了不少伤,其中最重那人,直接就下半身瘫痪了。

    “当时同车的演员们都说是他操作不当,可等调查结果出来之后却是车辆失控,无人为因素,过去好多年了,那些人都还不服呢。”

    黎安华想了想,又补充道:“她们一直没放弃上诉,但一直没成功,在单位里很不好过,去年有两个辞职,出来下海经商了。”

    幸好,时代越来越好了,以前只能靠铁饭碗,虽然不爽领导,但也只能捏着鼻子上班,现在看不顺眼一拍两散,说实在的,下海的比端铁饭碗的挣得多了去了。

    因为有了钱,今年又有人提出要继续找刘丽红掰扯的事,所以黎安华才能这么顺利这么快速的找到当事人,拿到一手资料。

    卫孟喜把所有资料看完,心说这何菲菲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要把你家仗势欺人这一套拿来对付我,那我不拿你练练手,都对不住你蹦跶得这么欢!

    “行,你尽量给她们提供便利和帮助,只管鼓励她们去讨说法。”刘丽红想要只手遮天,那是以前,现在她最大的倚仗都去党了档案馆,谁还管得了她呀?

    没有利益交换,谁还把你这过气的书记夫人当一回事?

    反正要讨说法要维权还是要告御状,只要是力所能及范围内的,卫孟喜都想当一次“好人”。“记住,是一切便利,咱们都可以提供。”

    “好嘞!”

    “顺便,你再去查查,我就不信何菲菲身上会一点事都没有。”她这种嚣张跋扈的性格,不做点坏事是不可能的。

    “查到以后,先把资料给我,我有用处。”

    黎安华就喜欢干这种活儿,立马嬉皮笑脸地说:“行嘞!一定给您查个清清楚楚,我现在已经学会好几种伪装术了,我……”巴拉巴拉,大概就是他跟着孟金堂的人,学到真本事了。

    以前只会盯梢,连隐蔽一点的跟踪都不敢,现在他不仅会跟踪,还会侦查和反侦察。

    卫孟喜听他说了会儿,让他有空去姨妈家看看妹妹,也就没说什么放他走了。

    贷款下来,她现在要忙的事情可多了,早一天把贷款用到实处,就能早一天赚钱,早一天还款,早点卸下大石头。

    反正她发现了,自己这种保守的人是做不了大生意的,欠银行四十万都在计算多还一天就要多付多少利息,然后一想到那么多钱要白白花出去,就会心痛,继而转化成赶紧动工的动力。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干的,拿到贷款的第三天施工队就开始动工了。

    而她的饭店,也已经装修完工,在晾气味了。

    “小卫你这饭店打算啥时候开业?”张大娘把陆家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了,该捡的捡完了,年后小秋芳也去上幼儿园了,实在是闲不住了。

    卫孟喜相信,自己要是再不开业,再不稳住她,她怕是要回老家种地去咯。

    “哎呀大娘您别急,刚装修好的屋子气味儿重,对身体有害,我这不是要吹一吹嘛?”

    “那吹多久?”

    卫孟喜眼珠子一转,“就快了,我已经请人算良辰吉日了。”

    张大娘这才松口气,他们老家哪讲究啥气味儿啊,都是边住边装修,也没见谁怎么着。

    卫孟喜却不好跟她细说,现在门窗通通敞开,至少也要吹一个月,她才放心的。

    张大娘得到答案,心满意足,开始准备干她的老本行——种地。

    事情是这样的,她不是心心念念自己老家那两亩地嘛,想得都快得相思病了,卫孟喜就去找高三羊,问问金水村里有没有村民的土地要出租的。

    毕竟,这两年出门打工的人越来越多,光留老人在家种地确实忙不过来,也有本来男人就在门外吃公家饭,老婆带着孩子在老家的,现在孩子大了,老婆子一个人也种不了那么多……总之,只要钱给到位,是有人愿意出租的。

    以前没人租,那是刚包产到户,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可现在都1985年了,政策越来越活泛,越来越宽松,她刚把想法跟高三羊说了,当天晚上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说愿意租给她,而且还不少,足足三亩上好的水田呢,只需要每年把该交的公粮和提留款给人家,再给点补偿费就行。

    卫孟喜本来就是图个好玩,哪里是能吃种地苦的人啊?左手交了钱,右手就带张大娘去看,让她自个儿想种啥种啥。

    大娘最想种的不用说,当然是水稻包谷小麦之类的主粮,这才是她安身立命的东西。

    可小秋芳说想吃豌豆尖,小呦呦是想吃空心菜,卫东说想吃韭菜,根花想吃花菜,根宝洋柿子……得吧,她的粮食就种不成了,全改成种菜。

    卫孟喜也说了,让她只管放心的种,要是有吃不完的,就送饭店里去,她帮忙消化,还能给点菜钱补贴一下家用。

    张大娘于是自己计算,刨除租地成本后,她每年还能产多少菜是能自行分配的,算来算去她觉着自己也应该是欠小卫的更多,于是也不卖了,每次一有蔬菜出栏,就挑着最新鲜最嫩最好的给卫孟喜家送去。

    春节过后没多久,卫孟喜家就不用买菜了。

    大娘种的豌豆苗小葱韭菜芹菜菠菜,都是二十多天就能吃了。而且掐着吃,把根子留住,没几天又长出来了,可循环好多次呢!

    卫孟喜上哪儿买这么水灵的绿叶菜去?就是一贯不爱吃绿叶菜的根宝,也吃得津津有味,他说张奶奶种的好吃。

    话说根宝这孩子,小时候看着挺正常的,最近几年忽然多了个便秘的毛病,四五天才上一次厕所,每次都特别臭,还黑黑的。

    卫孟喜也是有一次不小心看见的,不然都不知道他大便是黑色的,问他这种情况有多久了,说是快两年了,差点没把老母亲吓死!

    她还以为是便血呢,赶紧领省医院,请柳迎春找了最好的西医专家,看了一圈,证实黑便不是因为有血,而是便秘。

    臭臭们被堵塞在肠道中的时间太久了。

    吃过一段时间西药,也没啥变化,依然是黑的,后来又转回矿区看中医,颜色倒是转过来了,但效果没有卫红呦呦过敏时候明显,都是吃药期间颜色次数频率都很正常,一旦停药就又不行了。

    最后还是老大夫看她跑医院跑太多次,于心不忍,提出一个猜想——这孩子估计是肠子比别人长。

    因为他从来不会觉得四五天不大便肚子会胀会痛,也丝毫不觉得有费力或者痛苦的感觉,更不会影响食欲……说明很可能就是生理性的,肠道比别人长,会比普通人更能储存臭臭。

    卫孟喜却不死心,依然监督着他多吃绿色蔬菜,各种水果每天要让他吃两个,自己做菜也尽量不做油煎油炸的,免得他上火。

    然而,没啥用。

    该五天还是五天。

    卫孟喜都绝望了,倒是当爸爸的人家一点不着急,还说她就是爱操心,这不算什么事,卫孟喜脑子里想的都是因为常年便秘导致的直肠癌结肠癌乱七八糟的病,心说你当然不着急啊,因为你压根不懂!

    “妈妈你说什么爱?”根宝自己揉了揉肚子,很是疑惑,妈妈在碎碎念呢。

    “哦没啥,你要爱惜自己身体知道吗?”

    “知道,我以后可是要但大医生的,比许久治妈妈还大。”

    柳迎春今年独立坐诊了,在矿医院是有名的很受群众欢迎的柳大夫,最近还被选拔派到省人民医院去进修,等进修回来又要升一级呢。

    卫孟喜揉揉他肚子,“行啦行啦,妈妈知道你要当大医生,但能不能先好好解大便?”

    小伙子红着脸,一溜烟跑了。

    他马上九岁了,会害羞呢。

    见陆工还要说自己多虑,卫孟喜就剜他一眼,“拉倒吧,你不懂。”

    两口子正在掰扯孩子臭臭问题,忽然李茉莉来到门口,“陆卫雪在家吗?”

    卫孟喜看她眼圈红红的,人憔悴得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给她质问自家孩子的机会,“你别找她,你的事是我让她跟你说的。”

    李茉莉的脸瞬间红了又白,“你……真亲眼看见了吗?”

    卫孟喜摇头,“没看见,但我有耳朵,爱信不信,反正你自己有眼睛有耳朵,自己观察去。”

    李茉莉眼圈更红了,但她倔强的咬着嘴唇,咚咚咚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自从根花提醒她以后,她就越看越觉得杜林溪有猫腻,怎么这么多女同志找他啊,他房间里还有很多不具名的书信,很像情书,最近俩人不知道吵了多少架。

    李茉莉本来就是个直女,一看苗头不对,肯定会留心,只要她留心,就能变成福尔摩斯茉莉,杜林溪那点小心思还能藏得住?

    只是可惜俩人已经在谈婚论嫁,现在要是闹翻的话,李茉莉又是大龄女青年,她的名声会大大受损,但跟婚后的不幸比起来,又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吗?

    卫孟喜一点也不后悔提醒她。

    心说,但愿恋爱中的男女都能尊重一下对方,坦诚一点,要真不喜欢了,好商好量的分手,搞外遇不仅拉低了自身的档次,还伤害对方啊。

    她现在就希望自家这五个崽,以后都能遇到好人,爱情路上可以有波折,但不要太大,不然她心疼啊。

    想到自己才三十岁不到,就已经在操心儿女的婚恋问题,卫孟喜赶紧打住念头,还是干正事要紧。

    ***

    三月中旬,开学后,卫孟喜参加了夜大和职大的招生考试,如愿以偿的以一个吊车尾的分数,考上了石兰大学的夜大班!

    不是金水市的专科,而是石兰大学哦,这是一所本科学校,还是石兰省唯一一所以省名命名的大学,除了矿大,以后就是它最香,是全省唯二两所985高校呢!

    虽然是吊车尾,但卫孟喜高兴,走路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以后她的个人简历上就能写毕业于石兰大学啦,还是很能唬一唬人的。

    她的专业还是现在不怎么样但过几年超级吃香的工商管理,不说四十年后怎么样,至少十年后是很受欢迎的,她今年之所以能挤上这班车,也是碰上这个专业第一年招生,没几个人报读,不然她的分数要是选热门的会计护理英语之类的话,压根考不上。

    反正,她以后是做生意,专业系统的学一学企业管理,才是最实用的,什么英语护理会计,跟她工作相关性不大,只是混个学历没意思。

    她能想通,陆工却有点郁闷,他明明已经给她做了很多重点笔记,也让她好好看了的,怎么只……只考了这么点?

    要知道,他心目中的妻子,从文盲到掌握小学知识只是只用了短短几个月,就是初中学得费力点,但也比一般人快,怎么高中就不行了?

    考个夜大,居然也才那么点分数!

    卫孟喜可不敢告诉他,自己不是真正的从零开始,是作弊。

    反正,她现在能有个大学上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这年代夜大和职大还是很吃香的,虽然比不上全日制,但大众都是把它们当正经大学生对待的。

    卫孟喜把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恨不得再请照相馆师傅来照一张贴在墙上,正高兴着呢,杨秘书又来了。

    “陆工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两点半开始吗,现在都两点二十了,赶紧的呀!”

    陆工慢条斯理的,一点儿也不着急。

    卫孟喜好奇,小声问:“什么事呀?”

    陆工翘了翘嘴角勉强算是挤出一点笑意,“开会。”

    杨秘书,哦不,现在是厂办的副主任了,连忙大笑着说:“你家陆工真是,急死个人,好事呢,矿上要升他的职。”

    原来,他这一年人在京市,但矿上每逢遇到技术难题还是找的他,就是做完开题报告,回来石兰省这一个多月,也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他现在虽然是办公室里最年轻的工程师,但干的却是副教授级工程师们干的活。

    很多老工程师有年纪了,腿脚不方便,跑上跑下和指挥动手的活都是他来干的,现在他不仅带回来最先进最前沿的专业知识,还成了整个科室的业务带头人。

    本来陆工对升职这种事不是很敏感,也知道自己工龄还不到,要继续评副高职称说不过去,所以一直没上心。

    但张劲松上心啊,其他被他帮着跑前跑后干最苦最累活的老工程师们上心啊,已经往书记和矿长办公室跑过好几趟了,说是再让小陆这么白干下去,他们也不干了。

    要说这陆工,也是真任劳任怨老黄牛,最脏最累最重的活他抢着去,跟煤矿工人同吃同住的活他当仁不让,反正除了画图的时间在办公室,大部分时候都在井下,哪里有危险,他就在哪里。

    这样的年轻人,不能因为他年轻,工龄不够就一直在中级职称上待着啊,不行不还有行政职务嘛?

    张劲松一想也对,行政职务也能提待遇。

    “这次,过会的是工程科副科长。”

    卫孟喜一听就明白,那就是他现在所在科室的领导了,科长跟许军姚永贵是同级的,副科长就是比他们稍微低半级,但卫孟喜已经很高兴了!

    要知道许军的科长是用命和四年卧底生涯换来的,姚永贵的科长是用三十多年近四十年工龄熬来的,陆广全现在刚满十一年工龄,不到三十岁就能当上副科长,已经是火箭速度了!

    “他们科的正科长,现在已经五十三了,没两年就要退休,书记的意思是让陆工先学一下管理工作,两年以后……”

    杨秘书的意思,卫孟喜懂。

    毕竟小陆现在才刚二十九岁,要是直接当科长,难以服众,会让那些在岗位上熬了几十年的老工程师们心里不平衡的。

    但副科长的话,阻力就没那么大,两年以后上面的退休,他的硕士研究生学历也拿到了,正好能加一把油,顺理成章上去。

    其次,他以前干的一直是专业技术工作,从没接触过行政管理这一块,科长可不仅要技术过硬,还得会管理,会知人善用,会协调各种复杂的关系,无论科室内还是科室外。

    卫孟喜倒是很赞成张劲松的做法,这样才是真的在为小陆考虑,“谢谢杨秘书,也谢谢张书记。”

    “嗐,咱们谁跟谁啊。”

    陆工就是那种妻宝男,本来自己觉着当个副科长可有可无的,可当看见妻子这么上心,这么高兴,他就觉着这“官”当得值了,甚至有点遗憾——要是早点当上,或者当个更大的,妻子是不是会更高兴?

    卫孟喜:“……”

    前一秒还说你淡泊名利,现在就开始想当官了,变脸可真快!

    他屁颠屁颠去过会现场了,卫孟喜这边还没把事情忙完,刘桂花孙兰香已经找上门来,“听说你家陆工当副科长了?”

    “以后就不叫陆工,得叫陆科长咯。”

    卫孟喜不得不再次感慨,矿区真的没有秘密。

    傍晚,孩子们放学回来,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问“妈妈我爸当副科长了?”

    卫孟喜:“……”

    “妈妈,副科长是什么官呀?”

    卫孟喜:“……”

    她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啊!而且这才刚通过决议,这边就传得人尽皆知,真的好吗?

    卫孟喜没意识到的是,他们家现在可是整个金水煤矿的风云人物,他们家里很平常的一句话,到了别人眼里,都是够很久的谈资。

    幸好,煤嫂们谈资是谈资,但并不会传播什么不好的,就连几个不怎么听话的崽,在她们嘴里都成了全矿区最懂事的孩子。

    当上副科长以后,陆广全工作更忙,经常是回来吃个晚饭,等再见到的时候就已经是夜里十一二点了。

    最近金水煤矿的气肥煤产量大增,随着煤炭价格上涨,利润也多了不少,但面临的问题更多,机械设备跟不上产量,经常出现停电罢工的情况,他跟许军为了采购机械,还去了海城两趟。

    卫孟喜这边,通知书虽然拿到了,但要等到九月份才开学,相当于还能有半年的空闲时间。

    她打算在半年内把饭店推上正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1985年劳动节前一天,卫孟喜的饭店,金水煤矿第一家大型饭店开业了。

    5月30号晚上,卫孟喜带着所有人把饭店上下两层小楼最后打扫一遍,将明天需要准备的米面粮油检查一遍,地板上一粒灰尘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就是窗台也抹得能当镜子照了。

    灶台是装修成不锈钢的,虽然造价昂贵,但看着干净整洁,十分卫生。

    灶直接用的是陆工从海城买回来的煤气罐,火力足,方便爆炒,同时火候也好掌控,也不用麻烦多一个人来照看灶火。

    一应锅具都是铁的,有大有小,整整齐齐挂在墙上,手柄也是按照张大娘的习惯来定做的。

    菜板和一应刀具,干干净净摆放整齐,厨房还是玻璃门,要是有客人走到这里肯定能看见里头的景象。

    卫孟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干净卫生是第一位,尤其是在灰蒙蒙的矿区,她们就要做与众不同的一家。

    “小卫老板你就放心吧,卫生包我身上,我给你盯着,绝对不会出错。”说话的就是金水市银行副行长的老婆,吕丽萍嫂子。

    “行,嫂子做事我是放心的,你家里我去过,回来还跟我家小陆说呢,谁家也没你家干净。”

    吕丽萍确实是个十分利索干净的家庭妇女,很擅长收纳,小小一个套二,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明明东西很多,屋子却十分宽敞,哪儿看上去都是整洁的。

    别小看好像不是什么事,但能让一个家常年保持这种状态,女主人在看不见的地方下了不少苦功夫呢!

    另一位行长的太太名叫薛明芳,她也不肯示弱,“第一是干净卫生,第二就是服务,小卫你放心,所有工作人员我都培训好了,明天就是检验她们的时候。”

    她祖上是唱京剧的,小时候也跟着练过,气质这块拿捏得很好,抬头挺胸,大大方方,卫孟喜把培训服务员的工作交给她,自然放心。

    店里一共请了三名服务员,两名打扫卫生家择菜的,加上张大娘和一名帮厨的,一共七名员工,经理却有两个,卫孟喜分配岗位的时候可是好生伤了一回脑筋。

    张大娘在她心目中自然是与众不同的,两名经理是事先说好的,人也帮上大忙了,肯定不能食言,但她也得留个心眼,涉及金钱的工作尽量不想交给别人,所以思来想去,就把她们安排到卫生和服务这两块上。

    从这半个月的准备工作来看,俩人都还不错,暂时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差错。

    但收银到底谁来负责,卫孟喜思来想去,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所以刚开业这段时间只能她亲自上阵了,正好也不用看书。

    饭店一楼是大堂,摆着二十几张雕龙画凤的八仙桌,楼上则是分隔成两两相对的包间,大部分是能坐八个人的小包,有三个能坐十二三人的中包,还有一个则是能容纳二十几人的大包,光那转盘的圆餐桌就花了不少钱。

    甚至,卫孟喜还一步到位,将包间名字都给取好了,取的是“团圆”“美满”“呈祥”“和乐”……等寓意美好又有龙国人传统特色的名字。

    至于每个包间在什么位置,能坐几个人,有什么特色,全体员工已经提前半个月背诵记忆过了,得确保客人说在哪儿她们能第一时间对应上。

    这些,在这个年代是绝无仅有的,卫孟喜上辈子还没来得及做,就先“精神异常”了,但现在重生了,她就要把想到的点子先用上,以后不说占个独创吧至少要让自己的名号在消费者心里留个印象。

    当然,至于包厢命名这些,古时候就有雅间了,古人比她还会玩呢!

    迷迷糊糊想着,卫孟喜睡得很浅,半夜里陆广全回来,肚子饿自个儿热了一碗剩饭剩菜吃,她也只是翻个身,继续谋划明天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她就醒了,让高彩芬来帮忙看孩子,自己换上一身和服务员一模一样的白衬衫西装裙,没来得及吃早饭就赶去饭店。

    此时的饭店门口,员工们已经到齐了。

    卫孟喜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卫生不用再打扫,就干脆开锅,每人煮一碗面条,不确定今天生意怎么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所以得先垫一下。

    去年国庆节书店开业那么热闹的排场,卫孟喜不想再搞了,一是累,二是太高调,没必要,去年高调是为了先声夺人抢顾客,现在矿区都是老面孔,数来数去也就这几万人,没有抢的必要。

    况且,前不久才挖出金疙瘩和小黄鱼,现在要是太高调,别人还以为她挖出多少金银财宝呢。

    为了后面的计划,卫孟喜本打算低调安静的开业,毕竟她的店就在那里,谁经过都会知道开业,想尝的自然会来尝尝。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刚把早饭吃完,杨秘书居然就来告诉她,“小卫啊,中午领导们来你这儿吃饭,你给准备一下。”

    卫孟喜一愣,“几位领导?”

    杨秘书笑眯眯的,“所有中高层领导都来,不带家属,一共64人,你这儿能摆开吧?”

    卫孟喜大惊,“这么多?”

    “就连你家陆工都在。”他才不会说,还是陆工主动要求的呢。

    卫孟喜虽然觉得挺意外的,但还是赶紧把菜单递过去,让他点菜,团餐其实是最好做的,因为都是一模一样的菜式,只需要每个菜有几桌做几份就行。

    “这么多菜,都……都能做?”

    卫孟喜点头,都是这几个月张大娘勤加苦练过的,招来的帮厨也是孟舅舅给她推荐的,名义是帮厨,其实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只不过是为了保住卫家菜的秘方,所以涉及到秘方的不能留他在场。

    杨秘书点了八个菜,人正好分成八桌来做,每个菜需要做八份,卫孟喜算了一下需要用的菜量,这才赶紧去后面的窝棚区小菜街买菜。

    红烧肉,回锅肉,酸辣土豆丝,花生米,爆炒腰花,酥红豆这六道是杨秘书自己点的,卫孟喜给他推荐了张大娘的拿手菜红肉大炖和酸笋汤,正好酸甜搭配,既解腻,又有荤有素省钱。

    这年头的人们,肚子里的油水没那么多,要说起吃肉,谁都喜欢,全点成荤菜肯定受欢迎,但矿上最近忙着采买大型设备,经费有限,卫孟喜也不想杨秘书难做人。

    其它的都好说,就是酥红豆,得把红饭豆煮熟煮软以后,用鸡蛋液和面粉裹着炸,市面上没有现成的熟豆,买生的来现煮会比较费时。

    她先把豆子买回去,让薛明芳带人煮上,自己再去买别的。

    幸好,现在矿区物产丰富,其它的都能买到,回到饭店大家七手八脚的忙起来,张大娘被她推到一旁的躺椅上休息,等所有的洗好备好,她才开始起锅热油。

    后厨忙着,卫孟喜就去前面饭店里,准备先把小杨点这八桌算一下账。

    “妈妈,还没人来吃饭吗?”几个崽崽呼啦啦全跑进来。

    “没呢,不许上楼捣乱,不许把地板踩脏,不许滑楼梯。”

    她装修的时候在大厅安装了一部旋转楼梯,这可是男孩们的最爱啊,爬上去或趴或躺或坐的,从二楼开始顺着扶手“呲溜溜”往下滑,恨不得屁股擦出火星子,看着都疼。

    老母亲为了防止他们来滑,恨不得在上头装一排倒刺。

    最好是带钩那种,不然不长记性。

    果然,卫东和根宝建军对视一眼,跃跃欲试。

    卫孟喜一只手算账,一只手拧住卫东的耳朵,“别让我说第二次。”

    “哎呀呀呀妈我不滑,我就是看看还不行嘛?”

    “哎呀呀妈妈轻点儿,耳朵要掉了真的!”

    高彩芬和侯爱琴几名闲着无事的中老年人,听见声音就进来劝她,一个说卫东多好个孩子你打他干啥,一个说小孩活泼好动是正常的巴拉巴拉。

    矿区打孩子就这点不好,一人打,百人劝,妨碍她操作。

    “对了,小卫你这饭店叫啥名字?”

    卫孟喜一拍脑门,“哎哟,瞧我,被这小子一气,倒把开业的事忘了。”

    饭店大门顶上的黑漆牌匾,还用红绸布蒙着呢,大家可不就是连名字都还不知道。

    “但各位婶子容我卖个关子,一会儿咱们再揭开。”

    她这饭店在昨晚之前一直没挂牌子。

    于是,大家就这么等着,等啊等,等到十一点,卤肉厂内响起一阵清脆的“叮铃铃”声,工人们下班了。

    卫孟喜刚想让卫东去叫胡小五和刘利民过来帮忙,谁知他们已经呼啦啦来了。

    不仅来了他们俩,还来了好多好多妇女,卫孟喜打眼一看,加工厂的所有员工都来了呀!

    “你们这是……”

    “小卫老板饭店开业,咱们来凑个热闹,今儿中饭咱们凑钱一起下馆子,是吧老姐妹们?”付红娟那大嗓门。

    “是!”众人齐齐答应。

    大家伙平时都是节省惯了的,哪里舍得真下馆子哟,还不是为了给她撑场面?以免外人笑话她饭店开起来却没客人来吃。

    她们呀,是平时两分钱的冰棍儿也要犹豫一下才舍得买,是几块碎布头都要留起来补袜子补裤衩的女工,终其一生也没正经下过一次馆子,连点菜都会手足无措的前家庭妇女们……现在忽然大咧咧来给小卫撑场子。

    卫孟喜眼眶微酸,笑骂:“你们这群败家媳妇儿,下不为例。”

    众人嘻嘻哈哈就往里头去,领导那边的八桌是小杨早就指定好的靠东边,加工厂的工人一共70人,挤一挤坐七桌,靠西边,中间还能留出通道过人。

    于是,透过茶色玻璃,矿区群众惊奇地发现,从今天开始,煤矿上出现一个奇怪的,以前从未出现的状况——在小卫的饭店里,呼风唤雨的煤矿领导们和窝棚区那些一没文化二没见识的煤嫂们,居然同在一个大厅里吃饭!

    两班人马坐一样大的桌子,一样高的板凳,甚至连点的菜都是一样的!

    要知道,她们中的很多人,哪怕就在自己家里,来客的时候忙前忙后大半天,最后连上桌吃饭的机会都没有。

    她们,是某某的老婆,某某的妈妈,只是属于灶台,属于扫把撮箕,属于脏衣服臭袜子,属于那张油黑发亮的土炕……而不是那张跟领导们一样高的漂亮桌子。

    大家说不出这意味着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年开始,金水煤矿的女人和男人,普通百姓和领导,终于能上同一张桌子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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